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若是有合适,说便是了倒是这般犹豫,不大像你的性子。”黑子一落,不少白子成了囊中之物。卿笛淡然一笑,如是说道。
裴剑弃了白子,已是失了下棋的兴趣。他道:“殿下,如此这般甘愿将东程的天下拱手相让?若是如此,殿下此番现身东程又是意欲何为?”
明明是有几分的容颜,柳韵却是那样的叫人能看懂,卿笛却宛若一团烟雾。时不时地给人一个轮廓,待你自诩能将她看懂时,她又变成混沌。每每出现,总是会叫人觉着有什么不同。如谜,如题。
“东程的天下,怎是我一个女子可以去掌控的。昔年不过是皇兄的托付,我才苦苦支撑了那样多年。二十年了,裴相,本宫也累了。眼瞧着这日子也是没几年了,倒不若自己清闲些。”卿笛拉紧了雪狐衣,抵御那吹来的寒风。她的笑中带着几分苍白,带着几分无力。
裴剑起身收了期盼。
天空忽然落下雪花,宛若鹅毛那般轻飘,落在人的掌心,眨眼之间做了水。又是一眨眼,连水都没有了去。索性不再看,便也就隐去心中那一分对雪存在的哀戚。
软玉和碧玉从里屋端来方才煮好的参汤,看着卿笛和裴剑喝下才算作数。两个姑娘又低声拌着嘴回了屋子。
裴剑看着软玉和碧玉的身影,淡然一笑。仿佛方才那一分温热还在,他道:“殿下可是知晓,昔年也不过是这样一碗参汤,韵殿下便住进微臣的心。从此,再也无法抹去。”
“应当是那一年皇姐同本宫一起前去云州赈灾。那一年,本宫也不过才是四五岁的年纪。去那里不过是觉着好玩罢了。倒是皇姐和皇兄敬职敬业。皇兄可是知道,那一年,本宫第一次看见裴相。”
裴剑哑然,打趣道:“看来,殿下委实是慧眼识英雄。”
自从柳韵去了南烈国,裴剑一步一步走到相爷的位子。这些年,她是第一次见着他笑的这样的明朗。不过是而立之年的男子,却是叫自己背负了太多。
卿笛引着裴剑去了书房,从桌子上拿出一沓折子丢给裴剑。卿笛窝在椅子上,道:“这些是这些日子东程大大小小的地方发生的些事情。裴相你拿回去好生看看。倒是给本宫一个最好的解决的法子。”
裴剑惊讶地看着卿笛,道:“殿下,这是?”
“宣岩已是进锦绣已有数日,却是不见有何动作。却是各个地方,不论大小总是大小事情不断。这两日尹太妃也已经回了锦绣城。倒是这理由可笑极了。”卿笛在桌上翻翻找找,找到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丢给裴剑,“这一次,她要为先皇举行祭奠。摆明是要废帝。既然他们有废帝的意思,本宫便给他们腾个地方。”
坐在椅子上的卿笛,宛若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美目一转便可叫那些人自己走进她的计谋之中。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折子?”
卿笛淡淡一笑,道:“这些折子才是真的。送进宫里的那些不过是誊抄出来的罢了。若是没有本宫的印鉴,你真当淑妃能掌控东程之事?罢了,裴相,今儿本宫乏了。便叫瑾儿同你一起回去。省的每一日在本宫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委实是叫本宫烦。”
恰是此时,慕容夜玄拿着方才煮好的汤药进来。两个男子点头算是认识了下来。裴剑在一旁看着这位新晋的驸马柔声地哄骗着卿笛把那一碗苦药喝下。低头轻笑,带上门离开。
门外,飘落的雪是愈加的多。
裴剑在院子中站了许久,直到雪花瓣儿沾满了斗篷才意识到冷。回身,对上瑾儿略微责备的眼神。许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笑中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宠溺。他冲着瑾儿招了招手,瞧着瑾儿穿的有几分单薄,将瑾儿纳入自己的斗篷中才离去。
在屋内的卿笛和慕容夜玄将这一幕看的真切。
卿笛倚靠在贵妃榻上,方才的药的苦味还残留在口中。捧着茶杯猛喝了几口水才解了苦味。她道:“昔年,花苑走后,你看见我是否也是这样?”
