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类还在哥哥哥哥地喊个不停,柳施逄无端生出些烦躁,他甩甩袖子语气不善道:“他已经离开了。”
“……什么?”
于鱼不明白,离开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不能离开吗?哥哥离开了去哪?为什么要离开?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曹毛毛说过,这世间除了妖魔神仙,人类里也有身怀绝技的人,就如梅执义那样的天师,专门收妖除鬼抓去炼丹,难道说……难道说哥哥碰上他们了?
“……不、不会!哥哥才不会离开,你骗人!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骗我!……都骗我!”他被这样的想法刺激得要崩溃,指着柳施逄狠狠开骂,眼泪却如泉涌。
……哥哥要是没离开,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他?
柳施逄脸色更臭,这人类也太大胆,简直不知好歹!
“信不信随你。”他哼了句,甩着袖子离开。
于鱼抱着腿蹲在地上,声音已经哭哑,他现在既不怕柳施逄发狠吃人也不在意是否被丢下了。反正已经这样,死了或许还能有缘与哥哥见上一面,不管是被抓去炼丹也好,被太阳晒得灰飞烟灭也好,他这一辈子对他好的人都死了,连魂魄都没剩下,若是能一起被炼成一颗丹,也算是一种团聚,总比剩下他一个人连哭也无力得好。
柳施逄走了几步,回头看那人类哭成一团直发抖,方才的烦躁又起,他气咻咻臭着脸往回去,拉起于鱼的手臂没容他挣扎,默念了个决两人一起消失。
于鱼一落地还没站稳就开始哭闹,竟还有胆对着柳施逄拳打脚踢,“你放开我!你们这些骗子!骗子!我要去找哥哥……你还我哥哥!呜……还我哥哥……”
柳施逄没设防挨了好几下拳头,登时一张脸黑成墨汁,眼刀能杀人,可偏偏此时豁出去的人类全然不怕他,又揍了他好几下。他黑着脸左闪右躲,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平日里万般法术忘了使出来,最后被逼得没法子,才记得设个结界把于鱼挡在外边,又在房间门上下个小法术,让于鱼打不开,只能在房里闹腾。
他完全没料到平时胆小得跟个老鼠一样的人类竟也能这样凶悍,一时间又气闷又纳闷,从来含冰的眼这下子全是火,恨不得把放肆的人吞了。
于鱼方才在竹林里一阵奔跑已经耗了不少力,现在没折腾多久就脱力跌在地上。也不哭了,傻傻愣愣睁着眼不知道看哪里,柳施逄手一抚,他就失了意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留下一个妖怪对着他咬牙切齿。
一觉睡到大天亮,于鱼起来刷牙洗脸吃饭,柳施逄以为他已经恢复,还在心里讽了句不长情的人类,却没想到他吃完饭回来就窝在沙发里,抱着腿发呆。
柳施逄不高兴了,这人类倒是好胆,下去吃饭没过问他,吃了上来让他倒个水竟然装作没听见,他这是在给他脸色看耍脾气么?!
想他柳施逄别说在妖界,就是在人界也从来说一不二,什么时候有人敢给他这样的闷气受,真是、真是想吃人!
他满面戾气盯着于鱼,却也知道就这人类的小身板还不用他一根指头就能撂倒,想来想去不解气,伸手狠狠一拍地板,随后就不见了。
于鱼被那一声巨响吓到,往窗边一看,柳施逄已经不在,他有些迟钝地起身走过去,就见实木地板上一个深深的五指印,他盯着那凹陷看了会,又坐下来托着腮发呆。
其实他脑子是清醒的,身边发生什么事都知道,那妖怪要他倒水也听见了,可身体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懒得动不想动,往日怕那妖怪怕得要死,现在就连妖怪发怒他都懒得管了。
于鱼知道自己这样的状况不对,但就是难以控制自己。
哀伤吗?难过吗?
可似乎现在才来难过哥哥的死已经太晚了。
从前他不知道还有鬼魂一事,也从不奢望能再见哥哥一面,现在知道了,现实却告诉他永远也见不着了。
于鱼从来不知道希望破灭是这么一种让人绝望的感觉,绝望到连恐惧都顾不上。
柳施逄再次回来已经是次日早晨,他不声不响出现在房间里,带着一身寒气,头天那种气急败坏已经不见,现在的他,更像于鱼第一次见到他站在门内投来冷冷的眼刀时的摸样。
他说:“回去。”
于是于鱼背着包到楼下付了房钱,又跟人交涉一番赔了地板钱,两人才离开酒店。
一路上两人一个冷着脸不说话,一个垂着头也不说话,就这么买了车票回去。
到省城车站时大黑已经等在站外,于鱼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没也不想上他的车,可又想起之前答应了曹毛毛,要陪他玩几天作为条件,现在虽然没见到哥哥,但毁约显然不好。
他想了想,只好跟着柳施逄坐上去。
一辆车上一人一妖一鬼都是哑巴,当真诡异得很。
曹毛毛跟施岩兴高采烈等在院子里,柳施逄一下车,施岩就狗腿地凑上去,八卦道:“小柳怎么样?好玩吗?有进展吗?你没发火把人吓到吧,啊?你怎么不说话?”
