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里的声音太过嘈杂,柳卿笛醒来,却是唤了父亲一声,随后又道:“王爷,近来可是安好?”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让人捉摸不透,脸色苍白,却还是那样的高傲。
她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父亲盯着柳卿笛看了半晌,道:“自然是安好。”
“简妃前些日子来本座这儿,给了本座一包东西,说是你叫她来的。可有此事?”
简妃?我从未在王府的后妃中,听过此人。父亲的眼睛一亮,恨恨地说道:“是。”
“倒是回去将这贱人给本座杖毙,本座便再不追究。若非如此,本座可是要让整个兔族偿命。”
父亲被吓得脸色苍白,连说了说个是才被柳卿笛给放过。
我看着躺在床榻上那个虚弱的美人,总觉得这事情并非就这样完了。可是偏偏在往后的几个月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了几月,眼见着入了冬。
柳卿笛的身子愈发的差了起来。时常是连屋子都不出半步。就连天后的册封仪式都推迟了去。天宫中有人说,这柳卿笛腹中的孩子早就不保,这数月不曾出宫,天帝陪着不过是安抚她失子的伤痛。也有人说,柳卿笛没了孩子,天帝依旧往凤笛轩跑的那样勤,不过是为了柳卿笛手中的那些权势。
我每每走到凤笛轩总是能感受到一股噬人的仙气飘荡。有的小仙子说,这般重的仙气拖垮了柳卿笛的身子。也有的仙人说,是柳卿笛霸占天帝独宠这般久,便是天给的报应。不论如何,这数月,天帝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凤笛轩。旁人想要知道些许关于柳卿笛的消息都是困难至极。
闻言,我一笑置之,这人言果真是可谓啊。
我时常站在凤宁宫,看着那些凋落了的花瓣,总是觉着有朝一日,这边会是我的下场。我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喃喃自语,道:“人如花。”
“娘娘这是说甚?娘娘可是要将自己的身子顾惜好。来时,才能不输给阁主。”恬芝这般愤恨,看样子是恨毒了柳卿笛。
我觉着甚是好笑,道:“为何这样说?”
恬芝冷哼了一声,道:“阁主这样勾引天帝已非一日两日。若不是她这般的狡诈,怎会独占天帝心中这样多年。这一次又弄出王爷的事情来,怕是她自己吃坏了东西,嫁祸给王爷。”
“莫要多想。”
数月前,卿笛中毒之事我却有派人细细地去查过。父亲委实是派人给柳卿笛送去一包东西,至于是什么便不得而知。柳卿笛在服过第一次后便是闭门数日不待客人。服过七日后,体内的灵气开始流失。再后来,便是天帝和她一同被召见。继而后面之事便是大家有目共睹。令我最意外的是,柳卿笛竟然维护了父亲。
我笑笑,道:“恬芝,阁主未必是坏人。她的身子这般弱,又是有身孕之人。天帝照顾有加是自然的。再说,父亲却是给阁主送过东西的。”
若非这一次上皇召见,怕是此刻见着的是一具冰冷的遗体。想想,我就觉着后怕。
若是如此,怕是天帝和上皇会叫我整族的人给柳卿笛陪葬。
恬芝被我气的直跺脚,气的恼了,道:“娘娘,这所有后妃中就数您的秉性最好。若是换了旁人,巴不得阁主早些归西。”
我做样子拍了恬芝一记,道:“这般晦气的话莫要再说。你我都应当祈祷,阁主早日康复。”
恬芝被我弄得哭笑不得,道:“是是是,一切都依了娘娘。只是娘娘这里的风有些大,可否让婢子陪娘娘回屋子?”
“好。”恬芝对于一些事情委实是执着的很。若是不顺了她的意思,她大约可以在我面前念叨大半天。
我二人还未走进屋子里,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匆匆跑来,险些撞翻了我和恬芝。待他站定,看清我和恬芝后又连忙跪下祈求饶恕。我和恬芝委实是有些不解,索性等那人冷静些再问话。
过了约半晌,他抬起头,道:“公主,王爷,没了。”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夺走我最后的理智。
☆、【番外】解语花(10)
第十话
我扶着门框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子。看着那侍卫认真的模样,我几番确定才知道自己方才没有听错。可是,那一瞬间我却镇定了下来,出奇的冷静,她道:“父亲,是怎么没的?”
“前些时候,王爷不是给阁主送了些药品。本是想着将那罪妃处置了便是没有太大的后患。却是没有想到七日前,从凤笛轩传来消息,天后娘娘的孩子没了。”
“什么?”又是一个晴天霹雳,“不是说孩子保住了么?”
侍卫看着我摇了摇头,道:“天后娘娘的身子素来羸弱,这一次剧毒侵入体内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想要保住孩子那便是难上加难。如今,天帝陛下和上皇皆将矛头指向王爷。王爷一时没有想开,就服毒去了。王后,还在为王爷守灵。如今,陛下和上皇都在为天后失子而伤痛,怕是没有时日理会旁的人。这亦是最好的时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后的意思是——逼宫。”
“什么?”
“若是白白放过了这样好的时机。公主,您觉着这天帝会放过族人吗?”
