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抛下你!”江竹溪盯着长风真人,不敢回头,只是低声道。“我……我对你不好,你、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给人害得太多,怕了,不是真的……”
“我知道。”清姑哭道,“少尹都跟我说了,是我没照顾好你。”
江竹溪摇摇头。“你已经将我照顾得很好很好了,跟我娘亲一样好。”
清姑只是哭。
长风真人从地上站起,动了动脖子,眼中凶光更甚。“既然想要死在一起,那就成全你们!”他眼中绿光一闪,身体忽然起了变化。嘴变长,獠牙长出,五指尖尖如钢爪,真身竟是一头灰狼!
“……”江竹溪长这么大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反手将清姑抱在身后。“清……清姑……”
清姑也只是个长在市井之中的小梅花精而已,这是第一次与妖怪打斗,第一次见到真正凶狠的妖怪。她也在发抖,双手紧紧抓着江竹溪的衣服。“公、公子!”
狼妖仰天长嚎一声,猛地向他们扑来!
“啊——”江竹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身一扑就将清姑抱在怀里压在地上。两人一同尖叫,闭上眼等待被爪子撕裂。
“还不住手!”
忽然叮叮叮一串声响,预料中的利爪没有到来,江竹溪与清姑睁开眼,只见桑迟一身白衣,手上带着精钢甲钩。五道银光飞舞,猝不及防的一击将灰狼妖逼退三丈。
“桑……桑小哥?”江竹溪和清姑看着站在两人身前的白衣少年,忍不住激动地抱在一起………没事了!
桑迟一手横在胸前,银光闪动,歪着头笑道:“喂,大灰狼,你本事不错嘛,为什么要听一个凡人的话作恶?不知道这是京兆府的地界么?惹恼了洛城,他要抓你的!”
“京兆府?”灰狼妖低吼一声,举爪扑了上来。“什么东西?没听过!”
桑迟气得眉一横,正要迎上去,却听楼向寒一声低喝:“桑迟退下!”
桑迟一愣,楼向寒自暗中掠出,手持一把通体透明的黑色长剑,一剑削向灰狼妖。
灰狼妖狼爪暴长,一记格住长剑,怒道:“你又是什么人?!”
“长安城京兆尹楼向寒。”楼向寒面容一沉,目光凛然,手上剑花一挽,湛泸斜指狼妖,沉声道。“狂孽妖物,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京兆尹?”灰狼妖五指并拢疾扑而来,“也没听说过!”
“妖孽放肆!”
狼妖十指上的指甲比桑迟的精钢甲钩更锋利三分,刃上缭绕着红光血气,凶煞异常。而楼向寒手中的黑色长剑暗无光华,连剑光都没有,却又似与黑夜融为一体,如一只湛湛然黑夜的眼。红光妖气触碰到他的长剑,竟全都摇曳而逝。
“这……这是?”桑迟睁大了眼。“哇!湛泸!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则威,这是幽冥之眼,穷桑之灵!暗夜中的浩然正气!楼木头从哪里得来的这样一把神兵利器?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我也想要!”
“桑迟!”谢洛城自暗中掠出,“快来救人。”
桑迟再看了一眼湛泸,应道:“哦!”
江竹溪见到援兵已到,心中一松就痛晕了,只有清姑还在咬牙坚持。谢洛城满面愧疚:“对不住,我们来晚了。长安城外有这么一只避世修行的狼妖,身为幽明子却未能察觉,是我的失职,万望姑娘责罚。”
“幽……幽明子言重了。”清姑微笑。伤痛来袭,她亦是神志迷糊。“此物妖化不过片刻,幽明子便察觉而来,谈何失职?若……若非幽明子及时赶来,清姑与公子,已……然命丧黄泉。救命……之恩,清姑……清姑万分感激,无以为报……”
话未说完她便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谢洛城眉头一皱,将清姑抱起,往屋子里走。桑迟见状也将小书生抱起,跟在了后边,进房之后,将小书生放在了清姑旁边。谢洛城解开两人的衣服检查伤势,江竹溪背上的鞭伤几乎深可见骨,因从空中跳下的缘故,腿也折断了。但他都是外伤,治一治也就好了。清姑中的一掌却伤到了肺腑,动了内丹,妖气缭乱,是内伤,更难治。
“竹溪!”谢洛城正检查两人的伤,沈北亭从门外冲了进来,手上抱着一个梨花木箱。
方才在京兆府中,洛城忽然跑来说江竹溪有危险,要他到幽明馆中将一个药箱取来。沈北亭还未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洛城、向寒、桑迟已飞身掠走。他提气纵身,从京兆府赶到了幽明馆,找到了洛城口中的药箱,又从幽明馆赶过来。来去不过一刻钟,想不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江竹溪与清姑重伤昏迷,连楼向寒也不见了。
“竹溪,你怎么了?”他扑到床前,几乎落下泪来。“竹溪,竹溪!”
