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殊似是早已知晓卿笛会来,早已在坤和宫中的亭子等候。他含笑看着卿笛,却依旧叫人觉着背后吹过冷风。举起茶杯,一口饮尽茶水。
卿笛玉指纤纤,优雅地拿起茶杯,放在唇边轻抿,道:“王爷倒是这些年还未改掉那些在战场上留下的坏毛病。看来这些年,可是没少叫夫人费心。”
“什么条件?”江殊看着卿笛身后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独子。
江裕乃是他名义上的独子,亦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江萱儿虽为他之女,身份却是从未被承认。已死的江胜乃是他与小妾生下的孩子。正妻生性泼辣,怎容得下这两个孩子存在。若是后继无人,这皇位他争来,最终也不过是为了柳卿笛做嫁衣罢了。只是,怎会料到这生性好色的独子竟是在这紧要关头犯下这样天大的错误。
卿笛笑笑,道:“瞧王爷这说的话,倒是本宫不是了。该罚,该罚。”卿笛又饮下几杯茶。
江殊宛若狐狸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恳求。不惜舍去尊严下跪。他道:“只要殿下放过犬子,本王愿意放弃一切。从此隐居山林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卿笛嗤笑,道:“江殊,你以为本宫会信你?若是本宫这般轻易叫你骗了去,怕是那些年的辅臣都是白做了。今儿,本宫将江裕带来并非是要叫王爷怎样。不过是想同王爷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可是本宫送给令郎的。”卿笛留下一个凌厉而隐忍的笑,命人将江裕像是弃物一般丢下便走了。
江殊起身时身子有几分颤抖,解开打结的绳子有几分吃力。他扶起江裕,江裕还是不能够开口说话,指手画脚地同江殊控诉着方才卿笛的暴行。江殊将江裕搂在怀中,眼角垂泪。
秦唯跟了卿笛一路,亦是再揣测卿笛的言行,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卿笛为何要这样做。明明,江裕就是一个极好的筹码。卿笛就是这样放过。
到了醉芷阁,秦唯在门前止步。
卿笛道:“若是这般早的就结束了。本宫倒是觉着这极不符合江殊的性子了。本宫倒是要看看,孤注一掷。江殊还能走多远。秦唯,传令下去,撤走一切阻碍。给江殊放行。”
☆、第肆拾陆章 倾天下之新生(1)
03
朝中卿笛在朝中的心腹本就没有剩下几人,密令一传下,那几人便以各种理由称病不上朝。不再被政事所困扰,驸马日日伴在左右,日子委实是惬意。亦是羡煞了旁人。
已是深春,院子中的姹紫嫣红叫人眼花缭乱。卿笛也是喜得去照料这些花花草草,日日都是好去花园里呆上好一阵子。
眼瞧着天色已晚,倒是还不见卿笛从花园里出来。侯在门口的软玉和碧玉二人并不敢打扰,二人商讨之下,软玉便去将慕容夜玄请了过来。听完二人的叙述,委实是叫慕容夜玄哭笑不得。两个姑娘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慕容夜玄,委实是叫他无法拒绝了去。应了二人的话,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兰花的芬芳。卿笛坐在花园中的石椅上,对着兰花发呆。慕容夜玄的轻笑声叫卿笛回了神。她对着慕容夜玄淡淡一笑,道:“怕又是软玉叫你来的吧?”
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卿笛的笑意愈深,道:“这两个小丫头倒是愈加的无法无天了。不敢来打扰我,倒是请你当救兵。
慕容夜玄为自己斟茶,道:“怕是这别苑里也只有我敢来兰花园打扰你。”小戳一口,茶的芬芳沁入心脾。又仿佛将体内残留着的燥热之气驱逐出去。
“这茶是昔年柳渊的皇后阮潇交给我的。一转眼都这样多年。夜,你知道吗,如今的东程像极了那一年的琉璃。那一年的琉璃我没有保护好。如今的东程,不想再叫它重蹈琉璃的覆辙。”卿笛自嘲一笑,“这事倒是比我想像的难了许多。”
几分无奈,几分惆怅。
慕容夜玄静静地看着卿笛。二人相视良久,慕容夜玄将茶杯放下,轻声叹息,道:“卿儿,君王本就不易。你又何苦将自己置于这般艰难的境地。”
“这样多年,我的性子你还不知晓?若是东程安好,我怕是就呆在南烈过几日悠闲的日子。倒是在麒麟阁呆了几千年,没一点长进。”卿笛笑着打趣自己。
多说也是无用。慕容夜玄能给的不过是一记肯定的眼神。卿笛回以一笑,情愫不明。
在这里呆了这样久,天色已晚。卿笛同慕容夜玄回到离兰苑时众人已经用过晚膳,在院子里歇息。
软玉和碧玉瞧见卿笛,讨好一笑。哪知,卿笛并不理会二人同慕容夜玄附耳几句便去了书房。两个姑娘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驸马爷,殿下这是?”
慕容夜玄儒雅一笑,道:“无事。”徒留一脸愕然的两人在院子里茫然。
那一晚,慕容夜玄几次走到书房门前想进去看看卿笛,却是走到门前便作罢。里面灯火通明,屋外是一夜未眠。
坤和宫。
自打上一次卿笛将江裕绑过来后,江殊便是有所收敛。阖宫之中倒是这几日过的安稳。却是还未将心头的那一层阴霾去除。
一个长相奸滑的男子贼眉鼠眼地四下瞧,确定四下无人才从坤和宫的后门进去。江殊早已在东偏殿等他。此人唤做于遇乃是江殊的心腹之一,亦是军师。此番出其不意的入锦绣城之计谋亦是出自此人之手。他关上门,敛取眼中的奸滑,先是作揖,道:“王爷,此番急召小的入宫,是有何事?”
