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进退攻守的可能,全都计算得清清楚楚,岂是他这样硬干所能破得的。
果然,唐百州分明飘浮未定的步法剑招,见他一剑“樵夫指路”刺向前胸,陡然剑身一侧一转,跟前人影剑影刹时俱敛。谌度才一剑落空,左耳边凉风突到,唐百州长剑已距他耳朵只差三寸。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切间偏头向右闪避,霎眼间,右后股劲风又至,刚才明明在上的长剑,忽然又到了下面,正向自己股上点到。他万想不到唐百州招式诡谲变幻会有这么快,急将左脚柱地,拧身半旋,同时挥剑倒格,“当”的一声响,才算把唐百州刺到屁股上的一剑挡开,背上早已冒出冷汗。
唐百州微一愣,笑道:“看你不出,应变却真快,本想割块蹄膀回去红烧,老家伙倒转得蛮快嘛!”
谌度才心知今天遇上了异人,无心跟他斗口,狂念尽收,小心谨慎,把自己最有心得的一套“灵虚十二剑法”全力展开。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将混身上下裹得风雨不进,此时他已把唐百州当作了平生劲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面全神注意唐百州运剑方法,筹思破敌之策。
两人各展所学,场中但见剑影,不见人形,一场恶战。
唐百州虽将“魔剑八式”连环施展了三遍,倒也胜他不得,心里也是暗自心惊,佩服这老头儿毕竟没有白活。他破不了“魔剑八式”,但极力自保,“魔剑八式”未曾胜得他。
鏖战将近百招,谌度才反覆把一套“灵虚剑法”循环挥舞,败虽未败,但怎样也想不出破敌的方法来。他凝神观测,只觉唐百州那几招剑法看来极是简单,内里蕴藏的奥妙无穷,凭自己对剑术苦心钻研数十年,竟然始终看不出对方的派别路数,只有一味自保,毫无还手之力。
在一旁观战的刁人杰和霍昆更是惊诧不已,看他二人一个全神贯注,一个轻描淡写。说起来谌度才已经落在下风,这姓唐的年纪不大,是从那里学来这一身奇妙难测的剑法呢?
就在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忽听远处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几条人影一拥而到,刁人杰扭头看时,却见是刁豹领着刁天义兄妹如飞赶来。
他微微一皱眉头,心里道:刁豹这孩子太不懂事,怎么又把他们全领了来呢?
众人一拥齐到,还没等刁人杰开口,刁天义早大声叫道:“爹,你老人家快请回厅,东海第二怪他们……。”说到这里,也许是他忽然想起有一个外人唐百州还在和师叔祖恶斗,所以把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未肯再说。
唐百州忙抢着答道:“乖孩子,你爹正和这老头儿打架哩,有什么事你尽管放心说吧!
不要紧的。”
刁天义气得骂一声:“匹夫!”唯碍于师叔祖在前,未能破口回骂,唐百州大为得意,仰天放声哈哈长笑。
谁知谌度才乃是老奸巨滑之人,皆因慑于唐百州魔剑诡异,一直只守不攻,不肯冒然出手。及见这时候唐百州得意忘形,放声大笑,难免心神略分,他阴沉险诈,岂肯错过这大好时机?立时振腕出剑,一招“蜉蝣夜动”,剑尖探向他左胸“将台”大穴。
剑如星火,晃眼已到,唐百州正在笑,万没料到谌度才老头会在此时变守为攻,措手不及,险些被他一剑刺中,连忙抽臂抡剑来格。
