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已然习惯了留在原地,不管是谁回头,她都在那里。
这种感觉,才是真正无奈的。
顾平安破天荒天还没黑透就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饭也没吃,自己胡乱煮了碗面就凑活过去。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天空渐低,铅色的云块一点一点堆积推移,最后成功淹没了那片蔚蓝。阴云遮天蔽日,弥漫在城市的上空,没一会儿,一场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冷冷的风夹杂着雨飘进屋内,顾平安看了看地下的水渍,懊恼的起身关上了窗子。
窗帘并没有拉起来,细细的雨丝纵横交错的刮在玻璃窗上,像某位不知名的后现代主义画家的行为艺术。远处时而劈闪的闪电在浓漫的雨幕中显得异常妖异,灰色的楼群时明时暗,顾平安只觉得心中一片烦闷,她静静坐着,欣赏着这美妙而有些恼人的雨景。
毕冉愤然离开的时候,还是没有告诉她沈安平是出了什么事儿。其实顾平安并不相信会真的有什么沈安平解决不了的事儿,但是毕冉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考虑了很久,她还是摸索着把手机掏了出来,给关大宝打了个电话。
“哎哟,今个儿天下红雨了么?顾大小姐给小人打电话了?”关大宝和关小宝一样痞里痞气没个正形。顾平安习惯的不理会他那些聒噪,开门见山的问:
“给我说老实话,沈安平是出什么事儿了?”
关大宝微怔,噤声,有些为难的说:“这事儿太复杂,不好说。”
“没事儿,那你捋捋再说。”
“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沈安平那小子你还不了解啊!报喜不报忧的!”
顾平安这么一听,心里更是百感纠结,也急了:“让你说就说,哪那么多屁话啊!”
关大宝投降:“行行行,姑奶奶,真服了你了!沈安平的事儿净问我,我是他什么人儿啊!要命!”
“少扯淡!说重点!”
关大宝举着电话,回想起这两天沈安平情绪低落的模样,再联系电话里这祖宗拐弯抹角却不去问沈安平,心底大概就猜到了几分原委,想了想,心底就有了主意,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的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
顾平安静静的听着,越听眉头就皱的越深。
沈安平的公司被牵扯到违规贷款的事儿里去了。这事儿的中心人物是A城顶出名的一官爷,正被双规着,沈安平被牵扯到他身上,要假的还好,要真的,沈家那严肃的老头肯定饶不了沈安平。
顾平安并不担心解决不了,她只是不想沈安平和沈父再起冲突。
她一直在想要不要给沈安平打电话。她站在阳台前想了很久还是没作出决定。
起身给自己泡一杯咖啡,打开了速溶包顾平安才发现饮水机里的水早已喝完,她也忘了打电话让人送。只得吭哧吭哧捣腾着吸壶来煮。
咖啡粉遇到水蒸气开始相溶,变为深褐色的液体,在吸壶中开始轻轻跳跃起来,勾起涟漪阵阵,香气渐渐氤氲,整个房间里盈满了咖啡的香气。
冲好的咖啡味道有些苦涩,顾平安又加了一勺奶精。
沈安平最讨厌她这种糟践身子的行为,每次一到她屋里就会把她屯好的东西扔个七七八八。
顾平安举起杯子端至嘴边,热气氤氲,她眼前一片朦胧,浅啜一口咖啡,顾平安只觉得加了奶精的咖啡还是味苦。她挺直了背脊,站定,目光移向窗外。
阴雨还在继续,雨幕让外面的世界可见度变得很低,逐渐亮起的霓虹灯也在朦胧雨幕中忽明忽暗。城市的浮华就这么被遮掩,叫人辨不清方向。
手机在她右手把玩已久,最后心一横,拨通了那个早已熟记的号码。
整整响了十几声才接通,期间的等待是史无前例的长,长到顾平安几乎就要心生怯意挂断了。
沈安平此时正伏在办公桌上小憩,今天一整天开了大大小小六个会议,每一刻都集中了精神绷紧了神经,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妥的言辞。
他没有看名字就接起了电话,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倦意:“喂。”他话一说完就拿远了看了看名字,随即皱眉,试探的问:“平安?”
顾平安脑子一轰的一热,刚才一直想给他打电话,可真的打通了却不知说什么,只结结巴巴的说:“没,打错了。”
沈安平眉头一皱,嘴角的弧度却可疑的扬了起来,他竭力压制着心里的躁动,淡淡而威严的说:“给你机会重说。”
顾平安吐了吐舌头,几乎可以想象沈安平此刻的表情,毕冉是凶巴巴的皱着眉头,却又耐心极好的走到窗边信号比较好的地方接她的电话。
关小宝以前常常说,沈安平对你啊,那就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顾平安听了去,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极其舒适的甜味儿,这滋味儿让人欲罢不能,肝脑涂地,却又患得患失。
她想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问:“你公司里,是不是出事儿了?”
