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夜闭了闭眼,忍住眼中的泪水。转头不再理会孟婆,只是看着邬夜啼,柔声道:“夜啼,不要怕,秋郎再不会丢下你啦。”
喜…相见欢…10 【10】
秋月夜闭了闭眼,忍住眼中的泪水。转头不再理会孟婆,只是看着邬夜啼,柔声道:“夜啼,不要怕,秋郎再不会丢下你啦。”
他将邬夜啼紧紧抱在怀中,轻声道:“夜啼,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唱过的那首歌?我再给你唱一遍好不好?你要是喜欢,就叫彼岸花的花瓣飞到我这里来……”
孟婆冷冷道:“彼岸花便是再开一百万年,也飞不上忘台。”
秋月夜懒得理会他人,掠了掠邬夜啼的长发,开口唱道:“秋来早,秋来早,淡淡烟雨洗客袍。秋来早,秋来早,秋太淡,添红枣。红枣花生满床绕,红烛映面妾脸娇。”
这该是一首江南水乡的歌谣,悠悠然然、缠缠绵绵的音韵,词却是童谣一般。
这样的歌谣若是用吴侬软语唱出来,该是怎样温柔入骨呢?谢洛城听着第三遍,心中猜想。忽然听到秋月夜猛地哑住,谢洛城心中一跳。抬眼,只见秋月夜缓缓地抬起右手,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
“怎么了?”谢洛城问道。
“……”秋月夜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道,“夜啼……夜啼哭了……”
他忽然流着泪大笑起来,抱着邬夜啼大叫道:“哭了,她哭了!夜啼她哭了!哈哈……夜啼哭了!夜啼哭了!夜啼哭了!”
来来去去,竟然只知道说这么一句话。
“此女子还是心地过于柔软,太容易原谅。”孟婆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走上前冷喝道。“将她平放于台上。”
秋月夜全然不理会,只是叫道:“夜啼,夜啼你看我是秋郎……”
“……”孟婆闭了闭眼,伸手一挥,“砰”的将秋月夜打飞至三丈开外,低喝道:“拦住这厮!”
“你!”秋月夜呕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爬起。谢洛城扶起他,按住了道:“莫要妄动,孟婆要招魂。”
她不是不会招魂么?
秋月夜抬眼,只见孟婆缓缓伸出双手,雪白的手指结成一个不知名的法印,闭目沉声道:“彼岸花开,黄泉谁主?忘川悠悠,莫忘前尘。以吾穷桑归墟之主之尊,幽冥诸魂听令!”
忘川河上忽然浮起点点的青光,闪闪烁烁如鬼眼重重。孟婆高立于望台之上,沉声道:“还不将此女之命魂交出?等本尊神动手么?”
点点青光像是惧怕的瑟缩一般齐齐闪烁了一下,从青光中央升起点点白光。白光在半空中凝聚,渐渐成了一个女子的形状。那女子在半空里转身,看了一眼秋月夜,从空中一跃而下,伏在了邬夜啼身上。
秋月夜被那一幽幽的一眼看得心神俱失,睁着眼张着嘴看那平躺于地上的女子轻轻蹙了一下眉,缓缓地睁开眼,哑哑地叫了声:“秋郎……”
她的指尖动了动,一手撑地一手扶额,慢慢地坐了起来,转过身子看着秋月夜,嘴角露出一个笑,眼里却忽然掉下泪来。
“秋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她似是没甚力气,挣了挣还是站不起来。眉头更紧,她双手一撑就要爬过来。秋月夜忽然一把推开挡着他的谢洛城冲了过去,一下子跪坐在女子前边。伸手想摸女子的脸,却终究不敢触碰。女子却再笑了一笑,头一侧,将脸贴上他的掌心。
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忘却明朝生死,不记前尘伤痛。若这一刻能执手相顾,也不必天长地久了。便就这么魂飞魄散吧,且叫两人的魂魄就是碎成了粉屑,也落在一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此魂梦不分离。
谢洛城看着有些鼻酸,忙转身对孟婆深深地行了个礼,道:“多谢尊神。”
孟婆皱眉。“凡人是怎么回事?主角不做声响,却叫个局外人来道谢?”
“主角大约不知身外有物,只当天地之间就剩彼此呢。”谢洛城笑了笑,道。“在下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尊神既能叫怨魂交出魂魄,为何一开始不动手?”
“三生石上所立多是女子,千百年来男子寥寥可数,岂能轻易回魂?”
谢洛城笑了笑,再深深一拜,道:“在下还有一个请求,万望尊神恩准。”
孟婆皱眉,冷声道:“凡人可真多事,讲!”
“念在二人情深意切,求尊神将二人收入鬼界。”
“哦?”孟婆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回眼前这白衣散发的年轻男子,赞许道。“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竟然知道提鬼界而不提阴间,着实可贵。若是秉承一颗善心,将来必有大成。也罢,这女子既已不入轮回,不收入鬼界,已无他法。不过此男子尚可轮回……”
“我自然是呆在夜啼身边照顾她的!”