“北亭,”桑迟最见不得北亭伤心,看他要哭,自己就先哭了。他一把抱住沈北亭,埋头在沈北亭的背上蹭了蹭,带着哭腔说。“北亭你不要难过,小书生伤得很重,清姑也是,可洛城会治好他们的。你不要责怪自己,不是你的错。”
沈北亭双拳紧握,站在床前双目通红。
“桑迟说得对,”谢洛城结果药箱打开,一边清理江竹溪背上的伤口一边说道,“你只是凡人,不能察觉妖气,无法与妖怪对战,江公子的事不是你的错,要怪也该怪我们这些会法术的人。好了,你们先出去,我需为他们疗伤,桑迟在门外护法,若是向寒回来了,便让他进来。”
我们这些会法术的人……你是凡人……无法与妖怪对战……
沈北亭一呆,还想说什么,桑迟却抱着他的背把他给拖了出去。门关上,里头悄无声息,隐隐的只能看到一些光在闪烁。
“……”沈北亭转身一拳捶在廊柱之上。
“北亭!”桑迟吓了一大跳,蹦到沈北亭面前抓着他的手。“你干什么?”看着沈北亭破皮通红的手,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哇啊啊——北亭你干什么啦?为什么要伤自己?”
沈北亭闭了闭眼,忽然将桑迟一把抱在怀里,紧紧地不留一丝空隙。桑迟呆了一呆,只觉得沈北亭浑身冰冷,身体不停颤抖。
“北……北亭?”
“桑迟,我……我能不能也学法术?”
“为……”桑迟心跳如鼓,顿时就忘了还在哭。“为什么突然……”
沈北亭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下一刻,一声轻响传来,两人急忙分开转头,却是那灰狼妖被捆仙索绑着给扔在了庭院里。楼向寒自空中缓缓落下,鬓角都没乱,只是看了一眼沈桑二人,叮嘱道:“看着这妖孽。”随后走进了房间。
“向寒他……”沈北亭看着庭院里妖怪,脸上掩不住震惊。“这狼妖……”
“是楼木头抓的。”桑迟一边抹眼泪,一边若有所思,“我原来以为楼木头只是个武功好一点的凡人罢了,想不到他竟然也能跟妖怪打?还很能打的样子!”
沈北亭张了张嘴,没有将那句话问出来。
所以……京兆府里,其实是他最弱最没用么?
惧—菩萨蛮—09
惧—菩萨蛮—09 【09】
江竹溪伤得较轻,第二日早上便醒了过来。睁开眼,小书生的第一句话是:“清姑!”
坐在床边看天发呆的谢洛城闻言不禁一笑,起身按住了他,温和地说道:“清姑没事,你不要动。你的骨头刚接上,一点也不能动的。”
江竹溪睁开眼,问道:“清姑呢?”
谢洛城笑道:“清姑呀,就在你旁边睡着呢。”
江竹溪闻言一愣,急忙侧过头,果然看见清姑恬静安宁的睡颜。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尺的距离,这样近,近得他能看清清姑的每一根眼睫毛,近得能闻到清冷的梅花香气。江竹溪脸上一红,心头砰砰直跳,忙别开了眼,恼怒地叫道:“这……谢先生!”
“我也是没得法子。”谢洛城笑得无辜。“京兆府本来人手就不多,现在年关越来越近,根本腾不开人。你看你那师兄多心疼你,也只能在我说了你们没事,他们便回去了。我幽明馆中只有我与桑迟二人,你们却是两个病人,分作两房,岂不是叫我忙晕了头,照顾得了东边照顾不了西边?”
“可……”江竹溪面色越来越红,“可不是还有桑小哥么!”
“桑迟啊?”谢洛城理了理他的袖子,悠悠道,“桑迟不过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
“什么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你才是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孩子!”桑迟挎着个提梁食盒,气鼓鼓地闯了进来。将食盒一放,桑迟昂首挺胸地说:“我不仅能照顾好自己不给北亭添乱,我还能给你们送吃的呢!看,黎大娘做的粥,还有特意给你做的栗子糕。”
不知为何,明明该是理直气壮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偏生有一股委屈的味道。像是“楼木头太小气了只给你做栗子糕!哼,你个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
谢洛城莫名地就笑了,可惜不能大笑,否则小猫儿要生气的。他先端了粥,边小心地喂着江竹溪,边说道:“好好好,你能照顾自己,我们桑迟最乖啦!这样可以了么?我且问你,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怎么样?”
“给你这么一说我一点也不开心……”桑迟皱了皱眉,拉了张凳子过来看他喂小书生。“府里啊……就那样啊,大家都很忙很忙的样子。不过北亭看起来比去年还要烦躁,不知道为了什么,哦!昨天他忽然说他想学法术哦!可是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学,他又不说话,一个人皱着眉头在那里自言自语。好奇怪的,有我在就行啦,学什么法术,看不起我的本事吗……”
“好了!”谢洛城用勺子敲了一下碗沿,问道。“向寒呢?”
“楼木头还是很忙嘛。”桑迟说,“不过我按照你说的,一到子时就冲进去熄灭灯火,然后飞快的跑出来大叫道:‘楼木头洛城叫你睡觉啦!’他就乖乖回去睡觉了。今天早上的栗子糕是他早上起来给你做的哦,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