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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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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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荣宠,任何一个大臣都难以得到,一时间望向崔暹的目光里,不是羡慕就是妒嫉。
  赵雍的表演天赋不得到彻底发挥,肯定是不够尽兴的。进城之后,皇帝在华林园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席间,皇帝请赵雍向朝廷中最廉洁正直的官员敬酒,他走下台阶,跪地叩首道:“只有御史中尉崔暹有资格接受敬酒,微臣愿把陛下赏赐的绸缎一千匹,转送给他。”
  皇帝既是赵雍的傀儡,又是他的女婿,自然完全听从吩咐。崔暹连忙出列磕头,感激涕零。
  散席之后,赵源走到崔暹跟前,笑道:“我尚且怕你羡你,何况他人!”
  崔暹在他面前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客套,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忧虑,“越是这样,下官越是害怕。”
  他当然明白老友在害怕什么,这两个月来,他们一起清算惩治了不少大小官员,这些人恐怕个个将他们恨之入骨。现在他有权利在手,那些人只是敢怒不敢言;有朝一日他一旦丧失权利,多半就要死无全尸了。
  “你是不是整夜整夜地失眠,睡不好?”
  “正如大将军所料。”
  赵源苦笑道:“我也这样,咱们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王正值春秋鼎盛,再十年二十年绝对不成问题。弟弟们渐渐长大了,一个个要和我争了。到时候我一旦失宠被废,下场肯定比谁都惨。”
  崔暹万万没想到赵源会如此居安思危,在他看来,赵源的地位应该是稳如泰山才会。毕竟赵雍将赵源依赖为左膀右臂,而且怎么看来都是精心培养,一手树立的继承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大将军多虑了,太原公年纪还小,且才具平平,没有什么野心,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的;至于三郎君,四郎君,毕竟是庶出,根本没有夺嫡的资格;五郎君虽和您一母同胞,今年不过五岁,就算十年之后,也不过是个少年罢了,怎能承担大任?届时您重权在握、功绩显赫、人望高涨,没有谁能动摇您的位置。”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呵,你不知道,我最担心的,恰恰就是在你看来,最没野心最没才具的那位。”
  “为何?”
  “大智者若愚,也许他正是这一种人。或者,他就是正在冬眠的蛇,一旦苏醒,反噬一口,便能取人性命。”
  赵源说到这里,抬眼望着远处的山峦,悠悠道,“你看那高山,站在峰顶之时,好像天下万物都拜伏于脚底,风光无限。然而再往下走,就是下坡路了。或许又有万丈深渊潜伏于后,一步踏错,跌个粉身碎骨。”
  崔暹望着这位只有十九岁的大将军,默默地琢磨着他刚才所说的这番话。一个年轻人,能看得这么远,这么透彻,实在难得。
  “您的意思是,要微臣尽早收手,不要逼人太甚?”他谨慎地试探道。
  “已经晚了,你我现在已经骑到老虎背上,要想下来,除非制服老虎。赤手空拳是肯定不行的,只是不知周围是否有好心人,给咱们一把利刃。”
  赵源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些,转身走掉了。
  当晚,赵雍在王府里设宴,宴请在京所有权贵勋臣,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他那些被惩处过的故旧老友们。这些人见赵雍来了,简直就是见到了天大的救星,恨不得一个个跪在他跟前哭诉这两个月来的悲惨遭遇,请求赵雍狠狠地惩治赵源等人。
  赵雍一眼见到司马子如,就禁不住地“呀”了一声,装出很惊诧的模样,问道:“爱卿何至如此?上次见你时,还是满头黑发呢。”
  此时,赵源恰好坐在他身边,司马子如就算有一肚子委屈,也不敢当着赵源的面向他诉苦。无奈之下,只得叩了个头,回答道:“微臣罪过不轻。当年臣从夏州投奔大王,大王赐给臣一辆车,弯角母牛及小牛各一头,小牛在中途死掉了,弯角母牛还在人世。除此之外,其他的全是从别人那里拿来。”说着说着,眼眶里已有泪花闪现。
  他这话说得极巧妙,水平甚高——既承认了自己贪贿的事实,又拐弯抹角地表达了当年和赵雍的患难之情,至今不忘。
  赵雍是个念旧情的人,听到这些免不了地动容了。他叹了口气,招招手,“遵业来,遵业来。”(注:司马子如字遵业)
  他极为见机,立即膝行几步,到了赵雍跟前,呜咽出声,抱住赵雍的双腿哭了起来。他今年四十八岁,足足大了赵雍十岁,却表演得声情并茂,好似赵雍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一般。
  赵雍被他打动,伸出手来想要拉他起来,可他并不起身,仍哭得伤心。赵雍突然注意到,他的头发里有虱子,多半是让赵源扔到大牢里“虐待”出来的。
  他不但没有表现出嫌恶的态度来,反而让司马子如将头靠在他的膝头,众目睽睽之下,亲手为他捉虱子。
  赵雍一面细细地检查着,一面挤出几滴真材实料的泪水来,“唉,遵业受苦了,以后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30