沈安平声色一沉:“谁说的?”
顾平安十分讲义气,第一时间就出卖了关大宝,理直气壮的说:“关大宝说的。”
沈安平笑:“他的话哪儿能信啊,胡说八道,添油加醋还带勾个欠儿!”
顾平安心放下一半儿,但还是不能尽信:“真的么?但是好像我听人家也在议论呢。你确定没事儿么?”
沈安平欠身,慵懒的捶了捶略有些酸痛的肩头:“没什么大事儿,能解决。”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掺和。”
顾平安一听,立刻蔫了,她了解沈安平,只要是他无法解释或者不想深谈的话题,他总是用这样的话来闪避,这也就说明了,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般轻描淡写。记忆里的沈安平一直是个顽固的逞强派,大约是性情使然,他从来不允许自己输,也从不在人前示短,露怯,即便是举步维艰的时候他仍旧保持着气定神闲。
这也成为顾平安最担心的地方,像他这样的家世,遇到这事儿回去找老头耍耍赖也就解决了,而沈安平偏偏是个犟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报喜不报忧,更别提回去向老头服软了,到时候事儿传到沈父耳朵里,少不了又是一顿剑拔弩张。
这不是顾平安想要看到的,她抬头看了看日历牌,小声说:“沈安平,这星期咱们一块回家吧。”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顾平安耸耸肩:“突然想做个孝女了。”
“我叫司机送你回去,我有点事儿。”
顾平安双眼直勾勾的望着窗外,末了,略有哽咽的说:“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这么生分了?”
沈安平沉默,末了轻叹一口气:“别给我整儿猫尿,我跟你一道回去。”
“……”
沈安平永远赢不了顾平安,这是他一直都懂得的道理。不管何时何地,只要顾平安双眼一红沈安平就心疼的恨不得跟她下跪喊娘。
有时候,缘分这玩意儿,就是最不可能的可能。
他电话刚挂,关大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十几年的兄弟也没什么招呼,弯儿都不绕一个。
“怎么样,咱顾公主给你打电话了?”
沈安平懒懒的敛眉,声含愠怒,却又不露声色:“你老实说,你都胡说了什么?”
关大宝笑的直点头:“我就实话实说呗,不过说的是昨天儿的事实。”
沈安平笑的极其阴鸷:“你就给我裤裆里拉胡琴,胡扯蛋吧!等我见了面儿再收拾你!”
“哟哟,过河拆桥了不是?要不是我顾公主能给你打电话!你丫就是个白眼狼儿!”
“是么?”
关大宝也不理会他的威胁,只压低了声音,“风流倜傥无所不能的沈少,你这回是真动凡心了?”
沈安平轻笑,眼风横扫,对着电话那端的人徐徐吐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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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了周末回家,顾平安少不了给顾妈妈打了个电话。顾妈妈其实一直心疼着不想顾平安出这么远工作,自小没离开过身边儿的孩子一会儿远的毛都摸不到,顾妈妈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每回她打电话回来,顾妈妈总是少不了一顿数落,心里却又欢欣的很。不过她嘴上从来是不愿服软的,不依不饶的怪罪:
“怎么,回来看看我们死了没?”
顾平安也厚脸皮惯了,撒起娇来跟喝水吃饭一般平常:“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家了。”
“呸。”顾妈妈狠啐一口:“我才不信呢!”
顾平安撅嘴,故作为难的说:“那好吧,本来特想回家,妈妈不想我回去,那我就不回去吧。”说完,还无奈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作死!你这死丫头就会气我!你死外头得了!我还省笔嫁妆!”
顾平安呵呵的笑,“爸爸周末在家的吧!”她还指望要是沈叔揍沈安平她爸爸能帮着拦点儿呢。
“你这死丫头就知道你爸!我对你多好你都只记着你爸!”
“别吃味儿啊妈妈!我这不是都想呢吗!”
“滚蛋吧你!”顾妈妈嘴角含笑的骂着自己的姑娘,末了,突然想起了点敏感的事,收敛了脾气,突然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平安,你出去这两年,是不是一直记恨着妈妈呢?”
顾平安的笑容凝结在嘴角,有些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声音也变得冷冷的:“怎么又提起来了,”顾平安皱眉:“早忘了的事儿!”
顾妈妈只觉得辛酸,喉间一阵添堵:“孩子,别和妈妈记仇,你要知道我把你带到这世上我也不容易。”
“知道了。”顾平安心尖一颤,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妈妈,你怎么了?”
顾妈妈暗暗抹泪,吸了一口气,直白的说:“平安,这回你别走远了,你不在妈妈身边妈妈怪想你的。”
“到底怎么了?”
顾妈妈只想着要来的也躲不掉,心一横:“莫非那孩子,明个儿回国。”
“……”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啦~
昨天没更~今天四千字~还是挺实在地~
昨天我堵车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