柳施逄垂着眼皮看他一眼,冷冷哼了声甩开他大步离开。
施岩摸不着头脑,奇怪道:“怎么火气比之前还要旺,难道约会不顺利?莫非……床事不顺?”他突然捂着脸一副我好害羞的样子,“哎呀小柳你这速度也太快了!”
曹毛毛拉着于鱼左瞧右瞧,赞叹道:“不错嘛,跟我师兄待了这么多天还是完好的,于鱼你不简单呀。”
于鱼没什么精力应付他,抱歉道:“我有点累了,可以先去休息吗?”
曹毛毛好脾气地点点头,“去吧去吧,跟我师兄一块确实累人,你去休息吧,还是上次那个房间,不用我带路吧,你当成自己家就好。”
他目送于鱼离开,一扭头看见大黑,眯着眼盯了会,才慢吞吞问他:“大黑,你跟我说说,他们两个在车上讲话了吗?都讲了什么?”
大黑站得笔直笔直,木着脸说:“没有。”
曹毛毛一噎,恨恨瞪了他一眼,跺跺脚气哄哄道:“一边去别挡我太阳!”
17、柳施逄出动
十一七天假期两人一来一回花去四天,还剩下三天。
于鱼回来那天一觉从傍晚睡到第二天天大亮,醒来时精神终于好了些,不再蔫蔫的,曹毛毛拉着他唠嗑也有劲应付了。
两人坐在回廊外凉亭里,大黑在不远处垂手候着。
曹毛毛跟施岩师徒俩对于两人这一趟旅途内容是抓心挠肺地好奇着,偏偏这两个一个冷一个闷,都问不出话来,惹得他们更加好奇。
问得烦了,于鱼便照实跟他说,曹毛毛却不信,如果真是那样,只是没找到要找的鬼魂,他大师兄干嘛一副谁都欠他一顿揍的摸样?照他跟施岩的分析,那分明是……嘿嘿,分明是欲求不满!
于鱼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柳先生大概是生我的气……”
曹毛毛眼前一亮,赶紧凑上来,“为什么为什么?他干什么生你的气?你怎么惹到他了?他竟然没干掉你?”
于鱼张张嘴,又不说了,这次是真的死活不说,任曹毛毛怎么逼问也没用。事实上他自个儿也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没帮他倒水么,那妖怪不至于小心眼成这样吧?
这边曹毛毛出师不利,那边缠着柳施逄的施岩更是铩羽而归,一大早他徒弟就出去了,害他连个人影都没逮到,这可真是大出他的意料。要知道自从三只妖怪来了人界,最不爱出门的就是柳施逄了,这么久时间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大部分还都是施岩死缠烂打缠出来的,可现在他刚从外边回来,第二天就不声不响又跑了,有鬼,绝对有鬼!
只是柳施逄到底去了哪里?
曹毛毛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大声喊:“大黑,我师兄去哪了?”
大黑朝他的方向微微躬身,说:“梅家。”
“梅家?梅执义家?”曹毛毛自言自语,“他去道士窝里做什么?”
大黑老老实实道:“不知。”
曹毛毛给气得,“没问你呢!真有事问你连个屁都不放,现在凑什么热闹,边上去!”
梅家,外人说起时总要加个前缀,江南梅家。
绝大部分人不知道梅家的存在,而那些少数知道的人提起它时又是讳莫如深,既敬又怕,既需要仰仗又厌恶得很。
曹毛毛说梅家是个道士窝倒十分准确,这不但是个窝,还是个大窝,占着整整一大片山头,要在古代,说山大王都不为过了。
梅家是一个大家族,拥有千年以上历史的大家族,虽然跟施岩这样的老妖怪一比它嫩了点,但比起这个年轻的国家,它简直能算得上老祖宗。
据传梅家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有特殊的能力。能力强者可收妖除鬼,保一方平安;弱者也能画符念咒,保自身安危。往通俗了说,就是一大窝道士与道姑,但是梅执义不喜欢这个称呼,觉得吐了吧唧的,他总自称天师,虽然在曹毛毛看来天师还是一样的俗气。
梅执义作为梅家这一辈长房长孙,能力在其一大堆兄弟姐妹中自然是佼佼者,他又特别幸运,一出生就得到梅家老祖宗的青眼,被抱去亲自教导,跟一般梅家弟子比起来,他便显得更加不凡。
从小不凡的梅执义长到十七岁,做了件在梅家人看来简直不能理喻的事,他离家出走了。
其实要是在一般家庭,这完全是正常现象,小孩子嘛,谁没个叛逆期青春期,谁没有白日做梦的时候,只要过了这段骚动期就成了。
可梅家不是一般家庭,梅执义也不是一般小孩,这事就有点严重了。
他老爹梅家家主梅老大跪在祖宗牌位前,深刻地反省自己教子无方,愧对列祖列宗,当不起家主这个位置。
几个叔叔姑姑从老二到老九一溜烟排排站,站在后边看热闹,这时候一哄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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