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几乎是一瞬间,两道惊呼响起。男人被一道鞭影卷倒在地,脸上一道明显的血痕。
“不长脑子的东西!”女子一手持鞭一手将少女护在身后,神色冰冷。“江湖规矩没学过么?单身出门入江湖的女人惹不得!”
“你!”男人大怒,一跃而起大骂道。“你个小贱……啊!”话还没说完就被鞭子抽倒在地。
“嘴巴放干净些,否则便用你的血洗一洗!”女子厉声道,“还不给我滚?等着姑奶奶动真格么?”
男人愤愤地看了女子一眼,用袖子摸了一下脸上的血,狼狈地走了。
“……呼……”少女这才放下心来,腿一软就坐在了凳子上。“吓……吓死依依了……”她回想起方才的惊险,一下子就哭了,拉着女子的手说。“小娘子,我们回去吧!外头多危险!呜呜呜呜……依依要给吓死了!要给素心姑姑知道了,依依就要被发去掖庭了!”
“……”女子抿紧了嘴唇沉默不语,脸上渐渐有苍凉悲愤之色。“罢了罢了……”她摇摇头,扬声叫道:“酒保,有笔墨没有?”
酒保见了她就有些害怕,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子,忙应道:“小店没有,我……我去隔壁王书生那里借一借。”
女子及不耐烦道:“那就快点!”
酒保应了一声,飞快地取来了笔墨,那笔是润的,墨是研好的,看着就是从书生手上抢过来的。女子看也不看,接过笔便在墙壁上写了起来,口中道:
“清晨帘幕卷轻霜,慵起懒画蛾眉妆。满目钗环无旧卷,拂衣落木有思量。青锋纵马前生意,彤镜孤鸾尽世伤。醉袖扶栏谁见恨?明月且莫照凄凉。”
这诗做得不出色,也就是勉强符合格律而已,但女子边念边写,一手行书潇洒之处不输男子,念完最后一个字亦写完最后一笔。“凉”字的音刚落下,女子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退后几步看了一下,又抓起笔写道:“未亡人流玉。”随后将笔随手一扔,从身上扔出个钱袋,转身便走。
“依依!”
“是……是!”少女小心将石砚放在桌上,急忙跟了出去。
“这……”酒保呆了呆,被店主狠狠拍了一下脑袋。“还不去看看她们留下酒钱了没?”
酒保“哦”了一声,跑去捡起女子扔下的钱袋,倒出来一看,居然是三粒闪闪的金豆子。“是女菩萨,不是女罗刹啊!”
“噗……”谢洛城忍不住一笑,正巧楼向寒从另一边走了进来,询问地望了他一眼。
“我跟你说,”谢洛城凑过去笑道,“方才有个女子,十分潇洒任意,我看着甚是喜欢!”
楼向寒看了他一眼,不予评论,只是叫来了酒保上菜。谢洛城正想仔细说那女子,忽然眼睛一亮,拉了拉楼向寒的袖子低声道:“看走进来的那个剑士!”
楼向寒转头望去,只见酒肆的帘子被掀起,一个衣衫陈旧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那男子生得倒也还眉目俊朗,只是一身蓝色的衣衫洗得几乎发白,一身的落拓之气掩也掩不住,更何况那男子满面颓唐之色,叫人看着就心中就不喜欢。
楼向寒看不住什么特别的,只是问道:“怎么?”
“他身上有蛊,是苗疆的黑巫术。”谢洛城低声道,“奇怪,南疆的黑巫术怎么会用在汉人身上?”
“苗疆?”楼向寒也皱眉。
“无妨,等等我去看看,”谢洛城安慰他,伸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楼大人不必担忧,有下官在呐,管他黑巫术白巫术彩虹巫术,你家冬郞都能叫你的京城平平安安的。来,楼大人辛苦了,好好吃点东西。”
楼向寒一笑,捡了几个洛城喜欢的菜夹到他碗里。“幽明子也辛苦了。”
谢洛城惊讶道:“楼木头也会说俏皮话啦?”
楼向寒轻斥道:“不许跟桑迟学!”
谢洛城嘻嘻一笑,各自吃饭,吃完了,幽明子给楼大人追落拓剑士去,楼大人回府处理正事。
他们都没料到府里有女子在风楼向寒,而楼大人回到京兆府变给那女子吓了一跳,因为那女子第一句话便是:
“楼大人回来了?我有话要对楼大人说。”
楼向寒还没来得及应一声,那女子便道:
“楼向寒,你做我的驸马都尉吧。”
爱…千秋岁…02 【02】
楼向寒看着厅堂上负手而立的女子,眉头微皱。
那女子梳着高椎髻,顶上一枚金雀步摇,金雀口中衔着一串玉珠,一粒粒都是和田美玉雕琢而出。髻边斜插着一支翠翘,相映着金雀。一身淡红宫装,臂上披着橘色披帛。女子容姿已是绝色,在一身华衣珠翠映衬之下,更是矜贵无比。
女子旁边站着个青衣侍女,头上虽只有一支篦子,那篦子却是整块白玉雕的。女子尚未说话,那青衣侍女已娇喝道:“大胆,见了长公主,为何不行礼?”
