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尹天辰被她的喊叫震得一阵耳鸣。却分明地在她的叫声中听出了一丝恐慌。
她在害怕。
下意识地,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旁边拉了拉。
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夏蓝马上揽过他的手臂,闭着眼睛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尖叫。
这样近的距离,他身上的栀子香气万分浓烈,毫不吝惜地沁入鼻息,让她终于在恐慌中安下一丝心的同时,也终于发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忽然有些惊忡。
过山车从山道上一个几近直角的急速俯冲。
尹天辰的心脏在刹那间猛然有些失重。
……
强行坚持刺激的结果似乎并不太好。
从过山车上下来后,夏蓝蹲在路旁就开始狂吐。
胃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所以吐出来的几乎都是液体,原本就头晕目眩得反胃,在嗅到秽物的酸味儿后反应就更加剧烈。她越吐越厉害,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根本没时间整理,身体里难过的火苗早已在这一刻将她平时的完美形象燃烧殆尽。
“你没坐过?”看着她这么强烈的反应,尹天辰匪夷所思地问。
根本没有力气再说话,夏蓝狼狈地点头。
他深骇地吸气。
“你没坐过,干嘛还一定坚持坐,”他的声音微微比刚才高了一些,听上去好像有些气,“我以为你坐过,万一你有什么潜在的病症,出了事谁负责?”
她一声不吭地坐在路旁,不说话。
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愿望,就是做一次过山车?
应该是从小学的时候就有过的愿望了,那个时候,自己坐在角落听同班的小伙伴们谈论父母带他们去做过山车,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感到新奇,所以她回家对就夏梦柔说,她想坐过山车。
夏梦柔同意了,只是她当时说的是,只要有时间就带她去坐。
于是她等,等她有时间,等她带她来游乐园。这么一等,就等了好几年。
久而久之,便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或许夏梦柔早就忘记了,可是她却忘不掉。其实她自己知道,她期待的早就不是过山车了,而是这个承诺。期待着自己的母亲去履行曾对她的承诺。
可是她忘了。她曾答应过那么多,却全部都忘掉了。
一想到夏梦柔,夏蓝的情绪开始转向低沉。
胃部却在这一刻适时地发出一声响动。
她捂着胃,尴尬地看他。尹天辰轻轻错愕,“你没吃饭?”
看她不说话的样子,他心中立即了然,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走。”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13。流言
尹天辰带着夏蓝去了一家面店。
那是一家很普通很不起眼的路边小店,店面很小,小小的房间里只摆了四张桌子,却非常干净。店里的壁灯是橙黄色的暖光,轻柔的一层,铺在四张玻璃餐桌上,显得异常温馨。
不是饭点的时间,所以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守店的老板娘。尹天辰似乎是这里的熟客,见到他来,老板娘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诶?小辰,今天小绯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聊了几句才发现和平时不同,老板娘脱口问道。尹天辰看了身旁的夏蓝一眼,含混地“嗯”一声。老板娘看了看夏蓝,这才发觉似乎问错了话,收好点菜单走出去。
“你和沐绯经常来这里吗?”
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夏蓝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他。
“嗯。”尹天辰坐在她的对面,不看她,只轻轻地点了下头。
“喂……”
这一下便来了兴致。
她双手伏在桌上靠近他,压低声音,把想问的好奇的全部问出来。
“你们的感情好吗?你很喜欢她?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女孩子……”
他淡淡地抬头瞥她一眼,“我们一起长大。”
很轻描淡写的语气。
她有些不明所以。
“一起长大,就一定要在一起吗?还是你只是怕伤了一起长大这份情谊,勉强在一起。喂,你到底喜不喜欢她啊?”
他微微皱眉,对她的话置之不理。
“还有,你知不知道,学校里好多人都觉得,你们很不配。”
似乎真的感到有些烦了。
尹天辰抬头,冷冷地睨她一眼,淡淡地撂下一句话,“比你配。”
夏蓝语塞。
面很快就上来了。
满满的两大碗拉面,夹杂着青菜和牛肉,手工面条擀得很细,香味扑鼻。
尹天辰从兜里掏出钱,递给老板娘。
“你要请我吃饭?”
