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在场无一人出声。
小如怔怔地立着,已然也失去了反应。
男子俯首静静瞅着臂弯中的秦紫陌,几缕湿漉漉的发贴着额侧披散下,遮了他半张面孔,黑发上犹在滴沥着水珠。忽然他抬起面孔,眸光直视过来,对上他的眼眸,小如不由得一哆嗦;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这黑眸仿佛有种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的魔力,倒并非因为这双眼睛好看。其实他的眸光有点冷且过于尖锐,教人无法逼视,又无法移开。对视一瞬,小如就觉自己的心快要蹦出来了,好在他的目光并没有与她对视多久,只是自上而下地一睃而过。饶是如此,小如还是觉得被那眸光掠过的部位在奇异地发烫。
他俯身轻轻地将秦紫陌放在亭侧的长条石墩上,小如这才慢慢找回了呼吸的拍子。
“三少奶奶……”小如蹲身轻唤。
秦紫陌双眸紧闭着,面色苍白,连唇上也不见一丝血色。
“少奶奶死了……”小如瘫地大哭起来。
“没有,只是憋昏了,过会子就会醒来。”低沉的声音忽在耳侧响起,好近!小如身子不自主地一僵。
“哦……”小如谩应着,眸不敢侧,耳朵不知为何热烘烘起来。
声音都这么魅惑……
“他是什么人?”
“他是谁?是三少爷的客人吗?”
“不知道。”
女人们交首接耳悉悉瑟瑟地低语着,却没人敢直接问他。
“她是怎么回事?”
清朗的男声突然在后响起。众人吓一跳,特别是云巧,因心中有鬼格外地忐忑。是凌枫带着管家过来了。
“三少爷!是她——!就是她将三少奶奶推下水的!”小如一见凌枫激动地站起;怒指云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三少爷!是她主仆二人揪着打奴婢!奴婢只下意识用手搪了一下,三少奶奶不知怎的就跌下去了……周妈妈还有诸位姐姐都可以作证的!你们说是不是?”云巧扑通跪地哭得梨花带雨。
“你在撒谎,贱人!明明就是你把三少奶奶推下水的!你还骂她不该占着主位……”
“她没事吧?”凌枫打断她,睨了眼依然双目紧闭的秦紫陌责问道“你是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
“我……我……是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三少奶奶,请三少爷责罚……”小如伏身抽噎着回道。
一旁云巧见她少爷只喝斥小如,不由得心头一阵得意,嗓门也亮起来“三少爷,她多半是装的!这对主仆可能装了,这会子装得楚楚可怜,三少爷您没来时那可凶了去了……”
“住口!”凌枫冷冷地喝止云巧喋喋不休的话头。
“三……三少爷……”云巧吓得一哆嗦。
“你们两个无事生非在此吵闹,现不但差点出了人命;还惊着了老太太,管家!将她两个拉下去各打二十板子。”
“三少爷!奴婢知错了,求您看到在平日奴婢尽心服侍的份上饶了奴婢吧!”云巧伏地哭着哀求不已。
小如听此发落吓得小脸煞白,却未发一言,只咬着唇瑟瑟发抖。
一直在旁一言未发的男子忽冷笑一声。
“羽兄你笑什么?”凌枫笑问。
“我笑你这各打二十大板,断得公平利落。”
“你是笑我昏官断案——各打五十大板。”凌枫大笑。“那依羽兄如何处置?”
地上跪着的两人一听此言,都抬头泪眼巴巴地看他。
“这是你的家事,与我何干。”男子眼角掠过二人,抱起手臂闲闲道。
小如闻言眸一黯,缓缓低了头。
“羽兄向来惜玉怜香,今日怎恁般狠心起来?”凌枫笑道。
男子长眸微眯,似笑非笑睨他一眼“这话说得混帐,要打她们的是你,怎么倒说我狠心?”
“哦……我明白了。”凌枫背手点头,一面眼光斜掠向地下二婢“你们听着,今日是看在龙羽公子面上饶了你们,日后再敢寻事吵闹定要重责不饶!”
又转向身后众丫头婆子“还有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每每挑拨生事的就是你等。还不散去聚着作什么?”
周婆子缩了缩脖子,躬身领着身后众人作鸟兽散,云巧也哭哭啼啼随之离去。
秦紫陌仍然睡着,小如执着她的手直掉泪。
“你是否想让她躺在这活活冻死?”龙羽道。
“是了,还是羽兄格外怜惜美人。”凌枫恍然道,吩咐管家“着人抬少奶奶回寻芳苑。”又向小如“好生侍候着你家少奶奶,有什么事及时来回。”
吩咐完,复笑向龙羽道“羽兄也是浑身湿透在这吹了半日冷风了,快随我去更衣吧。”
龙羽点点头,临去侧目看了眼秦紫陌,嘴角几不可见地浅勾了一下。
几人前脚刚离去,这里秦紫陌缓缓睁了眼。
“少奶奶你终于醒了!”小如惊喜地喊,随即又小嘴一扁,委屈得哭起来“你可吓死我了……”
“小如不哭,咱们回去吧。”秦紫陌挣扎着起身。
“少奶奶等会子,马上有人抬竹榻过来。”小如道。
“不用了,我能走。”
“可是你才醒转过来,万一……还是等竹榻来吧。”小如担忧道。
“我很冷,等不得了,你扶我走吧。”秦紫陌轻道,她扶着亭柱起身,身子抑不住地颤抖。
小如见她如此模样,再抬头四望,仍不见抬竹榻者的影子,无法,只得架起主子一步一挪地离去。
第五章 生死两难
更新时间2013…11…3 0:00:31 字数:1850
秦紫陌静静地躺在床中,足有半个时辰了,她一动未动过。若不是见她睁着眼,小如定以为她是睡着的。可她真的不是睁着眼睡着了吗?她的眸光凝在帐顶某处己经有半个时辰没挪过了,可那儿什么都没有啊!
