南初摆了摆手,并未理林茨就自己下了城楼。
不远处。
月华加身,少女站在树后,树的影子挡去了她大半个脸。乍一看倒是有点骇人了。
夙淮又是他那副极为悠闲的表情,嘴里叼着一颗杂草。他道:“柳卿笛你还真的是够狠,既然连自己的姐姐都能下得去手。而且还是用她亲生儿子的命去威胁。啧啧啧。”
卿笛自嘲一笑道:“天下人不是都说,最毒莫过妇人心么?本座这不过是在验证天下人的话罢了。”
夙淮张了张嘴,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过了半晌,他才说道:“你为何非要柳韵死不可?难不成,她不死,花羽一族就保不住了么?”
夙淮跟着她这大半年,这两人没有做什么事情。倒是在花羽族的史书楼将那些史书翻了个遍,卿笛还嫌不够,又去麒麟仙阁将那里的史书又翻了个遍。夙淮还记得那一天,卿笛抱着自己坐在史书堆里。第一次,他见她哭,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夙淮克制住自己要走过去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最终还是在烛光中悄然退去。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看见卿笛被烛光拉长的身影是那般的凄凉,孤独。
卿笛艰难地摇了摇头,又咬着下唇道:“若是有办法,我怎会不留她一命。你当我想她去死吗?”
夙淮一敛方才的悠哉,他从树上跳下来,道:“卿儿,莫要想那样多。只管自己去做便好了。哪怕天塌下来,至少,还有本皇替你顶着。”
夙淮本就不大擅长说什么软话。这一次他的笨拙让卿笛笑逐颜开。
卿笛的笑在月光下分外的好看,让夙淮一下子失了神。
☆、第贰拾柒章 烽烟笑之绝离(1)
02
接下来的几日,柳韵都是独自一人留在营帐之中。任何人她都是不见,常常婢女给她送进去的饭菜都是动也没有动就又端了出来。几日下来,人瞧着是瘦了一圈。
南初亦是等的有些不大耐烦了,就不顾柳韵的想法闯进了营帐。
营帐中设施极为简陋,柳韵对着一个简易的铜镜默默流泪。两只眼睛肿如桃。不知那一日那玄衣少年同她说了什么,能让她这几日这样。南初默默地走到柳韵的身边,将他拥入怀中。柳韵抽噎着说道:“南初,韵儿不能陪你太久了。”
第一次唤他的名,却是这样的场景。
南初抚着柳韵背的动作一滞,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不禁,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弄得柳韵有些疼。她低吟一声,让南初瞬间回神。南初连忙蹲在柳韵的身旁,急切地问道:“韵儿,方才可有将你弄疼?”
柳韵含着泪摇了摇头。
柳韵看着眼前的男子,昔年,一见倾心的并非是他,负气之下,答应宣墨的请求,被送到南烈。怎料想又是一次倾心,本应当被封做妃子一生伴君侧。可是南烈先皇一道旨意,将她变作他人妻。便也罢,怎奈那时自己就已经怀有了身孕。好在程家的公子是女扮男装,侥幸逃过一劫。一次又一次,磕磕绊绊走到现在,怎奈最终还是不能逃去自裁的命运。
南初道:“那你这几日可是因为那玄衣公子的话哭的这般伤心?”
柳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再三思考,她又是点了点头。这一系列的动作是让南初哭笑不得,方才仅有的怒气烟消云散。他道:“韵儿,不论何时你都定要将你的烦心之事告知于我。有时虽不能帮你分担,好歹让我知道是什么让我的韵儿这般扰心,可好?”
“好。”
两人相视,倒是感人。
不一会儿,帐外就听见有士兵来报。怕是有了什么新的情况。南初思量再三,柳韵也是多加催促。南初又叫来这一阵子伺候柳韵起居的婢女在这里,并吩咐了一刻都不许离开。南初这才稍稍放心的离去。
林茨一脸凝重地坐在桌子上,徐氏也是一言不发。慕容夜玄难得的也沉了眉眼,他看见南初进来时眉宇间才稍有舒展。慕容夜玄道:“我们准备明夜突围。”
建邺城属于是极为偏远的蛮荒之地,四周高山居多。昔年为了防止他国从这里进犯南烈边境,所以这一带都有修建城楼。再经过几位皇帝的改革,建邺城是易守难攻。但若是从建邺城的西面进入这里,便是易攻难守。
细细地听完林茨对这里地形地分析。南初算是听了一个明白。
宁太后大约是从西面进来了。建邺城说大也不算大,说小却也是不算小。若是宁太后将这里拿下来了,只怕,南初的大军士气会一蹶不振。再战难再胜。
南初道:“将军,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林茨手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摇了摇头。
南初又转头看着慕容夜玄,道:“慕容,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突围,现在他们手上仅有五万人马,对方却有十万兵马。并不排除敌军会突破成功的可能,若是如此,这五万人马大有全军覆没的可能。南初修书去各国请求支援都还未收到答复。如此一来,真真是有些难的。
慕容夜玄道:“有倒是有。只是这人,怕是不大好找。”
“谁?”南初的语气颇为急切。
“那两位少年公子。”
南初一时语禁。他又想到前几日那玄衣少年不知同柳韵讲了什么话,竟让她哭了这样久。他便起了不大愿意去找那两人的心思。他征战沙场十多年,南初便是不信自己会找不到一个好的法子去对抗宁太后的十几万大军。他道:“三日后,我便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茨抬眼看着南初,道:“主公,来不及了。探子来报,敌军已经进入西面,不过明晚便有一场硬战。我们……是躲不掉了。”
“那便一战。死又何妨?”许是被急昏了头,南初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徐氏被气的有些急了。她跳起来就道:“主公,昔年再难再苦的战事都不曾听见你说这样的话。若是你因为那个贱人而想放弃五万将士的性命,我现在就去将那贱人给剁了。”
被徐氏说的,夙淮也冷了眼。他道:“若是你今日敢动韵儿一根寒毛,我便要你不能活着见着明天的太阳。”
徐氏跳脚,道:“你敢动我?我今天就将你碎尸万段。”
说着,徐氏拿着剑就要上去招呼南初。
林茨一拍桌子,徐氏就僵在那里。林茨大发雷霆,道:“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我在这里你就这样对主公没有礼貌。若是我不在了,你还不得翻了天了。跪下,给主公认错。”
徐氏被林茨这样一吼,显然是懵了头。她呆滞地给南初赔礼道歉,南初冷哼一声收了佩剑。
方才徐氏那样一说,林茨不免有了一丝戒心,道:“主公,可是真如方才贱内那样说。当真是韵公主来了这里,你便无心战事?”