看着他的动作,夏蓝似乎很不可思议地问。
他不理她。等老板娘将零钱倒回来,放回兜里,拿起筷子挑面,“如果你想把钱还给我,我更乐意。”
她撇撇嘴,不置可否。
就在他挑起面条就要张口吃下去的时候,夏蓝突然拿起筷子,劈手就将面从他的筷子中抢过来,囫囵地吞进自己的嘴里。
“你干什么?”尹天辰被她的举动吓得微怔。
“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她笑着,唇角透出一抹狡黠,“别人的东西,都是好的。”
被她的言论弄得倍感无奈,他伸手将自己的那一碗往前一推,“那我和你换。”
“还有一句话,”她重新推回去,眼眸明澈,笑意嫣然。
“……?”尹天辰挑眉。
她微微靠近了他,故作神秘地低声说:“抢来的最好。”
——别人的东西,都是好的。
——抢来的最好。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微微有些发怔。
原本就很好,因为又是别人的,所以就觉得特别好,所以,才会有想抢来的心思……
是这样吗?
……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尹天辰将夏蓝送到最初遇见她的马路边就打算离去。天边彩霞漫天,笼罩着少年的身上泛出淡淡的金色,他将手中的拐杖递给少女,然后转身。
“喂!尹天辰!”
夏蓝显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离去,她用力往前蹦了一步,作势要摔倒,尹天辰下意识地出手扶住她,她反手,一把抓住了少年衬衫的衣袖。
她像个得逞的小狐狸一样笑得狡黠,“你这样就想走了?”
“我要回家,”他扶她站稳,看着她紧抓着他不放的手,用目光示意她放手,“我答应了我妈会回去吃晚饭的。”
她皱皱眉头,“可是你也答应了我这一天要听我的。”
“我已经陪了你一天了……”
“可今天过去了吗?没有吧!”她故意用耍赖的语气对他说:“所以,现在你还是要听我的!你放心,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尹天辰看着她。
她在笑,笑容皎洁无暇,眼眸也纯粹。可是在这样的笑容下,她的神态举止却分明好像一个小恶魔。
最可怕的是,他突然发现,面对这样的她,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无奈叹息,“你还要干什么?”
听他这样说,夏蓝的眸光忽然亮了。伸手,按照心中早就计划好的,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尹天辰看了看周围,“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这是秘密!必须小声说!”她板起脸,“你过不过来?!”
他无奈,低头凑过去。
夏蓝轻笑。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
猛地抓紧他的衣领,夏蓝踮起脚尖,抬头,淡笑,对着他的唇就凑了上去——
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尹天辰瞬间惊住!
完全忘记了伸手去推开她,也完全无法思考。他睁大眼,体内的血液像是在刹那全部冲向大脑,又猛然冻结。
鼻息间萦绕着一抹栀子混合着薄荷的淡淡气息。
在两唇之间就只有一指之隔的距离时,夏蓝停了下来。唇角微扬,轻轻将他往前一推,退回原先的位置。
“好了,尹天辰。”她看着他,微笑。
“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完成的很好,所以我决定,原谅你那个不省事的女朋友了!”
“……”
“我走啦!再见!”
尹天辰怔忡地看着她的背影沉默。
夕阳绚烂。
金黄色的光亮从云端坠,落了一地的金芒。那些碎芒同样掉落在她的肩膀。她整个人的边缘都是金黄色的。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像某根弦在一瞬间仿若被拨弄了一下。他猛蹙眉,手不禁紧了紧。
同一时刻。
马路的对面,同样的夕阳笼罩着一辆宝蓝色跑车。
车内的少年,薄薄的唇边勾着一抹玩味儿的微妙笑意,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手机,被调至成“拍照”模式的画面,就在少女靠近少年的瞬间——
咔嚓——
定格。
·
清辉美院的校园里,流传起了一条有关“尹天辰和夏蓝在一起”的传言。
传言的最初是由于一张照片。它最先曝光在美校的BBS网站上,然后又出现在人们的手机中,谈话里。一传十,十传百。逐渐逐渐,便覆盖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照片上的画面,是一副漂亮的夕阳背景,漫天的金黄颜色。夕阳下,栽着绿荫的马路旁,右脚缠着绷带的长发少女踮着脚尖,仰头亲吻着对面的白衣少年。少年一只手扶着她的肩,另一只手的手腕被女孩儿握在手里。万分安静唯美的画面,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
尽管距离很远,但是依旧有人认出了。
照片上的两个人,是尹天辰和夏蓝。
流言传得厉害,流言中的主角自然更是备受关注。可是夏蓝养伤在家,碍于沐绯,又没有人敢直接去问尹天辰。偏偏作为众人皆知的主角家属,沐绯表现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这让那些热衷于八卦的学生对整件事不禁更加好奇。
又过了一个星期,夏蓝归校。
于是归校当天,夏蓝就被这样那样各种各样的八卦问题迎了个满怀。
“没有的事,都是误会。”
面对那些问题,夏蓝只是淡笑着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