“哭完了?”孟婆瞥了一眼紧紧相拥。满脸泪痕的两人,道。“你可知,轮回可回到阳间,无论为人为妖,总能享受声色美食、锦绣富贵。鬼界阴冷枯燥,只有彼岸花与万鬼啼哭。若是入了鬼界,那便是跳出轮回,除非魂飞魄散,否则再不能离开。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自然……”
“秋郎。”邬夜啼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摇摇头道。“你不要……”
“我不要什么?”秋月夜低声道,“我找你不仅仅是为了说一句对不起的,我是要生生世世都与你在一起,永永远远不分离。”
“这是考虑清楚了?”孟婆问道。
秋月夜点头,道:“夜啼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守着她。”
“好。”孟婆点点头,唤道。“轮转王。”
轮转王忙上前应道:“孟婆。”
“派人带着两人去见鬼君处,登名造册。”
“是。”
“来人。”轮状王唤来鬼差,吩咐道。“可听到孟婆的吩咐了?”
鬼差点点头,道:“听到了。”又对秋月夜两人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秋月夜道了声“稍等”,扶着邬夜啼起身,两人一同走到谢洛城面前,拜道:“我夫妻二人,拜谢幽明子大恩。”
说着就要下跪。
“哎!”谢洛城忙将两人扶住,“不必不必,洛城身为幽明子,此事不过是份内,焉能受此大礼?”
秋月夜道:“公子何必过谦?你既然抓到了我,大可以将我魂魄打散,又何必亲自将我交回阴间?若非公子相助,秋某如何能找得到妻子?适才若不是公子出面求情,我夫妻二人如何能有命在?更罔论得此千万年的相守。这一拜,公子且莫推辞!”
“……”谢洛城无法,只能受了两人的跪拜。将两人扶起,谢洛城道:“你们到鬼界也要好好的,无论天上地下,真情都是不多的,需好好珍惜彼此。”
“我夫妻省得。”秋月夜抱了抱拳,“公子,相见无期,各自珍重。”
谢洛城点点头,道了声“珍重”。秋月夜便携着邬夜啼随鬼差去了。待二人走下忘台,谢洛城便转身笑道:“事既已了,在下也不多加打扰了,这便也告辞了吧。”
孟婆淡淡道:“不错。凡人之躯,在阴间呆久了终究是不好。”说完有意无意地往谢洛城身后看了一眼。
谢洛城一愣,那秦广王已笑道:“小王送幽明子出去,这边请。”
“劳烦秦广王了。”
既然他人不点破,何必要自己戳穿呢?
谢洛城笑了一笑,带着身后的两人一妖,慢悠悠地离开了阴间。踏进京兆尹府后院的一刹那,身后的光门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香案还是香案,院子也还是黑漆漆的。
“散了吧。”谢洛城这样说,靠在楼向寒身上不动了。楼向寒将他横抱在怀里,走向卧房,留下一只跳脚的猫妖被沈北亭拉住。
谢洛城打了个呵欠往楼向寒的怀里更深处靠去,懒得给那两人解开咒符………反正过几个时辰那禁锢自然会解开。现在他累得慌,可不想再去给小猫妖拉着衣袖问长问短。
数日之后,长安茶楼中说书人的本子又多了一个,讲的乃是一对生死相随的夫妻。
“却说那云州太守姓邬,有一小姐名唤作邬夜啼……”
“哎呀,诸位客官你道巧也不巧?那剑客却叫做秋夜月,需知乌夜啼乃是词牌,别名便是秋夜月,这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么?”
“……那秋夜月道:你既留在阴间,我却去投胎作甚?人间纵有美景千重,若是没了你相伴,不过是虚设而已……”
这故事引人落泪,又与之前长安城中女子被劫一事遥相呼应。被掳过女儿的父母劝慰自己儿女道:“你可听了?这不过是鬼魂在找他的妻子罢了,不是有恶贼害人。”城中的说书先生说:“现下那鬼魂已与他妻子在阴间厮守,再不会出来害人了。你们瞧瞧,这半月多来,城里可再没有女儿被掳啦。”
故事总是玄乎其玄的,半真半假尤其受民间喜爱,不多时竟也传到宫中去了。早朝归来的皇帝边叫宫女内侍们更衣,便对那头翻阅奏折的太尉笑道:“也只有洛城才想得出这么个法子,也好,若非如此,向寒可要烦恼如何安抚人心了。”
面容冷峻的太尉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怪力乱神之言,圣人不语。”
皇帝愣了一愣,呵呵地轻笑起来,换好了衣服跑过来道:“荷花要开了,去太液池边划船吧?”
这一厢太液池上荷叶如伞,红花羞颜,一叶画舫情正浓。那一厢朱雀门外绿叶成荫,年轻的京兆尹大人仰头看了看如洗碧空,心想不如先去那里喝喝茶。
再远一点,幽明馆大门紧闭,白衣散发的幽明子正边逗着白猫便想,该来了吧?该想想今日煮什么茶了。
荷花开时叶成荫,那是春日已过,真真叫人伤春呢。哎哎,无妨啊无妨,秋日尚且胜春朝,纵然林花谢了春红,还有五月榴花照眼呢,何况六月的荷花?
人生难得相见欢,且怜取眼前人吧。
怒…折柳曲…01
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