“卿儿?”明明这些日子都是这样的惬意。慕容夜玄不解地看着卿笛。
卿笛淡然一笑,道:“夜,你可是知道。这些日子,你对我委实是太好了。好到我以为你从一开始便爱的就是我。若非今儿照镜子,我怕是已经想不起来有花苑这一人。”
慕容夜玄将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完,冷着一张俊颜,道:“卿儿,你想多了。”
卿笛方想说什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惹了卿笛的思绪。
☆、第肆拾肆章 梦回帝都之归(2)
来的人是沈季。
慎廉王宣岩同尹太妃一起回锦绣城,且又身边带着数位幕僚,委实是叫这宣墨不得不重视。秦唯又是卿笛亲信,自然就是被宣墨留在宫中。这给卿笛送信儿的工作便是落在了沈季的身上。沈季看着这一室的尴尬,竟是连改怎样落脚都不大清楚了。
慕容夜玄收了东西,冷冷地看了眼卿笛便离开了。
许久,沈季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方才被慕容夜玄带上的门。若非卿笛轻咳,怕还不知是几时才能回神。沈季赶忙作揖,道:“这是秦侍卫前几日叫微臣给殿下送来的折子。只是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忙,才耽搁到了今日。殿下恕罪。”
卿笛摆了摆手,示意沈季坐在一旁等。
却是不知,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沈季坐在那里是一动都不敢动。待卿笛将整个折子看完,沈季已经觉着自己的一身骨头已僵硬。卿笛反手抄起桌上的毛笔,叫它朝沈季飞去。沈季下意识地闭上双眼。预期地疼痛未至。
“沈将军可是感觉好些了?”卿笛清冷开口。
沈季下意识地活动下手臂,果真是感觉要比方才好了许多。他作揖,道:“谢殿下。”看着卿笛的目光却是要比方才多了一层敬佩之情。
卿笛道:“回去同秦唯说,按兵不动便可。既然是要清君侧,那边叫他去好了。”
尹太妃同宣岩一同进宫委实是在阖宫上下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宣墨率诸位妃嫔在朝安门等候,瞧见尹太妃,江萱儿率先拉着前几日才被送回来的永昕上前,作揖,同尹太妃套着近乎。宣岩站在尹太妃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永昕,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宣墨。站在宣岩身旁的便是前几日才晋为侧王妃的姜翊。瞧着永昕那般机灵,姜翊也是流露出了喜爱之情,却是碍着宣岩不敢上前逗一逗。
尹太妃对永昕甚是喜爱,一路上都是拉着他。永昕挣脱了母亲的手,跟着尹太妃,这委实是叫尹太妃欣喜。
接风洗尘的宴席设在宜安殿。
尹太妃瞧着这同十五年前离开时并未有太大变化的皇宫,不禁感叹。拉着永昕的手也是紧紧一握,叹道:“这一转眼,都是十五年了。皇帝和岩儿都长大了。岩儿,你瞧瞧你皇兄,如今都是已为人父。再瞧瞧你,这妻妾都娶了好几位了,却不见一个肚子又动静的。”
责备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宣岩的生母乃是一位宫女,叫柳渊醉酒之后宠幸了去。事后随便册封了答应,自此便再未见过帝颜。后又发现怀了皇嗣,才在卿笛的谏言下晋封为贵人。却是在生下宣岩三个月便香消玉殒。之后,宣岩便被交给当年的德妃尹氏照料。柳渊去后,尹氏晋封为尹太妃,宣岩晋封为慎廉王。宣岩八岁时便被遣去了封地。足足一十五年未踏足过锦绣城。尹太妃自己一生都无生养,将宣岩视为己出。
宣岩作揖,道:“母亲教训的是。儿臣须得多多努力才是。”
此言一出,叫姜翊羞红了脸。
在坐的妃嫔皆是掩面浅笑。
姜环亦是此刻才注意到到姜翊,瞧着那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姜环心中一阵刺痛。手渐渐攒成拳头。她想,大抵这父亲是不会需要她了。看着宣墨笔挺的身姿,暗中做了盘算。
接风宴不过才到一半,永昕便有些困倦了。呆在尹太妃的怀中耍赖不肯回寝宫。惹得坐的妃嫔打趣,叫江萱儿掩面一笑,一一挡回。
宣岩玩味地看着这一桌子的女人。又看了看身边的姜翊,神秘地笑了笑。又是同姜翊附耳低语,叫姜翊又一次羞红了脸。更是不慎打翻了酒杯。宣岩很是体贴的将碎了的杯子踢到一边,以免姜翊踩到伤了脚。
坐在姜环身旁的美人景氏妖娆一笑,道:“呦,这王妃和王爷可真真是伉俪情深。瞧瞧方才王爷那紧张的劲儿。委实是叫妾羡慕。”
宣岩淡淡一笑,一双眼眸锐利无比。他道:“美人哪里的话。本王的王妃,本王自是怕旁的东西伤了去。怕是皇兄对于各位美人的关心,相比于本王是有过之无不及。美人何须羡慕翊儿。”
闻言,景美人的脸色一变。余光落在宣墨的身上,他身上的冷气叫景美人不自觉地打了冷颤。随后,景美人又是粉饰出一阵娇笑,道:“王爷说笑了。”怏怏地放下酒杯。
席间,便是再无人敢拿宣岩和姜翊说事。
索然无味,永昕又闹了瞌睡。江萱儿便起身抱着永昕告辞。
几杯酒入了腹中,宣岩的脑子有些晕乎。瞧着坐在宣墨右侧首位的傅书怡,便是端着酒杯上前去,好说歹说要这傅书怡喝下几杯。傅书怡是有孕在身,又是几度推辞。偏偏是这醉酒之人缠人。傅书怡几次都未推辞得去,几次偷瞄宣墨。后者却是坐在那里,紧绷着身子,并无半点表示。
傅书怡眼瞧着推辞不去,正欲饮下,傅盛便闯进宜安殿。
手中拿着折子,风尘仆仆。他深深地看了眼傅书怡,径直将折子呈给宣墨,道:“殿下言‘本宫身子不适不便前来。嫂侄入宫,本宫未敬地主之谊。实属怠慢之责,愿岩儿,皇嫂莫怪。本宫备礼一份,以赎本宫怠慢之责。’殿下特派微臣前来将礼物奉上。”
傅盛气喘吁吁,命人将一箱子抬上。却又不叫宣岩当着众人的面将箱子打开。
宣岩已是有些醉意,冷笑一声,便要上前打开箱子。傅盛详做阻拦,装模作样地几个动作后便将宣岩放行。宣岩甫一打开箱子,缺叫再坐之人惊呆。
一个偌大的木箱子里,空空如也。
宣岩呆滞片刻,反手将酒杯掷在地上,怒吼:“柳卿笛,你将本王当做什么?”说吧,又是取出随身的软剑将箱子劈做两半。一脚将箱子踹出屋子。却是此刻,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