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于袁之芝是即悲又喜的日子。
袁之芝从出生后就没有庆祝生辰,不是没有人要给她庆贺,只是这一天也是袁府里的儿女们陷入无助,一瞬间失去主心骨变成了孤儿。想想以前那些个举步维艰的日子,她不想过这个生辰,更不愿别人提起这个生辰。慢慢的在这个日子里,大姐姐都会令人给她煮碗长寿面,却不允许别人在她面前多言。袁府的人祭拜老主母时也会谨慎的不去触碰她的伤痛。
坐在前往译北的马车上,袁之芝没有那么多的兴奋,想来将军府应该准备了祭拜吧,这样也好,如若在陈府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母亲的祭拜,有二哥哥和二嫂子在,还有陈永持的陪伴,大概这样的日子不会难过吧!
因有女眷同行,速度自然不是很快,行了小半日,到了译屏与译北城的交界。这里有一大茶楼,专为过往商客休憩所开。这鹤云茶楼和译北城中的鹤楼茶庄还有译屏的鹤屏茶庄都是译屏程家的产业。陈永持怕之芝路途过于劳累,决定在鹤云茶楼休息片刻再往前行。
袁之芝由陈永持亲自扶着下了马车,还没站稳身形,就听身后传来一洪而有力的声音:“陈四爷?”
陈永持与袁之芝同时转身看去,见一身材高大面相粗犷的华服男子在不远处翻身下马,他身后还有四辆装有货物的马车。
陈永持见此人,忙拱手一笑道:“柳爷这是去哪儿了?”
袁之芝心中了然,这是那位帮了自己的柳家大爷。
柳岳燃快步来到陈永持与袁之芝的面前,声音洪亮的道:“去译屏刚回来,铺子上的有些事儿。陈四爷这是去译北城?”
柳岳燃见陈永持身边站一年轻貌美的女子,那女子端庄秀丽,面容沉静,并无因自己一陌生男子的出现而惊慌失措。再见她妇人装扮,衣着华而不艳,气质脱俗,不似一般的富贾之女。她身边站着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均沉着自然,目不斜视。柳岳燃心中大抵知道了这是哪一位,定国公与铭远大将军之亲妹袁氏。
柳岳燃心中暗道:人都说贵妃娘娘艳冠六宫,如今见到贵妃娘娘的胞妹,可见这话不假!
陈永持忙回道:“是呀,译北城的铺子上有些事情要处理。再有,陪内子回娘家省亲小住几日!”
柳岳燃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与陈永持一起并肩进了茶楼,袁之芝与丫头婆子还有玉官安官紧随其后。
几个人在三楼的包间坐定,陈永持才向袁之芝介绍道:“这位就是帮了咱们大忙的柳岳燃柳爷!”又向柳岳燃介绍道:“这是内子袁氏!”
袁之芝起身对柳岳燃深深福下身去道:“柳爷相助之恩,袁氏这厢有礼了!”
柳岳燃忙站起身,拱手躬身道:“四奶奶不必如此多礼,柳某受之有愧!”
陈永持也站起身拱手一躬后道:“柳兄相助之恩,元德铭记于心,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
柳岳燃忙扶住陈永持的手道:“不过小事一庄,何足挂齿。那等毁女子清誉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两人又谦虚了几句后,三人重新落座。
袁之芝静静的坐在陈永持身边,偶尔饮一口茶水,或是透过围栏看一眼台子上的歌女。清音小调,娓娓唱来,心中暗道:这江南的小曲儿确实好听,怪不得爷们都喜欢唤个清官听曲。
陈永持与柳岳燃聊了一会儿铺子的事儿,又聊了聊纳吉和溷逻两边的动向,柳岳燃才问道:“四爷可是准备在将军府小住几日,那一定会见到闽亭,闽亭现在也在将军府!”
陈永持喝了一口茶笑着道“怎么,刘三公子又离家出走了?”
柳岳燃无奈的笑了笑道:“他那个性子,却生在了个官宦之家。他家老爷子刚刚荣升为两江总督,逼着他上京进学,他哪受得了那个,扔下家里的妻妾,带着小厮偷跑出来。本是住我那儿的,后来被将军夫人给捉回将军府,他家老爷子嘱咐夫人对他严加管教,可他呢,三五不时的出来会友论诗。害得将军夫人一不见人就派人到我府去寻,唉,我算是被他给闹怕了!”
陈永持一听也笑了出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可怜他家老爷子的那片望子成龙之心!”
袁之芝听罢心中暗道:二嫂子怎么没提过刘大人升迁之事!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见时辰差不多了,忙一起起身,因都是去译北城,便一道同行。有柳岳燃的加入,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些,两个时辰之后,便进到译北城中。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陈永持与柳岳燃拱手告辞,并相约翌日必要痛饮一番。
与柳岳燃分手后,又行了半个时辰,译北城的铭远大将军府已出现在眼前。
铭远大将军府前,已经迎出来了好些个人,为首的正是自己的二嫂子刘氏。二嫂子身边还站着位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仔细观瞧,是自己已经快一年没见的闺中好友芳儿。一时激动,顾不得身边的人,快步上前。芳儿也一脸难抑的喜色,顾不得大肚翩翩,下了石阶,快步迎来。
两个人本想热情的拥抱彼此,可都瞧瞧自己的肚子,噗哧的笑了出来。
芳儿拉着袁之芝的手道:“看在咱们俩之间还隔着两个的份上,只能拉拉手表示一下思念之情了!”