楼向寒面色不变,只是躬身行礼道:“臣京兆尹楼向寒,拜见敬武长公主。”
“京兆尹不必多礼。”敬武长公主抬了抬手,肃容道。“楼大人,本长公主的话,你方才听到了?”
楼向寒暗自皱眉。
这一位敬武长公主,闺名唤作流玉,乃是先帝的陆昭仪所生,现年才十九岁。陆昭仪只得先帝临幸不过十次便有身孕,本来在宫中恩宠甚佳,但陆昭仪担忧腹中胎儿遭紫后毒手,便主动请求先帝赐予带发修行,说是要感激上天与陛下的隆恩。先帝便应允了,在大明宫西北角赐了小小一个院落,从此再不见陆昭仪。先帝子女不多,长大成人的不过当今圣上、紫后之女阳嘉公主芊笙、陆昭仪之女而已。先帝在世时并未册封敬武长公主的名号,先帝驾崩后,也没多少人记得这一位流玉公主。但五年前宫中动乱,当今圣上怕累及流玉公主,便叫人将她带出了宫,直到一年前这位公主才回来。
回来之后,圣上便下旨册封她为敬武长公主,但这位长公主一向深居简出,除了应着名号到西郊园林打打猎之外,再不见外人。楼向寒也只是在册封大典祭天的时候见过一面而已,至于谢洛城,则是从来没见过,更不消说其他朝中大臣了。
这样一位长公主,为何会忽然出现在京兆府中?还说这么一些话?
“臣愚钝,”楼向寒再次躬身,“不知长公主话中含义,请长公主明示。”
“这你还不懂?”流玉皱眉,“我说要你娶我,就是这个意思………娶我,做我的驸马都尉,我嫁给你。就这样,还有什么好不动摇的?”
这位长公主未免有些胡闹。楼向寒站直了身,道:“承蒙长公主错爱,微臣不敢高攀皇家。若无他事,容臣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流玉点头,自己先退了出去。流玉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不由得点头道:“这楼向寒果真有些不一样,难怪朝中人人敬佩。”
“那……”依依有些迟疑地问,“长公主,您要回去了么?”
流玉看了她一眼,问道:“回去哪里?”
依依睁大了眼,咬了咬嘴唇不敢回话。流玉拍了一下她的头,道:“不走了,赖在京兆府里,等楼向寒点头娶我了再走。”
依依不禁惊讶道:“长公主,您真的要嫁楼大人么?”
“皇家无戏言,何况还是婚嫁之事。”流玉勾了勾嘴角,扬声道。“有人没有?来人!”
这时候京兆府里当官当差的全都在各司其职,除了官府中人,府里只有三个扫地的大爷,两个干粗活的小厮,一个厨房的大娘。流玉叫了半天,只有个桑迟听到声音跳了过来,探头问道:“谁在叫嚷?怎么了?”
流玉打量了桑迟一下,见桑迟白衣长发,又是个美丽可爱的小少年,便以为他是那个人,当下便笑道:“吾乃敬武长公主,请在府里安排间清净又离楼向寒较近的房间,好生打扫了,待本长公主住进去。”
“哦,要房间啊?”桑迟想了想,应道,“我记得楼木头隔壁的院子是客房,正空着,你跟我来。”说着就跳着蹦着又在前面,发觉流玉和依依没有跟上来,又转身招手笑道:“跟我走呀,来呀!”
“这便是那人?”依依笑道,“但是天真活泼得紧,看着不像是楼大人能受得了的。”
“忍寻常不能忍,因喜欢而将忍变作纵容,方才是爱。”流玉道,“楼向寒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
只是这传说中一同长大的人,怎地如此年轻?算起来也该是二十七八的人了,怎么该是十五六的样子?
流玉皱了皱眉,随着桑迟往前走。桑迟边走边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问题。“长公主……似乎和公主不一样……”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妹。”流玉应道,“我是当今圣上的妹妹。”
“皇帝的妹妹?”桑迟眨了眨眼,惊讶道。“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啊,就是这里!”
桑迟推开院子的门,里头是一套小小的院落。“里头就是啦,不要担心,这院子经常有人打扰的,很干净,你们随便住。”
依依看了院子一眼,不觉皱眉。
“嗯?”桑迟不明白,“怎么一副嫌弃的样子?虽然皇宫很好啦,但是京兆府很好玩呀,为什么要嫌弃?哦,对了!你们为什么来京兆府?有事情要楼木头办吗?谁欺负你们了吗?我也可以帮你们的!”
“哦?”流玉微微一笑,道。“确实有事要楼大人帮忙,不过若能先得到小公子的应允,必定能事半功倍。”
“真的吗?”桑迟点头,“嘛你说,我一定尽力帮你!不要怕,我也是很厉害的!”
“这事不要本领厉害,”流玉道,“只需小公子答应便可。”
桑迟点头点得更快了。“你说,你说!”
这孩子……流玉叹了口气,道。“我要嫁给楼向寒,望小公子能答应。”
“嫁给楼木头哦,嗯,我觉得……什么?!”桑迟跳了起来,大惊失色。“你你你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