我终于想起那时母亲住在凤笛轩时的眼神为何那般狠戾。我断然没有想到一向宠爱我的父亲,疼爱我的母亲最终会逼我做这样的事情。一面是我的丈夫,一面是我的家人。我究竟该何去何从。我推开一面护着我的恬芝,一路快跑。途中不知道跌倒了几次,将浸泡弄得脏了,我全然不顾。到了凤笛轩的门前,我才停下。看着这奢华的大门紧闭,想必是将所有的所有的寂寞都锁在了它的心里。
我走上前去敲门,开门的是安雅。
凤笛轩还是一如往常,没有那般多的人。柳卿笛素来喜静,性子又是高傲的很,自然是不愿旁人瞧见她的悲惨。
安雅迟疑片刻,还是听见从里屋传来的声音才让她放心。安雅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欲言又止。我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只是道:“姑娘放心,许多事情我自然是不会说的。”安雅很是明显的松了一口。
柳卿笛此刻竟还有闲情逸致在院子中吹箫。箫声哀婉绝美,天帝在一旁弹琴相辅。又是别有一番韵味。她抬眼看我,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与素日并无太大的区别。倒是换去那些华丽的衣衫,白衣加身,又让她多了一份出尘的味道。柳卿笛的箫声渐止,道:“锦妃来此,有何贵干?”
听不出亲近与感情,倒是满满地疏离的味道让我心有些凉了。我福了福身子,道:“不过是妾听了娘娘的事情,想要过来探望。一时匆忙,却是不知该准备些什么。”
柳卿笛倚靠在一旁的一棵树上,道:“探望?本座怎会担当的起。本座到底待你们族人如何?锦妃,你倒是说说看。”
我跪在地上,不敢发一言。
柳卿笛待我族人委实是不错的。她提拔数人入朝,皆是我族有能力之人。这近两年的时间,她对父亲母亲亦是照顾有加。我怎会想到,会出了这档子事情。这一次,怕是柳卿笛恨死了兔族。
柳卿笛冷笑一声,道:“本座以真心相负,王爷却以毒药相待。本座回麒麟阁不过数月,王后竟然派出数位刺客想要本座的性命。兔族委实是好的。只是,你们却忽略了,本座的灵术可非一两日能够散去。王爷和王后委实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我抬头,惊诧地看着柳卿笛。我自然是不敢相信她口中的乃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天帝大约也是识透了我的心思,从袖袋中取出一份折子,扔在我的面前,道:“你若是不信便自己好好地看一看吧。天后待人一向宽厚,怎会无缘无故的这样说你的父亲母亲。苏妃,往昔日,本帝这样宠你。你竟然劝动你的父母逼宫?”
我双手颤抖着翻开折子,白纸黑字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不敢相信,扔了折子我就跑出了凤笛轩。跑着跑着就到了诛仙台。我恰巧看见皇子宣墨在那里徘徊,今儿也是有一位仙子犯了柳卿笛的禁忌,便被除仙籍,被判推下诛仙台,永生永世不得再位列仙班。
我脑海中的哪一个想法愈盛,若不是柳卿笛,我的父亲怎会惨死?若不是柳卿笛,我的母亲怎会率领族人造反?所有的错都是柳卿笛,都是柳卿笛的错。
柳卿笛,你当真是这般的有魅惑的能力,将天帝迷的晕头转向吗?那我们看看,这一次谁会赢好不好?
我突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惧,可是若不这样做,我怎样为父亲报仇,为母亲拖延时间?天帝本就不爱我,我又为何要留恋于他?
我幻化做天帝的模样支开了诛仙台前的守卫,看着宣墨压着那仙子离诛仙台愈来愈近。我站在宣墨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在他回头的那一刻将他从诛仙台上推了下去。他双目中的惊恐让我难以忘记。我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这些是我做的。疯狂地逃,我想要逃离天宫,逃离天界,可是我又能到那里去?自幼养尊处优,亦无柳卿笛那般尊贵的身份。
我能去哪里?
我走到天宫最为偏僻的一处院落,这里唤作离苑,好生凄凉地名字。
离苑里有一位正在纺纱的残疾女子,她用面纱遮去脸。她见我来了,美丽的眼睛露出惊讶,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呆呆地摇了摇头,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那女子又道:“瞧你这般狼狈,怕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她这般打趣地说道,却让我的心一紧。刚才做完那些事情的恐惧愈加的浓。她又是笑了笑,推着轮椅过来,道:“瞧你这丫头,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人罢了。”
我这才注意到,这女子的双腿残疾。我握紧了手中的小匕首,无论如何不能够让她认出我的身份。即便是认出了,我也要即刻了结了她。
那女子似乎识破了我的心思,淡然一笑,道:“小丫头就凭你要杀我,委实是嫩了些。就连当今的麒麟阁主都未必会是我的对手。”
我刚想说什么,地忽然颤了一下。
那女子露出早已知晓一般地微笑,喃喃自语道:“她终究还是,苏醒了。”
我下意识地跑出去,看见天宫的中心是一位红衣少女,那般的惹眼。她对面是素衣的天帝。两人似乎是在对峙。
那女子也从里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