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笛动作一滞,随后,笑笑道:“功高盖主,舅母以为,皇上还有几日会给我活头?”
阮夫人一下子急了,道:“这?”
卿笛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些罢了。”
说话间,身着湖绿衫子的女子匆匆走来,福了福身子,道:“殿下万安。”
“起来说话。”
湖绿衫子应了声,随后便将宣墨的手谕交给卿笛,道:“婢子乃是皇上身边的宫女。今儿皇上言,小皇子再过几日便是白天矣,殿下文才武略乃是东程之最,请殿下为小皇子赐名。”
卿笛放下永昕,叫一旁伺候的侍婢带走,道:“倒是皇帝这个时候想起本宫了。也罢。”命人在石桌上铺下宣纸,望着天空,卿笛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顷”字。
顷刻之间,看清所有。
顷刻之间,了然所有。
顷刻之间,忘却所有。
湖绿衫子谢了恩,小心翼翼地将那宣纸收好,行了礼便回去复命。卿笛望着湖绿衫子久久不能回神。末了,不过淡然一笑。
忽然,风乍起,吹来一点暖意,又吹散了一丝阴霾。
离兰苑。
卿笛坐在闺房中,小心翼翼地从木柜中拿出一个陈旧的木匣子。上面的颜色已经脱落了大半,愈加显得斑驳萧瑟。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拂去匣子上面的灰尘,看着许久,卿笛才缓缓地打开。里面放着一支早已没了光泽的玉钗。将它拿出,卿笛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小心,透露着呵护。
阮夫人想着永昕睡下了,过来找卿笛唠唠嗑。
瞧见这般陈旧的钗子倒是有几分好奇。她道:“卿儿,这是?”
“不过是昔年母后喜欢的钗子罢了。临走前,将这钗子交给了我。这些年便是一直尘封在这盒子,倒是有几分糟践这好东西。”卿笛淡笑,将钗子放回匣子。将匣子放回柜子里锁好,拉着阮夫人到院子里闲聊。
这里的兰花好似四季不败。
阮夫人分外欣喜,道:“倒是不知你是怎样打理。”
卿笛淡然一笑,道:“舅母倒是不知,这兰花四季皆开。不过品种不一罢了。本宫便是瞧着这些花儿都长得不经相似。却都是同样的好养活。”
阮夫人掩面轻笑,瞧着这些兰花心情分外的好。轻轻地抚上兰花的叶子,仿佛一股凉气钻入心头,瞬间似乎冰冻了你心中所有的不快。阮夫人含着浅笑将手收回拢在袖中。
卿笛道:“舅母,这是怎的了?”
阮夫人笑笑,道:“没。倒是不知卿儿能否给舅母讲讲,为何这般喜得兰花,可好?”
“舅母可是知道我七岁时被人掳走之事?”
昔年,那一件事情可谓是叫整个锦绣城为之颤动。卿笛同柳渊一齐前去祭拜祖宗,在半路,卿笛被人劫持。用她要挟柳渊自裁。柳渊彼时并未在意卿笛的安危,要是知道就连他都未必是卿笛的对手,更何况这区区毛贼。未想到的是,这毛贼并非是三五人,足足三五百人将柳渊一行人团团围住。柳渊一时慌了神,顾不得卿笛周全便将弓箭手将毛贼射杀。一支箭射进卿笛的心脏。这件事叫阮太后知晓后,更是大发雷霆。
之后便是百姓口耳相传之事,皇帝三日不得入宫在寺内为小公主祈福。
阮夫人笑笑,道:“倒是想起来了些。那一年,太后娘娘可是朝夕之间老了十多岁。”
卿笛道:“昏迷时,好似有人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低语。她的身上带着兰花的香气。醒来之后,我便是分外的喜欢兰花。”
目光落在兰花上变得柔和。
阮夫人笑笑,二人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却都不言不语。
碧玉匆匆跑来,说是永昕醒来便哭着闹着要找阮夫人。阮夫人心疼那孩子,匆匆告辞。
卿笛的目光落在兰花上分外的柔和。谁会想到,昔年柳璃以花喻人,为此卿笛吃了不少苦头。再后来,柳璃不在,这兰花变成了卿笛唯一的相伴之物。卿笛喃喃自语,道:“娘亲,娘亲,你可还是安好?”
☆、第肆拾陆章 倾天下之发威(1)
05
温柔的呢喃,仿佛听见身后思念已久的低语。猛然转身,身后不过是一片空旷。吹过的风都带着点点萧瑟之意。而这,明明是初夏才对。
慕容夜玄看完连晟送来的折子,有几分疲惫。出了书房恰巧看见卿笛站在兰花圃前发呆。时至五月,兰花早已换了好几拨。倒是不论哪一种,皆是卿笛的心头好。时时,慕容夜玄不免有几分郁闷,这卿笛花在兰花上的时辰可是好多许多。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莫不是年纪大了,这张脸对于卿笛没了吸引力?
