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是歇息了许久,独孤无崖借故欲支开上官清。上官清却是恍若未闻,只关注着卿笛的一举一动。卿笛玩味地看着独孤无崖吃瘪,半晌才开口叫上官清离开。
上官清的身影甫一消失,笑颜也从卿笛的脸上消失。
独孤无崖抓起桌上的点心扔进嘴里,道:“这上官清你打算留着?”
“自然。上一次我身子不适,已经叫一干御医遭了秧,怕人无人敢上门给我这镇国公主瞧病。倒是不如身边放一个神医来的心安些。”
独孤无崖蹙眉,道:“卿儿,这不是你的性子。”
昔年,除去卿笛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心腹,身旁是从不留人。兴许是警惕,兴许是习惯,却也是保护了她千百年不受人的迫害。而她若是有了病痛,也是一直由独孤无崖亲自照料的。
“上官清不是外人。本宫倒是想看看,淑妃瞧见盛宇和上官清同时出现会是怎样的表情。”卿笛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叫独孤无崖心中一阵寒。
独孤无崖瞧着无聊,索性离开。临走前,道:“上官清这些年的经历,他一点都想不起来。这倒是该怎么办才好?”
“不记得,并不代表从未发生过。”
卿笛笑颜中含着几分戾气。
☆、第肆拾伍章 权倾之生世(1)
04
傅盛来时,瞧见卿笛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里对着雪,亦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唇角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傅盛一时看的痴了,竟是叫卿笛看着他许久他才自知失礼。傅盛有些尴尬地将这几日朝中弹劾皇帝的折子放在石桌上,道:“这些日子,皇上并不十分好过。”
卿笛翻看了几本折子,同那一日在北书房瞧的并无太大的区别。看的多了也就觉着无趣。卿笛将折子丢在一边,道:“傅大人将这折子交给本宫作甚?本宫如今已是外嫁,再不可管朝中之事。”
傅盛冷笑,道:“殿下这样置身事外,倒是保全自己的好法子。”
卿笛起身,玩起地上的积雪。傅盛在亭子中站了许久都不见卿笛有同他说话的意思。看着卿笛,傅盛如同方才的独孤无崖那般对卿笛咬牙切齿。却又是碍着身份不能对卿笛怎样,只能一面狠狠地盯着卿笛,一面等着卿笛玩够了做部署。
谁知,卿笛一玩便是一个时辰,叫傅盛在一旁好等。
傅盛指着石桌上的折子,一字一顿道:“可,以,说,了,么,殿,下?”
卿笛茫然地看着傅盛,道:“本宫不问朝政。傅大人请回。软玉,送客。”
若非在书房中那些堆积成山的折子提醒着卿笛这些日子她委实是过的太过逍遥,怕是依旧不会碰这些折子半分。随手一翻便是有关大臣弹劾宣墨的折子,委实是叫人看着心烦。卿笛又随手将折子一丢,将自己丢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几时,慕容夜玄才进来,满眼都是宠溺的笑。
卿笛睁开眼,瞧见是慕容夜玄便又将眼闭上。慕容夜玄便在卿笛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为卿笛添了薄的毯子。随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拿本书,静静地等着卿笛转醒。
一室的宁静,唯有她与他。
卿笛醒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瞧着慕容夜玄的眼底还有几分茫然。慢慢地,一双美目便如往常那般沉寂,冰冷,锐利。收起盖在身上的毯子,道:“有什么事吗?”
“之于淑妃的身世,不知殿下可是有兴趣听一听?”慕容夜玄此刻的神情相极了那说书先生,临了还卖下关子。
卿笛的动作一滞,敛去眼中的一点惊诧,嗔道:“莫要卖关子,说便是了。”
关于江萱儿的身世,卿笛知道的不过五六分。本是无心叫人查了仔细。可江萱儿在短短几年之内便是扶持了这样多的亲信又叫卿笛对她不可小觑。往后也是派人查过,无奈江萱儿着实是太过精明,什么都未留下。
慕容夜玄拿出一直凤钗,叫卿笛惊诧。她道:“这是昔年母后的钗子。”
即便是过去许多年,卿笛依旧是记得那一日。
彼时,先皇还未过世,阮太后带着卿笛回相府省亲。卿笛对这只钗子记得这般清楚不过是因为这钗子乃是先皇亲手为阮太后带上的。在相府门前,卿笛遇见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阮太后便随手将钗子打赏给了小女孩儿。之后,整日在相府,卿笛都是闷闷不乐。就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何。
慕容夜玄道:“这乃是淑妃娘娘之物。前些年,一宫正得宠的妃嫔向淑妃讨来的。不过那妃子在不久之后便病逝在冷宫,这钗子也就流落在外。”
卿笛蹙眉,道:“怎会是这样?淑妃之母乃是宫女。后因同一大臣私通才被赶出了宫门……”话语忽止。卿笛在心中算了算时辰,那孩子若是还在便也是同江萱儿一般大。彼时江萱儿入宫时,倒是刻意掩去自己的母亲曾是宫女之事。此刻看来倒是有几分蹊跷。
慕容夜玄含笑看着卿笛。他道:“淑妃入宫后便同自己的父亲相认。这几年也是她的父亲在前朝帮了她不少。内廷前朝,委实是极好的内外呼应。”
一切,忽然都是豁然开朗。卿笛看着桌子上的折子忽然也变得顺眼了起来。她提笔拟诏,停用了许久的印鉴又一次重见天日,怕是这一次在朝中又是要引起一番不小的波澜。
江萱儿来锦绣别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甫一踏进这别苑,苍天忽然变了脸。
卿笛似乎早已料到她回来,早已摆好宴席在离兰苑迎接。
江萱儿身旁的永昕看着桌上的甜点直流口水。卿笛吩咐软玉和碧玉将永昕带走,只留她二人在屋子里。江萱儿恍若没事人一般坐下开始用膳,卿笛却是一直看着她,不动筷子。
许是被盯得心里发毛,江萱儿撂下筷子,道:“殿下,何时变得这般无礼。”
卿笛笑笑,道:“本宫不过是想看看这永昕究竟是像父亲,还是像母亲。”
江萱儿的眼中登时出现了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宣岩叛变,静廉王归顺,指使心腹之臣弹劾宣岩。”卿笛一一数来,眼中的光芒愈加的冷,“淑妃,你为何处处与本宫作对?”
