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萱不答,卿笛道:“三千三百八十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却是不知卿笛竟是记得这般清楚,花萱的身子一震。
卿笛继续道:“花萱,倒是不知昔年你星殒是何原因。”
提及以往,花萱苦笑。她道:“阁主,你曾经是见过魔王落尘的。不知可是还有印象?”
仔细想了想,卿笛摇了摇头。
提及落尘,花萱的眼中染上三分羞怯,三分哀愁,三分落寞。低下头,又猛然抬起。她道:“或许说,阁主也是未见过落尘王上的。那一年,在天后的寿宴上,我初次见着王上。”
如此一说,倒是有几分印象。画面闪过,却也是快的抓不住。
那一年,天后寿诞。亦是天族迎接新君的宴席。无比的隆重,按照规矩,各族的王必须出席。那时,卿笛已经移居沁园阁,日日奔波于麒麟仙阁和沁园阁两地。勉勉强强抽出了几日来为天后贺寿。却是这魔王落尘迟迟未来。对于这魔王的性子无人能够琢磨地透彻,大抵也是习惯了落尘的缺席,天后也并未为他设下席位。偏偏是天不可测,落尘备下厚礼出现。见并未有自己的席位,留下贺礼和贺词拂袖而去。而彼时的卿笛则是恰巧有事出去,留了花萱一人在那里应付敬酒之人。
阴差阳错,却是种下了无法拔出的情根。
大抵是有三百多年的单相思,落尘忽然派人上门提亲。要迎娶的却是卿笛座下的花瑾。
再后来,十二位花羽护卫星殒,这变成了花萱最好的理由。
听完花萱的叙述,卿笛细细想来,却是有此事的。卿笛浅笑,道:“那时你可是知道,花羽族的护卫须得一生一世安安分分地跟在本座的身边。纵然是天帝提亲要娶你们,本座也只能回绝。”
花萱紧咬下唇,点了点头。
“本座的花萱怎是这般的痴傻。魔宫,即便是你们能够成婚,本座又怎忍心叫你们嫁到那阴暗的洞宫去。魔族,有几人能够摸透他们的性子。你们若是嫁去,岂非白受苦。”此番话隐隐地透着用心良苦。
花萱忽然觉着心中一击,双眸含着愧疚看着卿笛。
卿笛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道:“你可是知道,你这一次犯的错才是真的要受惩罚?”
花萱不明所以。冰冷地剑刃接触肌肤叫花萱打了一个寒战。不可思议地看着卿笛,道:“阁主,这?”
“你给妖皇下毒,如今妖皇仍旧生死未卜,这件事已非本座可以定论。若是本座将你交给天帝,定是五马分尸之刑法;若是本座将你交给妖族,只怕他们会将你供作上宾。你说,本座应当怎样处罚你?”笑意妖娆且妩媚,卿笛的指腹划过花萱的脸颊引起她周身的战栗,“本座带来的几万将士半数都死在你的手中。本座应当怎样向他们的家人交代,你说,本座怎样才能原谅你?本座又应当用什么来祭奠这几万将士的性命?”
花萱惊恐地看着卿笛。卿笛额角的花羽花开的妖娆且嗜血,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到她的颈子上吸尽她的鲜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卿笛放开花萱。
花萱步子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看着卿笛的眼,她转身就跑。按下机关,为自己谋取最后的一点生机。
卿笛在笑,笑自己的猎物没有一点头脑。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决便将机关破去。看着花萱惊恐的目光与不断后退的步子。从卿笛的袖袋中飞出凌布将花萱的身子牢牢地缠住,固定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步履款款,风姿绰约,千年不变。卿笛忽然冷了脸,不若方才的笑里藏刀叫花萱的心定了下来少许。卿笛挑起花萱的下巴,唇角勾勒出一个冰冷的笑,道:“真是长本事了。你倒是何时发现安雅的身份?”
花萱吞咽口水,道:“是有人告诉我的。若是借助安雅的幻术便可不留痕迹地将阁主除去。那时,我便也可为盛宇报仇。”
卿笛甩开花萱,道:“竟是还有幕后帮手。帮助外人来杀本座,花萱你委实是好样的。”
此刻,花萱忽然不再畏惧,倔强的目光迎上卿笛的双眸,同样的冷笑,道:“那盛宇呢?”