“怎会?”卿笛走来,没好气地看了眼慕容夜玄,“倒是和这花儿争风吃醋,可是有失陛下风度。”
眉梢扬起,慕容夜玄拉过卿笛,道:“怎会?本帝怎会同这区区兰花吃醋。不过是在想怎样可叫这些花儿生长的愈加好些。到时,阁主便是能抽出时辰来看几眼本帝罢了。”
少见慕容夜玄这般打趣。卿笛一时笑弯了腰。
少顷,卿笛想起今儿下午宣墨派人来讨名字之时,总是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就一五一十地同慕容夜玄说了。慕容夜玄拿起卿笛的一缕头发把玩,道:“兴许是你想的太多了。你才拒绝了做辅臣之事,怕是宣墨还没能缓过神来这才派了人来,倒未有亲自来。你着实是有些疑虑过头了。”
卿笛细想之下,便也是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看着这般寂静的夜色,不知还能够保持几日。
二人又是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屋歇息。
想要平静,总是有人偏偏要打破。
姜晨来找卿笛是在一个温和的午后。碧玉安排姜晨在离兰苑的茶屋小坐,卿笛彼时正在午休,大抵是过了半个时辰才去茶屋见姜晨。
见着卿笛,姜晨模样甚是恭敬。他又警惕地四下瞧,道:“殿下,前些日子,殿下所提之事?”
小啜一口茶,卿笛唇角含笑,道:“王爷所言,乃是何事?”
姜晨一愣,已是言语不清。支支吾吾半晌都未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停地抹去冷汗。看着卿笛的目光都开始有些躲闪。估摸着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支支吾吾道:“殿…殿…殿…下,立…立…立新…帝。”
卿笛浅笑,道:“倒是不知如今这皇上犯了怎样的祖宗家法,本宫为何要拥立新帝?王爷此番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话,若是叫旁人听去了,王爷可是要连累贤妃和王妃。那时,本宫可是爱莫能助。”
姜晨气的脸通红,猛然起身,椅子倒地。瞪了卿笛一眼,怒气冲冲走出茶屋。撞到了来送茶的软玉,还不忘怒瞪软玉一眼。软玉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道:“殿下,这静廉王?”
卿笛轻笑,道:“无事。不过是同本宫说起陈年旧事罢了。怕是这一次,静廉王不再能为本宫所用。”
软玉听得一头雾水。
卿笛放下茶杯,道:“软玉,去裴府将右相请来。”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裴剑才急匆匆地走进茶屋。瞧见卿笛悠哉悠哉地喝茶,险些被气的吐血。将愤怒的目光投给软玉。软玉则是分外的无辜。
卿笛道:“裴相这是怎得了?这般狼狈的就出门。可是这瑾儿姑娘伺候的不好?”
方才裴剑正在审查下面送来的折子。这东程叫江殊弄得一团糟。如今宣墨在前朝不过是刚刚入门的学徒罢了。重担子自然是落在他和傅盛的身上,而阮洪多半时候已经是不上朝,不理政事。一连好几日,裴剑都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便又爬起来看折子。胡子拉碴,因是不用上朝便也是懒得打理。
裴剑皱眉,道:“殿下哪里的话。”
卿笛道:“裴相也是年逾三十,倒是应当娶一房夫人,莫要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便是折子。本宫看你到了四十,还有哪家的姑娘肯要你。”
句句同朝政无关。裴剑听得不耐烦,打断卿笛的话,道:“殿下,若是无事,微臣告辞。”
“裴相长本事了。”不急不缓,不嗔不怒。
裴剑旋身跪地,道:“微臣有罪,殿下恕罪。”
卿笛掩面浅笑,道:“裴相此言差矣。裴相何罪之有?倒是给本宫数一数,也好让本宫定裴相的罪,是不是?”
裴剑语塞。
卿笛扬手,软玉屈身退出茶屋。瞬间,卿笛脸色一变。一个茶杯在裴剑的膝盖边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在衣裳上烫着了肌肤,叫裴剑皱眉。
卿笛道:“裴相长本事了。本宫叫人请,若非相爷口中的重要之事,相爷怕是要叫本宫的人扑一个空。”
“微臣不敢。”裴剑只觉着疼痛钻心,紧咬着牙保持一份清醒。
卿笛冷笑,道:“不敢?本宫倒是不知你们还有什么不敢。你看看,你们这一阵子都给本宫将朝政处理的好。若非本宫的人在其中周旋打理,怕是东程都要叫你们拿去变卖。”
一沓子折子打在裴剑的身上。打开一看,皆是控诉裴剑和傅盛二人的罪行。上面的一张张房契和地契都是裴剑和傅盛的印鉴无误。裴剑快速翻了几下,一脸震惊。给卿笛磕了数个响头,道:“殿下明鉴。”
“明鉴,你要本宫怎样明鉴。若不是本宫将这些东西拦了下来,你可是有命跪在这里?”少时,卿笛气消了些许,“这些东西本宫是不晓得怎样来的。若是这些交到宣墨的手里,你和傅盛必死无疑。”
“殿下。”裴剑为卿笛的决然感到惊愕。
卿笛叹息,道:“裴相,若是拥立新帝会是怎样的结果?”
裴剑看着卿笛的表情是愈加的惊诧,道:“殿下?”
“且听本宫为你细细讲来。”
☆、第肆拾陆章 倾天下之发威(2)
裴剑是跪在那里听着卿笛把话讲完。
卿笛待话讲完,又饮下小半杯茶才姗姗将裴剑扶起。此时的裴剑双腿已是不能够动弹。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裴剑,淡然一笑,双眼中的警告是不加以掩饰。裴剑微微欠身算是应了。卿笛这才将眼中的警告之色敛去。
二人在这屋子沉默了许久,卿笛才扬声将软玉唤进屋。留下一个富含深意的似笑非笑翩然离去。这委实是叫裴剑愈加不解,道:“软玉姑娘,这几日殿下可是有什么异常?”
软玉愣在那里。
裴剑道:“这几日可是有什么人造访别苑?”
“方才,相爷来之前,静廉王倒是来过。只是出去之时神色有些怪异。大抵是在殿下这里碰了钉子。”软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