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闭嘴!”
“所以,你明白了吗?!她想用死把我和顾晴川给束缚住,让我们永远都带着愧疚的枷锁!我从没做过任何害她的事!就连反击都不曾有过,就是因为我觉得她可悲!可怜!”
“你给我滚!”——
终于忍受不了她对小意的诋毁。靳楚锐猛然将针头从手背里拔出来,抄起床头上的花瓶就向着夏蓝的方向扔过去。
剧烈的动作扯翻了一旁的输液架,输液架整个倒在地上,输液瓶顿时绽开一地水花。
哗啦——
砰!
花瓶直直地砸在夏蓝的额头上,接着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整个病房狼藉一片。夏蓝的眼前一片眩晕,她颤颤巍巍地扶住门框,眼前逐渐被额头上流下的血液染红了一片。
门外的顾晴川听见动静,立即推门闯进来。当他看见眼前这一幕时,顿时怔住。
他下意识地扶住夏蓝。
四下忽然静了。靳楚锐缓缓放下了高举的手,他盯着夏蓝,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点一点消失。良久,他低下头,似乎才反应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我……”
张了张口,似乎想对她说什么。
夏蓝闭了闭眼睛,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被顾晴川搀扶着,将整个身体的重力全部倾向他,转身往门外走。
就在即将走出病房时,她又停下来,“靳楚锐。”
靳楚锐看她。
她深呼了一口气。隔了好久好久,才凝声说道:“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上你自己的妹妹!”
……
那些藏在心里深处最见不得光的秘密。
那些几乎噬了毒一般锥心蚀骨的疯狂。
黑暗中,不知是何处传来的空旷声音,在耳膜边不断回响,一下一下刻在脑海里。脑袋里的血管似乎被这个声音压的砰砰直跳,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上你自己的妹妹!
——你走开!我不用你管!我讨厌你!我喜欢的是顾晴川!这样的你,真让我恶心!
靳楚锐僵在原地。
世界深处传来讽刺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耳畔回响,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嘲笑着他,疯狂地嘲笑着他……
原来,秘密被揭穿时是这样的感觉……
那么,夏蓝。
当照片被呈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的你,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出了病房,顾晴川带着夏蓝直接去了医院的急诊室。
将头部的伤包扎好,夏蓝凝重地问向。
顾晴川只是沉默。
夏蓝压下胸口的气意,“什么时候?”
“你刚走的第三天,是沐绯先找到我说她查出了绑架你的人,那些人不像是一般的小混混,而像是一个团伙的。”
他垂着目光,默默道:“原本最开始,沐绯怀疑的是蒋沫,因为你说过,你当时听电话里有女声。所以她想方设法把蒋沫挤兑走。但是后来她发现不对,蒋沫没有能力去完成这么周密的计划,而且她也没在蒋沫身上发现什么线索。”
“后来她继续在绑架你的那些人身上着手,终于发现靳楚锐和他们有纠葛。而且这样的解释也解释得通,因为整个清辉除了我,只有他曾经和你一样,在三中读过书。于是我去查了靳楚锐的背景,结果……”
她看他。
“发现他妹妹是靳楚意。”
夏蓝轻轻倒吸一口气。
“所以,”似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恍然道:“你今天去找我,其实是想告诉我这个的是吗?”
顾晴川叹一口气,没说话,只是将她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找到了短信垃圾箱。再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于是,那条在她过马路时传进来的,她并没来得及看的短信就这样跃然在眼前。
——顾晴川告诉你了没?复赛时绑架你和我的那些人查到了,发布你照片,偷我的手机和徽章,偷晋级卡陷害你和我的那个人也查到了,是你们班的靳楚锐。学校他肯定是不能待了,你说说你想怎么办?想不想让他坐牢?
发信人是沐绯。
夏蓝深呼吸。她忽然将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怒视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晴川依旧沉默。她声冷说:“这件事,你以为你永远都能瞒得住我吗?你明知道我一直都在找那个背后害我的人,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你让我怎么和你说?”
顾晴川无奈,皱眉说道:“告诉你这些,就一定要提起那个靳楚意。这几年,你一直最不愿提起的就是靳楚意和三中。当初你花了多长时间才终于走出这片阴影?”
