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绯夜也不得不暂停对掌柜的骚扰,他转过身,没好气地问道:“姑娘是在说我么?”
“正是。”那是个鹅蛋脸的俊俏女子,看着也不过十六七岁的花样年纪。一身粉绿的衫子,衬着白色的长裙,清纯可人,只是眼角带点隐约的青色,显得很有几分疲倦。
“你错了,姑娘。我是个男的。”绯夜不客气地澄清,他最讨厌被当成女子了。
“啊,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女子怔怔盯了绯夜好半天,似乎有些吃惊,可并无退缩之意,而是继续说,“公子,我家班主有请。”
九宁皱起眉头,若水有意无意地望了望那女子。
“没看到本公子正忙着吗?”绯夜没打算理睬她,可是她的下一句却叫绯夜开心地差点跳起来。
“我家班主说可以解决公子的房钱。”
“好说好说,你家班主在哪儿?现在有空吧,要不要我梳洗一番?”
那女子好像被绯夜前后的快速变化也惊得愣了一愣,随后用袖子掩住樱桃小口吃吃地笑:“公子不需如此匆忙,跟着奴家走一趟即可。”
这时,绯夜的手腕被某人抓住,他一看,是若水。若水不是离他足足有十来步远么?
“不许去。”若水冷冷发话。
刚才他在账台这里求爷爷求奶奶,若水都不管不问,这会儿有人出面相帮,若水就半路杀出来了。
绯夜很不爽,一个犀利的眼刀过去:你管房钱?
若水回应:不管也不许你去!
“姑娘稍等,我跟朋友交代几句就随你去。”绯夜微笑地对那女子说。
那女子也是个知礼之人,见此情景,也不催促,便站了离他俩五步远的地方候着。
“你干什么?难道你想睡大街么?”绯夜低声咬牙道。
“我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若水毫不退让。
“你怎么这样?”绯夜皱眉。
“不许去!”若水也咬牙。
“为什么不让去?”绯夜嘟哝。
“……”
满店的人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第二场拉锯战。
九宁也过来了,听到这话后倒是说了句中立的话,“若水大概也是担心你在这陌生之地出事,再说那个什么班主也不知道是何许人。”
“九宁……”绯夜苦下脸来。
九宁话锋一转,“不过,绯夜身手不差,对上什么不测也能想必也有能力应付,再说还有我呢。”
他的话合情合理,却故意略去若水,绯夜乐于得到他的支持,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话中的具体言辞。
若水心中梗得不行,可是见二人都站在同一战线,自己也拿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他们,便只有恨恨地一甩袖子,坐到一旁的桌子边生闷气。
障碍解决。
绯夜在心里欢呼。
他迫不及待地叫那女子:“姑娘,麻烦你带我去见你们班主吧。”
于是,绯夜就随着那女子去见所谓的班主,结果——大吃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峰回路转的某章……
51
51、彩蛾班(上) 。。。
27 彩蛾班
绯夜自修行以来,也知道有点规模的客栈里将客房间分个三六九等,顶级的比如天字一号,天字二号,还有地字一号,地字二号等,装饰豪华,他没有住过;再就是格局简单的普通客房,他瞟过一眼,也没有住过;最差的就是大通铺,睡的不外乎是四方奔波的小商贩,洒扫更衣的仆役。十几个人臭烘烘地挤在一起,脱了鞋袜衫子一躺,被子一卷,鼾声四起。这就是绯夜睡过最多的地方,铜板可怜,除去柴房唯一的选择——可是真的很挤,脑袋放在这边,吱吱的磨牙声,脑袋转向那边,畅快的呼噜声。脑袋掉个头,一只散发怪味的大脚丫子无知无觉地搭上胸口,还伴随着不知道是哪位仁兄一个消化不良的响屁。
要说舒服,现在绯夜数得上的还是师父的怀抱,他小时候就常常蹑手蹑脚钻进师父的被窝,抓着那个恬淡如清风,坚毅似磐石的男人的衣襟,做了一个又一个美妙的梦。不过到了绯夜半大的时候,想再这么做,直接就被结界弹到了屋外。
可是这回,他居然进了天字一号房,天字一号房耶,(要是被若水知道,肯定气死,你不是连鬼王王宫都住过了么?)可谓是刀中的修罗刀,他一定要好好瞧一瞧。
进门就是一面富丽的洒金大屏风,画的是旭日东升,光芒万丈。屏风两旁各放着一盆千层花瓣的白玉牡丹,雍容娇美。地面上铺着猩红的葫芦花纹地毯,踩上去也是舒适得很。
屋里比外面暖和许多,绯夜感觉一直缠绕在指尖的寒气渐渐消失于无。
绕过屏风,一派华丽而雅致。红漆檀木八仙桌,红漆檀木茶几……红得他有点睁不开眼,屋角的香炉里燃着不知道什么香,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间天字一号房,绯夜打了个喷嚏。
锦帘后似乎有人轻笑。
“班主,您请的人来了。”女子恭恭敬敬地说。
“你退下吧。”陌生的声音含着笑意。
绯夜还好奇着这班主怎么只闻其声不闻其人,那人便从锦帘之后踱了出来。
英俊却带着邪气的男人,一只眼睛暗红,另一只眼睛浅蓝,绯夜看得一愣。若是这双眼放在别人的脸上,那叫一个古怪,可放在这张脸上却是意外的和谐。鼻梁稍勾,薄唇略显柔弱,但给这张与众不同别的脸上添了一分令人分辨不清的意味。身姿矫健,动作优雅,仿佛黑夜中等待捕猎的豹子。玄色衣袍,显得贵气十足。
危险,这是那人给绯夜的直接感觉,然而绯夜却很喜欢这种暗含着未知危险的黑暗气息,好像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那种直透人心的凝视,隐隐激发了绯夜深藏心底的嗜血欲望。
他依礼作揖。“请问阁下就是刚才那位姑娘所说的班主?”