江殊叹息,将前些日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同于遇讲了一遍。
于遇的狐狸眼一转,唇角的奸笑愈加深。捻住八字胡,道:“王爷。公主无非是想告诉您,您的把柄已经在她手中。若是您撤了兵,回到封地,公主又能拿您怎么样呢?”
“这?”江殊面色犹豫。
于遇道:“王爷。只是暂时撤回封地,来时大举进攻,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
江殊恍然大悟,道:“还是军师妙计。”
江裕来给江殊请安就听见于遇和江殊的对话。他一脚踹开门,焦急地说道:“爹。为何?废掉那废物皇帝,皇位唾手可得啊爹。”
于遇退至一边,垂首默立。
江裕拉着江殊非要叫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江殊怒极攻心,甩开江裕,道:“逆子,若非你那一日的胡作非为,怎会叫本王这般进退两难?”
江殊从未对江裕发过这般大的火。江裕摔倒在地上,都未反应要起来。看着江殊良久。江殊使了眼色,适才于遇将江裕扶起。
江殊摆了摆手,江裕还想说什么,被于遇给拽了出去。二人走出好远,江殊仍旧能听见二人在大声的争执。看着这一室的奢华,这样多年,第一次江殊觉着自己错了。瞧着窗外的寂静,缓缓有风吹过,却是无法再回头。
江殊的决定没有几日便叫卿笛知晓。彼时,卿笛正在书房里同阮洪下棋。三局棋未分出个胜负来,这叫阮洪有些已是不大高兴。下棋都有些敷衍。卿笛笑笑,道:“舅舅,下棋都是这般敷衍,若是叫舅母知晓,怕是舅舅……”
卿笛的欲言又止。阮洪又是吹胡子瞪眼,下棋却是用心了不少。
阮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棋痴。棋艺精湛,往往卿笛都不可与之相较。而卿笛的棋艺在皇室之中难以寻到敌手。若是旁人对下棋不专心,不论认识与否,阮夫人都定是要上前好生同那人说道一番。自打知晓这一点,卿笛可是没少拿这个威胁阮洪。
几盘棋过后,卿笛也就失了兴致。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卿笛忽然想起阮潇怀有身孕时,阮夫人可是给备下了不少的东西。之于这傅书怡,倒是这一阵子忙来忙去都给忘记了。她道:“舅舅,这女子若是有了身孕,应当备下些什么?”
阮洪看着卿笛,撒了一地的棋子。
☆、第肆拾陆章 倾天下之新生(2)
阮洪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卿笛,又绕着卿笛转了几圈,终是将目光落在卿笛的腹部。阮洪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卿笛一头雾水,道:“淑妃有身孕早已昭告于天下。怎的,舅舅不知道么?”
阮洪满腔的欣喜就这样叫卿笛的给打散了去。他坐在一旁,道:“你应当去问你舅母,我素日里皆是同朝政之事打交道,何时管过这些女人家的事情?”仍旧时不时地拿眼睛去瞄卿笛的小腹,半晌,失望地叹息。
卿笛自是知晓阮洪意之所指。她打趣道:“若是舅舅喜欢,倒不如先将永昕拿去养。如今这孩子没了母亲,放在本宫这里也是叫本宫费心思。”
阮洪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了下来,道:“永昕乃是皇子,便是这样交给我,殿下可是放心?”
“永昕本就不是朝中人。舅舅安心拿去养便是。莫要到最后不认我这姑奶奶便是了。”卿笛打趣地说道。这倒是叫阮洪心里消去了不少的疑虑。卿笛又叫人将永昕带来。
自从那一日卿笛同伺候永昕的侍婢说了淑妃没了的事情叫永昕听见,这孩子便是不若先前那般机灵。一双眼死气沉沉,即便是看着卿笛时有明亮的那一刻,眨眼间便消失。卿笛心疼地拉过永昕,柔声道:“永昕,听姑奶奶同你说。这几日,姑奶奶便是没有经历去照顾你。你同阮相回府住上一阵子。待这一阵子事情过去,姑奶奶再去接你,可好?”
永昕眼中涌出紧张,攥紧了卿笛的衣袖,道:“姑奶奶,姑奶奶会不会不要永昕?”要哭要哭的样子委实是叫人心揪。
卿笛本就是极不擅长哄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阮洪笑的慈祥,拉过永昕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卿笛听不大清楚,只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永昕才应了方才卿笛的话同阮洪回府。瞧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夕阳之下变得愈加的长,卿笛心中陡然生出几分感慨。
会不会有一日,她也可以拉着小小的孩子。这个孩子唤她为母亲。又听见软玉和碧玉唤她的声音,卿笛脑海中的想法登时烟消云散。
瞧着软玉和碧玉二人焦急的神情,道:“出了何事,竟叫你们二人这般慌张?”
软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殿下…德妃…德妃娘娘…要…要临盆了。”
“什么?”卿笛大惊失色。
七月身孕,三月待产,转眼已是九月过。
傅书怡来时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