夏蓝一怔。
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是。
那是她的阴影。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至今还记得那种感觉,那种毫无张力的窒息感,几乎下一秒她就可以死去。可是无论她怎样难受,她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推她。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傍晚,学校的阶段考试终于全部结束。那是场很重要的考试,她准备了很久,所以考完的那一刻,她异常轻松。
所以,她没顾忌那个女生和她的约定——她约好了,考试过后,就去旧楼的天台见她。
其实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叫靳楚意的女生,只在学校里的一些风言风语中听说过而已。她知道她喜欢顾晴川,也知道她因为这个总是针对自己,但她都没有当回事,只当她是小孩子胡闹而已。
而这一次见面,她想,她也无非是些难听的话想说给她。
然而,她却想错了……
她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疯狂到那种程度,疯狂到好像连命都无所谓了。猩红的双眼,整张脸上泪水纵横。她对她说了许多许多话,那么多,她都听不懂,只唯独听明白了一句,“夏蓝,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早晚有一天,亲情,友情,爱情都会离你而去,万劫不复!”
她皱眉,那一刻她想开口反驳,却一把被她拉住跌跌撞撞地走到天台的边缘。她的第一反应是她想把她推下去,于是她拼命地挣脱她的手。可是靳楚意却猛地将自己背对向了天台的外侧,笑着放了手。
那笑就好像一朵浸了毒药的花,美得几近邪恶。
“夏蓝!我恨不得你死!”
“夏蓝!你去死!”——
身体跌下天台的瞬间,她这样喊着。
同一时刻,靳楚意的父母从天台的楼道口冲出来。
夏蓝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那一刻,她明白了,她做了一场戏。她是想用死来陷害自己。
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破碎。她说不出话,因为靳楚意的母亲早已用手卡住她的脖子。她歇斯底里地喊,骂她是凶手,骂她是贱人……她骂了那么多的话,她全听不清,她只能感到那种窒息,几乎马上就要死去。
她和那么多的人一遍遍解释,“我没有推她。”却没一个人愿意相信。
即使到最后警方判定,按当时她站立的角度,不可能将靳楚意推下去。也没有人愿意相信。
她就像一条溺水的鱼,不管沉入水底还是跃入空气,都逃不出一条生路。
最终迎来的,只是一纸开除学籍的决定。
……
夏蓝深深地闭上眼睛。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会最噩梦,梦见那一张破碎的脸,梦见一个凄厉的声音,对她撕心裂肺地喊,“你去死——”
她从未为她的死愧疚过,因为她没害过她。但是,她挥之不去那一幕,那就像是一个诅咒,时时刻刻缠绕着她。
“夏蓝。”
顾晴川轻轻握住她止不住发颤的手。
夏蓝在他无声的安慰中渐渐镇定下来,她慢慢睁开眼睛,起身向外走。
“你去哪儿?”顾晴川在她身后问。
“病房。”
“你还打算回去?”顾晴川“腾”地站起来,“难道你认同了他的说法,认为靳楚意的死是因为你,要回去照顾他赎罪吗?”
夏蓝轻轻顿住脚步。
静静站了一会儿,她慢慢转过身来。
“我没害过靳楚意,也从没认为自己做错过。”
“所以,我不能逃避。我要让他明白,我没有错。”
☆、38。心锁
回到病房的时候,靳楚锐好像已经睡着了。
方才的满地狼藉已经被医院的清理工收拾好。吊瓶架上已经挂上了新的一瓶药水。透明的药液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地落,流进他的血管里。
夏蓝怔忡地站在病房里盯着他,久久地沉默。
其实他长得和靳楚意并不像。她几乎都忘记靳楚意长得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的脸是圆圆的,身形小小的,皮肤是细腻的裸粉色,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好像一弯月牙。
而靳楚锐……他整个脸型轮廓是棱角清晰的,个子很高,也很瘦,肤色是像女孩子那样的白。是个很清秀的少年。
她默然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直到床上的靳楚锐好像被她看得不耐烦了,用力翻了个身背对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滚出去。”
·
接下来的几天,夏蓝每天都会去病房看望靳楚锐。
她早上起来后就开始做吃的,然后送到病房里去。下午回去,晚上再过来。每一次过来,她都拿来与上一次完全不同的几种菜色,菜样丰富,营养均衡。
尽管,靳楚锐一口都没吃过。
他排斥夏蓝。每一次夏蓝过来,他都破口骂她贱人,让她滚。夏蓝也不反驳,她总等他发泄完,然后把饭煲往他前面一摆。
他理都不理,直接转头开始吃护士拿给他的饭菜,完全不顾饭煲里的食物一点一点地凉掉。
夏蓝无所谓。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医院住院部的医生和护士大多就都认识了夏蓝,每次夏蓝来的时候,他们也总会和她简单地聊聊天。有时也当着靳楚锐的面。偶尔护士开他们俩的玩笑,夏蓝总是含笑不语,靳楚锐也沉默,就当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