江萱儿冷嗤一声,道:“本宫为何要同殿下作对?莫不是今儿殿下邀本宫前来便是说这些有的没的?本宫恕不奉陪。”
“淑妃可是认得盛宇?”江萱儿起身欲走,卿笛不过一言几字生生地留住了她的脚步。江萱儿回身看着卿笛,目光灼热。卿笛小啜一口杯中水,“淑妃娘娘这是怎的了?”
江萱儿疾步走到卿笛的面前,道:“你把他怎么了?”
卿笛且是从容淡定,道:“不过是一个刺客罢了,娘娘说本宫应该怎样处置才算是得当?”
江萱儿目光躲闪,双手微颤。卿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怎的,娘娘处理那些犯了事的妃嫔不总是有法子的吗?今儿不能给本宫支招?”
“本宫身子不适,来时再同殿下一叙。”江萱儿跌跌撞撞地走出离兰苑,更是无心去管永昕。她捂着脸,哭着跑出锦绣别苑。
从天空中飘下的雪是那样的洁白,落在尘世中被污浊。卿笛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在手中化作水滴。
碧玉推门而入,方想同卿笛说起江萱儿。卿笛率先开口,道:“由她去吧。”
☆、第肆拾伍章 权倾之生世(2)
若说卿笛辅政那时的东程是身强体壮的青年人,如今的东程那便是数着日子过的风烛残年的老人。弊病横行在前朝,怎是朝夕之间便可去除。不若了先年的繁华,许多事情也就变得敷衍起来。
宣墨瞧着满桌子上的折子,登时觉着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有几分烦躁,甫一抬头便是瞧见姜环和景美人提着篮子,笑意吟吟的进来。宣墨顿时,心中的不快又多了几分。
姜环风姿袅袅地走到宣墨的身旁,打开篮子,道:“皇上,这是妾今儿同景妹妹做的点心。妾听这庆和殿的宫人说,这几日皇上都在为前朝之事忧心,妾等是妇道人家,不懂前朝之事。只能为皇上的衣食尽绵薄之力。”
一盘一盘诱人的点心端上桌。若是放在平时,宣墨定是要大快朵颐。此时此刻,却是食不下咽。瞧着心烦,宣墨索性打赏给了宫人。这叫姜环面如菜色。
景美人娇笑着上前为宣墨捏肩捶腿,殷勤极了。
姜环扯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退至一边。
宣墨拂开景美人的手,紧蹙眉头,道:“你们二人可是有事?”
姜环福了福身子,道:“这些时日,妾闲来无事。倒是在宫中听闻了些闲言碎语。虽是不知真假,却真真是有损皇家的声誉……”
正如姜环所想,宣墨“啪”的一声将毛笔按在桌子上,道:“何事?”
姜环一副为难的模样。宣墨再三呵斥之下才将她查到的江萱儿的那点事说了。宣墨面色难瞧。怒火冲上了头,他喊来人就要宣淑妃。幸得景美人在一旁拦了下来。
宣墨气急败坏,道:“景美人,你拦朕作甚?”
景美人也是一脸焦急没了笑脸,道:“皇上,我和妹妹不过是听见宫人议论纷纷,觉着这事是无风不起浪这才来同皇上说道说道。若只是宫人以讹传讹,皇上岂不是冤枉了淑妃娘娘,那时,只怕妾和贤妃娘娘在后宫再无立足之地。皇上,三思啊皇上。”她又是暗中给姜环使了眼色。
姜环详做惊慌之色,道:“皇上,景姐姐所言甚是。怪妾,是妾没有想清楚便来同皇上说了。若是皇上要罚便罚妾。”
泣不成声,梨花带雨。宣墨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叹息着将姜环扶起来,道:“贤妃,昔年是朕对不住你。你不计前嫌,这样处处为朕着想。却是朕如今这般没有能力。若是朕来时不做这皇帝了,你们又该去哪儿?倒是淑妃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许多事便是由她去了。何须编排了这些事情来毁她清誉。”
忽然止住了泪,姜环抬起头看着宣墨,道:“皇上,这是?”
宣墨唉声叹气,却是不肯再说一句话。姜环同景美人交换了眼色就扯顾要离开。宣墨沉浸在自己的复杂思绪中,便也是应了二人的要求。
“墨儿,你这是不要了皇位,可是要去哪儿?”
姜环和景美人方至门口,卿笛面带冷笑踏着莲步而来。姜环本就有些心绪,瞧见卿笛更是不知目光放在哪里。低着头站在门前,就连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