  30、负荆请罪 。。。
  在场一些蹲过大牢的亲贵眼见如此,感同身受,也跟着抹起眼泪来。大厅上下,好一派君臣鱼水情的景象。赵源在旁边瞧着,好险没笑出声来,只能低着头装出内疚的模样,忍笑忍到肚子酸痛。
  安抚完司马子如,赵雍还觉得亏待了这位老友,要补偿补偿,于是赏给他美酒一百瓶、羊五百只、米五百石。
  忆苦之后,自然要开始思甜了。宴席开始,赵雍举杯和众人一一碰杯,说了许多鼓舞人心的话。意思是,大家都跟着我好好干,将来准有你们更多好处。
  接着话音一转,告诫道:“崔暹身居宪台,咸阳王(元坦)、司马总理(司马子如),都是我当年贫贱时的老友,地位尊贵,论起感情深厚,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们两个。可他二人触犯律法,遭受惩治,连我都救不了,各位务必小心做官。”
  众人连连应诺,保证以后决不再犯。
  最后,赵雍拉过儿子来,携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拍了拍,以示器重。又复向众人说道:“阿惠现在长大了,办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见,有时候连我说话都未必管用,诸位爱卿担待着点,以后别和他顶着干了。”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心中明镜一般,知道赵源不好惹,绝对不能得罪。这小子背后有强大靠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再犯傻落到他手里,只能怪自己不长眼了。
  ……
  第二天一大早,牧云和赵汶一起去了赵雍的住所问安,正好赶上他穿戴整齐地从里面出来。两人连忙给他下跪行礼,齐声问安。
  赵雍倒是没有理睬赵汶,而是转头看了看牧云,眼睛里闪烁着颇为复杂的光芒。
  正好这时候赵源紧随他身后跟出来了,他终于开口了,慈祥和蔼地问道:“你在这里可好,过得还习惯吗?侯尼于有没有欺负你?”
  “奴婢在这里一切安好,很是习惯。太原公忠厚诚实,待奴婢甚好,还请大王放心。”
  赵雍赶在大儿子还没走到近前的短暂间隙,不忘又深深地瞥了她一眼。等赵源来到他跟前时,他已恢复了正常神色。
  “这样就好。这小子愚钝了点,不解风情,有时候难免会疏忽怠慢了你,你多加包涵,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若真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告诉我,看我怎么揍他。”
  牧云正要回答,赵源在旁边催促道:“兄兄,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过去吧。”
  她疑惑地望着这父子俩,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急事。当然,她不便多问,赶忙让出道路来,恭送他们出去。
  赵雍朝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招呼道:“媳妇,你和侯尼于也一并来吧,咱们去串串门儿。”
  她知道他这不是寻常客套,于是应诺一声,拉上丈夫,跟着他们一块出门了。
  牧云这次回来虽已住了近两个月,却没有独自外出过,对京城的景物人情都颇感新鲜。这一路七拐八绕的,她几乎要迷失了方向。她注意到,赵雍虽然是这个国家的实际主宰,却并非高调张扬之人,随从侍卫只有两三百人。他没有乘车,和赵源一起骑马前行,并不如何大张声势。
  她和赵汶坐在马车里,后者一路上一直沉默着,低垂着眼帘看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他朝外面张望一下,很快给出了答案,“去我姑丈家。”
  “哪位姑丈?”据她所知,赵氏兄弟的亲戚一大堆,光姑丈就有三个。
  “就是上次咱们出席皇宫夜宴之时,被我哥用刀背当众敲打过的那位。”
  牧云点了点头,“哦,就是那位太保大人。”
  她回想起那天晚宴时候的情形,不由得为赵源担忧起来。这次赵雍拉着他去登门拜访,必然是负荆请罪去了。接下来等待他的不知道该会是怎样的狂风骤雨。亏他还能装出一脸云淡风清的模样来。
  正忐忑不安着,队伍行进到一个颇为气派的大宅院门口,停驻了。赵雍回头招呼了他们一下,就拉着赵源的手踏入门槛,朝院内走去。
  牧云跟在赵汶后面,紧张不已,轻轻地牵了牵他的手,小声问道:“待会儿大王不会打你哥哥吧?”
  “这个……也许会吧。这次大哥把姑丈得罪得不轻,兄兄肯定要做做样子,替姑丈消气。”赵汶很熟悉父亲的性格。
  “大王叫咱们来,定然不是单单旁观那么简单,还不是到时候配合着他一并演戏?他要是打你哥打得太狠了,咱们可得上去拉着,否则他怎么收场?”
  “姊姊说得是,我知道了。”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穿过庭院和长廊,进了正房。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站在厅里,见到赵雍到来,连忙矮身行礼。牧云认得她,她曾经出席过她和赵汶的婚礼,是赵雍的长姐,常山君赵敬容。
  赵雍的神色从一进门就突然变了,他匆忙上前扶住常山君,“阿姊不必行礼。”等看着姐姐站起来了,自己赶紧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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