男人缓缓点头,踱到正中的座椅坐下。
“那么阁下找在下所为何事?”绯夜继续问道。
男人微微一笑,开口:“其实不过一件小事,想请小兄弟帮个忙。我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绯夜。班主找我究竟是什么事?”绯夜不懂。
“是这样的,我这戏班近日要给城主贺寿。戏也排好了,曲目也报上去了,就等着去城主府上出演。可没料到”他叹口气,面露哀色,“没料到那红线舞中的一个舞姬得了急病死了!这可叫人为难。若是得罪了城主大人,我这戏班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找了几日,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急得我是寝食难安。”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难道就找上了我?那可是跳舞呢?不说我是个男的,就算我是个女子,我也不会跳啊,还什么红线舞。绯夜扯扯嘴角,听着那男人接下来的话。
“我的意思是想请你顶替红线舞中的那名舞姬一角。”班主一本正经地说,暗红的那只眼中笑意更浓,浅蓝的那只奇异的邪魅。
绯夜惊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丫的,找舞姬应该找女的,大爷我是个纯爷们!心里那个羞愤交加呀,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只是话语冷得跟屋外的温度一般:“可惜班主找错了人。在下一介男子,且丝毫不会舞蹈,实在无力为班主分忧,请您另选他人吧。”
那班主也不失望,薄唇勾出诱人的弧度:“公子是害怕不能帮不起这个小小的忙么?”
“不是,不是!”你用激将法?大爷我早就不吃这一套!绯夜眼里露出为难之色,“就跟在下刚才所说一样,我一不是女子,二不会跳舞,若是到时露了马脚,城主责怪下来,也给班主添麻烦不是?”
“这一点我早就考虑到了,”班主不以为然地说,“你只需跟着戏班里的孩子们学几步,适时换上舞服,其他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呃——就这么简单?”绯夜半张着嘴,好像一个迷糊的孩子。
班主笑吟吟地将一包硬东西推在茶几前面:“那当然,我也不会拿着戏班的饭碗胡耍。报酬方面,戏班也是很慷慨的,你看这些银子够不够?”
银子……
银子?
银子!
看上去绝对不止十来两!绯夜迅速在心中测算这包银子的重量,可惜他经手的银钱一直不多,算来算去还是稀里糊涂。
那班主见此情景,替他解惑:“两百两。”
绯夜果然还是生存至上加拜金主义思想占了主导地位,紫眸里发出不相称的光芒:“那当然够了。”
班主也是个爽快之人,立时将银子袋扔给了他,“这是预付,事后再付三百两。”
哇,加起来有五百两!绯夜抱着沉甸甸的银袋,心中喜悦地大叫,住店,吃饭,干粮,甚至还可以买三匹马!他几乎忘记了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义正词严地推辞这班主的要求。
有钱能使鬼推磨,哇哇!有钱也能使绯夜男扮女装跳舞……
“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您说吧!”绯夜急忙打开钱袋查看那花花的银子,头也不抬地应道。
“你那身边那两个人……还是不要告诉他们比较好。”
“这点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绯夜喜滋滋地答应,将钱袋揣在怀里。“不知班主如何称呼?”
“我姓韩,单名一个清字。”
“哦,韩班主,这几天就劳烦你了。”绯夜笑嘻嘻地拱手道。
“不用客气。”韩清很满意,叫了小翠进来带绯夜去认识一下戏班的孩子们。
一间孤苦伶仃的单人房变成了一间相亲相爱的双人房加一间单身贵族的单人房。殷勤的店小二铺了干净整洁的被褥,端了壶热气腾腾的香茶,还体贴地斟满两杯茶。
一包实打实的银锭大模大样地趴在黑漆檀木八仙桌上。九宁打开后,眼前一亮,数了数,足足有两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