“少奶奶……”小如小心翼翼地低唤。
“嗯”凝固的眸光飘移了一下。
小如舒了口气“你醒着!我去熬点姜汤来好不好?虽说天不冷,那池水可凉得很,亭里头风又大。”
“不用了。”秦紫陌轻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还好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三少爷临去时特特交待了呢!说要有什么事就去回他。你看他其实还挺关心你的。”
“小如,让我静一静好吗?”秦紫陌眉头微蹙,轻轻打断小如的话头,许是久未开口说话缘故,她的嗓音有些低哑。
“额……好。”小如犹疑着应道,慢慢起身离了床边,忽想起什么欲要说时又打住,走了几步终是不放心“我就守在外头,奶奶要什么叫我。”交待完一步三回头地去了,临去不忘细心地给她带好门。
门一掩上,秦紫陌忽粗喘了一下,久梗于胸中的磊块已压得她喘息不得了。为什么就是哭不岀来?眼睛里热热辣辣的,手背拭了拭,依然没有泪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泪干涸了呢?心一般的痛如刀割,就是眼中不出一滴泪。
其实她是故意跌进池内的。云巧那一下子推来,她身子倒向池中,慌乱之下她触到了亭边栏杆,然就在那一瞬,有个念头闪现在她脑中: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束方式……于是她的手滑脱了。
如果她就那么死了,别人说到她时许会这样叹息:秦家女儿运浅命薄,失足跌入池内溺亡了,终不是有福之人啊!
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好吧,于爹爹颜面无损,于秦家门楣无污。对于凌枫和那位柔儿姑娘,这更是绝好的了结方式,既不会让他冠上个薄幸之名,又不至折损那位柔儿姑娘的清誉。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救她?那个当口,再迟一小会她就解脱了。
那濒死的感觉方才还无比真实在重现在她的梦境中。她无法呼吸,稍一吸气水就从鼻子里嘴里直灌进去,她不想整个身子被灌满水,不想死得那么难看,所以她只有拼命地摒息,摒息……慢慢的,胸口闷得快要炸开了,眼珠子也痛得要跳出眼眶,原来灵魂要摆脱肉体束缚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就在她痛苦挣命的时刻,忽然一只大手托起她,随即有个温软的物体覆上她的唇,随之一股温暖的气流从口中吹入,胸口压制的窒痛立时缓解了,她感到了一种松脱了的快感,当时她在想:她终于解脱了吗?直到被带离水面,她才知道不是解脱了,而是获救了。
其实她自始至终一直是清醒着的,可那样的情境下,她只能装昏迷。因为那个强健的臂弯,那堵属于男人的胸膛,还有那低沉醇厚的嗓音,不是她的夫君,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嫁为人妇的她怎么可以与夫君以外的男人肌体相触,甚至还被……那种事,她跟她的夫君也从来没做过,她的夫君永远不可能对她做那种事吧!秦紫陌用力咬住下唇,那人陌生的气息似乎还遗留在上头。
“我在想什么?真是疯了!”虽然房中并无第二人在,秦紫陌还是羞红了脸。
想到自己的夫君凌枫,想到亭中时他的冷淡和绝情。就那么去了,将浑身透湿昏睡不醒的妻子留在冰冷的石板上……或许相较之下,他更希望她真的淹死了吧。
心念所及,心头又狠狠地拧了一把,秦紫陌呼地将被褥覆住头。
“少奶奶怎么样了?老太太不放心,使我过来问问。这是两根山参和这盒千年紫芝是老太太叫我拿来的,老太太特地吩咐着你三遍煎汤服侍她喝,说是用来压惊再好不过。”
“难为姐姐特地跑这一趟,我替我家少奶奶感恩。请姐姐转达老太太,少奶奶己经好多了,叫她老人家别担心。”
秦紫陌听岀外间与小如说话的,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彩凤。
老太太是不希望她死的吧?虽然平日里也没觉得她待自己多好,可是从她跟凌枫说的那些话,还有眼前的关切,让秦紫陌心内流过一丝暖意。
拂云阁二楼的幽静雅室中。
“怎样?此女可还入得了羽兄的眼?”凌枫浅啜一口杯中物笑道。
龙羽把玩着掌中的琥珀杯,只管倚在窗前看,透过碧纱窗,窗外那数千竿竹更显翠绿欲滴。“其实你大可不必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