袁之芝笑着白了她一眼道:“怎么鸣志就治不好你这张嘴呢!整天的胡言!”
芳儿撇撇嘴道:“我这样还不是你教的,把自己给弄成个大家闺秀,把我给教成个无法无天的。这可是鸣志的原话,我稍加转告一遍!”
袁之芝无奈的笑了笑,看见一脸笑意的站在石阶上的嫂子,忙措身过去给刘氏见礼问安。刘氏抚起她,上下的打量一番,舒了口气道:“可是吓到我了。看样子算是全好了。”
没等袁之芝说话,陈永持已经上前给二夫人见了礼,一脸歉疚的道:“让二舅嫂担心,是元德的罪过。元德照顾不周,请二舅爷和二舅嫂责罚!”
袁之芝一脸紧张的看了二嫂子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眼陈永持,低下头来,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刘氏见袁之芝一脸的紧张,知道她担心自己真的会因为那传言对陈永持衍生怒意。安慰般的拍拍袁之芝的手,转过头来对陈永持笑着道:“元德过虑了。那时元德身在京师,鞭长莫及,这如何是你的过错。只是我们家这位六姑娘,自小就娇养着,如今遭这么大的罪,还被有心之人安上了个毒妇的名声,这确实是我们袁家始料未及之事。因为知道六姑娘什么性子,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无怒意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六姑娘在信中恳求我不要去袁家,如果不是看在元德对姑娘的一片真心上,我袁刘氏还真的要去问问老太君,当时的承诺是否只是一纸空言!”
还没等陈永持和袁之芝有所回应,刘氏突然笑道:“瞧我,这都站在外面呢,赶紧随我入府吧。你二哥哥前儿去了译北军大营,估计正往回赶呢。元德,闽亭如今也在府里,你是与他相熟的,可要帮嫂子好好规劝他一番。唉,他怎么越年长越活回去了呢!”
陈永持无奈的与袁之芝对视了一眼,随着刘氏进了大将军府。一直没怎么说上话的芳儿,拉着袁之芝的手一路说个不停。
铭远大将军袁亦带着袁鸣志和袁孝庭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大伙已经在花厅中聊了好久。芳儿与袁孝庭的夫人郑氏过了年才来译北。袁之芝与郑氏不算相熟,但都是京师人,自然话题不少,一来二去就相熟起来。当袁鸣志见到大厅中坐在一起的袁之芝和芳儿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袁之芝和芳儿自然是知道他想什么呢,在京师袁府时,鸣志就说她们分开是闺秀一起是魔王。袁之芝和芳儿互相对望一眼,噗哧的笑了出来。
袁之芝已经快一年未见过二哥哥,当见到高大粗犷却略显黑瘦的袁亦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时候,袁之芝一个没忍住,哭着扑进了二哥哥的怀里。袁亦见妹妹又长高了,而且比以前还要更美丽了,嘿嘿一笑,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道:“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啊,都嫁了人要做母亲了还哭鼻子。”说着却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紧,强吸了口气讲眼泪逼了回去。
袁之芝用帕子拭干了脸上的泪水,从哥哥怀里挣出来,一脸娇诧道:“二哥哥真是一点没变,就会打击人!”
刘氏忙拉过之芝看了看她哭红的眼睛,埋怨丈夫道:“烨衡你怎么就不能说点软话,没看哭得跟小花狗脸似的!”说完还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袁之芝无奈的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嫂子,说道:“二哥哥和二嫂子真不愧为天生绝配!”
这时,陈永持也过来给袁亦见礼,两个人坐到椅子上后闲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丫头过来回话说晚膳已经备好。袁亦和刘氏领着男宾女眷们一起入席用膳。
已经在将军府住了三日,这三日陈永持都是早出晚归,袁之芝几乎都没好好的与他聊上一句。袁之芝想起刚到的那日晚上陈永持虎着脸,威胁她如果再在他面前抱其他男子,他就要关她静闭时的样子,不禁噗哧一笑。那可是她亲哥哥,这也吃醋!!
这几日有嫂子和芳儿郑氏的陪伴,日子过得特别的开心。尤其芳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好像要把这一年未见的话都补回来。
三月十九,是袁之芝的生辰。三月二十,是母亲的忌日。袁之芝是三月十九的亥时出生,而母亲李氏则是三月二十的丑时离世。仅仅两个时辰,便是一生一死。
陈永持生辰三月二十五那日。陈永持与她一样,以前并不过生辰,陈永持的那个师傅曾说过因他命格奇特,二十岁之前不予过生辰,二十岁过后也就习惯了不过。
刚刚祭拜母亲,二哥哥便被将领们请走,二哥哥离开之前,对之芝道:“六妹莫要在伤心,已经是那么多年的事情了!”袁之芝点了点头。若说伤心,袁之芝还谈不上。只是经历了那么多,一到这个日子许许多多本已经淡忘的记忆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