南初道:“这几日是我松懈了。多谢林将军、林夫人提点。”
林茨道:“无事。今晚,便一场硬战。大家都做些准备吧。”年近半百的老将军第一次说的这样无力。他在沙场上征战数十年,可曾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且全军的灵魂人物都未在状态之内。出了营帐,他看着夜空。
这建邺城的星空,果真是夏日的比冬日的好看许多。
徐氏也不知是何时出来,她与林茨十指相扣,两人相视一笑。
突然,一道黑影从夜空划过。一张纸刺向林茨。徐氏伸手敏捷地将剑拿住。箭上面绑着一张纸。林茨和徐氏对视一眼,立刻打开来看,上面仅仅只写了三个字——
空城计。
林茨恍然大悟。
建邺城旁的一座小城,正好是一座空城。
☆、第贰拾柒章 烽烟笑之绝离(2)
林茨将那一座无名小城的地域图纸拿出来,平铺在桌子上。
这是一座几百年前就已经废弃的城池。那里平地杂草丛生,山谷怪石嶙峋。地域更是奇特,山谷围绕着平地,平地却也不再山谷之中。凡是有人闯入一个不慎便会葬身此处。也并非没有进去的人又出来的。据那些出来的人描述,那里的美堪比史书中描写的麒麟仙山的美景。
林茨指了几点,都是极好的战略位置。他又命人拿来笔墨,在图纸上画叉的地方便是最好的掩饰之处。若是在那里安营扎寨,便是极好的。
慕容夜玄听完林茨整个极为详细的描述,道:“这座城,应当从哪里进去?”
林茨脸色一僵,他道:“西面。”
原来想了这样半天都是徒劳。还以为寻到了极好的法子,没想到,没想到。林茨重重地锤了桌子,愤恨地说道:“天亡我也。”
慕容夜玄笑道:“林将军此言差矣。”
林茨看着她,冷嗤一声,道:“公子还有何好的法子?”他倒是不相信,自己在这里驻守了二十余年,难道还是不清楚这里?难道他慕容夜玄会比自己更加清楚这里?
“让八百骑兵留在这建邺城中,其他的人,现在就做好准备从山与山之间的缝隙走。自然得要留下一位守将。”慕容夜玄同样是在图纸上指了几点,让林茨恍然大悟。这,似乎已经算得上是极好的办法了。
南初听完慕容夜玄的法子,许久才开口,道:“你们,谁留下?”
这一次挂帅的自然是林茨,却打的是南初的名号。若是两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留下都会军心涣散;若是慕容夜玄留下,便丧失了一个极好的帮手。如此一算,便只剩下林夫人徐氏。
徐氏的声音打破这沉闷的沉默。她道:“我留下。”
“夫人。万万不可。”
徐氏虚弱一笑,道:“有何不可?老爷,彦儿是断然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再怎样说我都是他的亲娘啊。”她的手复在林茨的手上,坚定而决绝。
两只手都布满了岁月与练兵的痕迹。林茨记得,自从自己参军时夫人便跟随左右。后来成婚,有了林彦。林彦满月后,徐氏又不顾一切的追寻而来。那一年的飒爽英姿,如今已经有些苍老,却不知在战场上她是否可以亦如当年。
林茨的手抚平了徐氏额间的皱纹。他将夫人拥入怀中,低声道:“夫人,我在那里等你回来。万不可食言,夫人。”
偏知此行无生还的可能。徐氏还是含泪应了一声:“好。”
林茨将夫人放开,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
他道:“今夜,我们便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后又为不引人注目,分成三组人马,分别从三处撤离。
卿笛和夙淮站在云头,看着那些人的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