卿笛一怔。
花萱继续道:“阁主您答应过我放过盛宇一条生路的。为何,为何所言不实。若非那一日有人告知于我,怕是我如今还同一个木偶生活在一起。而我的孩子,如今却也不得认祖归宗。这一切,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柳卿笛。”
恨意,淹没了最后的理智。
☆、第肆拾玖章 相离恨之陵墓(2)
一巴掌打在花萱的脸上,掌声清脆。
花萱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卿笛。
卿笛定定地看着花萱,道:“这便是你的理由?是你用来杀害那几万无辜将士的理由?是你同他人合谋要害本座的理由?是你弃永昕于不顾的理由?萱儿,纵使你再怎样的怨,也断然不可草菅人命。”
花萱嘲讽一笑,道:“草菅人命?怕是没有人比阁主更没资格说这句话。阁主昔年所杀之人怕也是不少。”
卿笛道:“本座只杀反叛之人。这又怎会是草菅人命?你不是本座,你怎会知道那些人不该死?”似是想起了以往,卿笛的情绪都有些激动。
花萱找不到说辞,只是倔强地看着卿笛。终了,卿笛没了法子给花萱解了咒。花萱又是欲逃叫卿笛不费吹灰之力地捉了回来。宛若是一个人偶,卿笛将花萱拎进陵墓,丢在安雅等人的身旁,道:“给他们解毒。若是三个时辰内,本座不能看到他们完好。本座不会对你怎样。只是永昕怕是见不着明日的朝阳。想要离开这里,花萱你便是莫要想。”
留下冰冷的目光,卿笛转身念咒将一干人等丢在陵墓中。
江府。
江府的奢华并不亚于锦绣城中的皇宫。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径通幽,花香真真,蝶儿翩跹,蜂儿运蜜。时不时地路过一二侍女身上穿的都是锦缎。若是地位高一些的侍婢,手上还有一二寻常可见的玉饰。而整个府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院子,东院子原是江殊夫妇所住之处,南院子则是江裕的院子,西苑子则是幕僚所住之处,而北院子则是侍婢家丁所住之处。
卿笛走过这几个院子不禁感叹,昔年赐给江殊这院子,不过是为了安抚他,赐了爵位不想倒成了日后他造反的理由。轻叹摇头,卿笛又径自去了东院,素白的麻布盖去了所有的东西。像是在为之哀戚,鸟儿宁可在空中盘旋也不肯在布上落脚。
推开门,屋内漂浮的尘埃叫人止不住地咳嗽。
许是看院子的家丁听见了动静而来,警惕地看着卿笛,有些仗势欺人的味道,道:“你来这里作甚么?你是何人?”卿笛浅笑,还未待她答话,那人便驱赶她如瘟疫。
卿笛反手钳制住那人的手,道:“本宫今儿前来是同王妃有话要说。这般仗势欺人的同人说话也不怕得罪旁人?”
那人面色惶恐,又是半信半疑。他看过卿笛的印鉴才将信将疑地将卿笛带去江王妃住的屋子。
江府如今自然是不再如以前那般风光,江王妃的衣着甚是朴素,头戴白色兰花,略施粉黛遮去岁月留下的痕迹,依稀可见容颜与卿笛有几分相似。正在刺绣,瞧见家丁带来了人便停住手上的动作,起身作揖,道:“殿下万安。”
“王妃安好。十多年未见,王妃容颜未老。”
江王妃凄苦一笑,道:“殿下谬赞。怎会容颜不老,不过是那胭脂给的假象罢了。殿下此番前来,若是劝降之事,妾身无能为力。若是殿下意在叙旧,妾身自会陪着殿下打发无聊时日。”转身,又一心一意地刺绣。
卿笛笑而未答,目光落在那一幅图上。
胭脂美人,望月垂泪。模样凄苦,身着富贵。
卿笛来了兴趣,亲自搬来椅子坐在江王妃的对面,看着她一点一点将图完成。转眼已是夜幕时分,江王妃传了晚膳,二人坐在桌前,桌上的菜久久未等来赏识之人。卿笛笑笑,举杯对人,道:“王妃,本宫敬你。”
江王妃淡然一笑,道:“怎敢?”
多年未见,昔年之事涌上心头,眼中都有几分涩。二人举杯相邀,痛快畅饮。许久,卿笛在江王妃的眼中读出了哀戚,她唇角含笑,道:“皇姐,你可曾怨过我?”
江王妃的动作一滞,看着卿笛。随即,眼中的震惊化作无形的温柔墙,道:“怎会?嫁给江殊,我此生不悔。再说,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是吗?”卿笛的笑有几分晦暗,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盯着江王妃,“既然你不悔,又为何不阻止江殊同皇族作对?又为何不叫江裕弃暗投明?你的妇人之仁叫江家断送。”
“弃暗投明?”江王妃嘲弄一笑,“你杀了他的父亲,你还妄图他会归顺于你?柳卿笛,你到底是太过自信了些。这天下不是人人都应该臣服于你的脚下。今儿,裕儿不降,以后我也不会劝他归降于朝廷。这一辈子,他只要开心快活便好,荣华富贵,江家的钱财足够保证他一生如此。”胸膛起伏颇大,可见她是怎样的激动。
卿笛不恼,放下酒杯,道:“皇姐,十多年不变,皇姐是愈加的伶牙俐齿了。”
威严的话语叫江王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呆呆地看着卿笛,唇角勾勒出一抹苦笑,道:“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妾没有错。”
“自然是无措的。只是,今儿本宫见皇姐并非是要令公子归降于我东程。而是为了本宫的几万将士无辜的性命。至于江殊之死,本宫没什么可说的。杀叛将,保东程是本宫的分内之事。”
江王妃不明所以,道:“什么?”
卿笛用不咸不淡地语气将那几万将士的生死描述了一番,叫江王妃听的脸色惨白。卿笛道:“王妃既然不想叫令公子归降,那我们算一算这一笔账可好?几万性命,如今的东程可是负担不起的。若是王妃同意出银两安抚将士的遗孀,这一笔账一笔勾销如何?”
把玩着酒杯,静静地等着江王妃的回答。
这几十年来,东程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算少。卿笛每一次总是变着法子地去讨银子,且管理国库的库银之人又是卿笛的亲信,迄今为止,怕是连宣墨都不知晓国库中究竟有多少银两。
许久,许久,江王妃咬了咬牙,亲自去拿来几处江家的地契房契交给卿笛作为赔偿。卿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