谌度才心怀诡谋,早将他进退之路算妥,未等他长剑划到,陡的一沉腕臂,变作“指地成钢”,改向唐百州左腿下手。
高手相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唐百州一时大意,立陷险境,眼看这剑已经无法再躲,不禁心一横,索性卖出左腿受他一剑,自己也挺剑向谌老头左腿上扎过去,心想,你要我做跛子,我叫你做拐子。
谌度才见他拼命,心中吃了一惊,只得放弃了伤人的念头。回剑格挡,他一股怒气无处可出,挥剑格拒时,用了全力,两剑“档”的一声相交,竟硬生生把唐百州手中青钢剑拦腰震成了两段。
唐百州颤于谌度才惊人内力,大感惶恐,扬手把所剩剑柄对准他掷了运去,喝道:“好老头儿,果然有两下,看法宝!”骂完掉头便跑,没一会已消失在后山丛林之中。
谌度才侥幸胜得一招,心里忐忑不已,按剑看着唐百州隐人林中,不肯追赶,仅将两眼向霍昆和刁人杰等略一环顾,大有得意之色。
霍昆不忿,道:“老前辈好不容易断了他的兵刃,不趁此时伤他,只怕又留后患。”
谌度才嘿嘿干笑两声,道:“此人生性疯癫,又有一身奇奥武学,今天若不是老夫在此,只怕难以败得他,常言道:穷寇莫追。你别看他断了一柄剑,他腰间所悬另一柄,看上去份量甚沉,必非凡品,现在寨中既然有事,且让他躲一天半天,料理了大事,再找他不迟。”
霍昆听他自吹自擂,心里好生不服,冷冷道:“果然今天仗着老前辈在此,若换了在下等,只怕就在姓唐的一开始两招怪招时,就要趋避不及,无法接剑回手了。”
这句话说得谌度才脸上一红,带怒沉声道:“你说这话,敢莫是讥讽老夫?”
霍昆笑道:“在下岂敢?老前辈神技拟天,咱们佩服还来不及呢?”
刁人杰见他们快要说上真火,连忙插口道:“现在且别谈论姓唐的,东海二怪老二鬼手萧林已在前寨现身,师叔、霍兄,咱们大伙儿快赶回厅上去要紧。”
谌度才和霍昆都望了刁人杰一眼,见他果然满脸焦急之色,遂也没再言语,老少六人,飞身急向前寨赶去。
回到前寨大厅,只见厅上闹嚷嚷正在上菜饮酒,好不热闹,三四名弟子叉手候在厅门旁,一见刁人杰,便抢了上来,一个道:“回掌门,叛徒傅小保尚在水牢,弟子奉命查视,并无意外。”
刁人杰点点头,鼻子里“唔”了一声,缓缓坐下道:“叫守牢弟子特别小心戒备,多增巡查的人数,谨防有人劫牢,知道吗?”
那弟子应着退下去,另一名忙上前两步,抱拳屈膝朗声道:“回掌门,东海洛伽岛二岛主鬼手萧林萧老师现在寨门求见。”
这几句话才毕,厅上群雄尽都一震,大家纷纷停杯弃盏,扭头向刁人杰望去。
刁人杰不愧一派掌门,脸上神色未变,淡淡一笑,挥手说了一声:“撤席。”
“蛇形门”弟子七手八脚将残席撤去。
刁人杰缓缓站起身来,含笑向群雄说道:“诸位俱是武林俊彦,想必久闻东海洛伽岛盛名?”
众人纷纷点头,有的人面上已呈惊慌之色。
刁人杰神目如电,扫视场中众人一周,冷冷一笑,又说道:“东海洛伽岛名满天下,但真正见识过两位岛主的,可说绝不在多,今日何幸,二岛主萧林萧老师移玉敝山,诸位何妨随刁某同往前寨一迎,如何?”
众人齐声应道:“正当如此,刁兄先请,我等愿随左右。”
刁人杰笑着颔首,转身又向师叔和霍昆拱手为札,这才昂然吩咐道:“敞开寨门,我们亲迎洛伽岛二岛主。”
门下弟子一叠声应下去,刹时厅上所有通往寨前的门户全都打开,刁人杰和谌度才、霍昆顿头,刁天义兄妹和“刁家六剑”左右簇拥,其余金轮头陀、黄衣喇嘛兀突柯等十余名高手随后,浩浩荡荡,来到寨前。
这时候,刁家门早已大开,一左一右,全是明枪亮剑的弟子列队肃立,刁人杰和众人来到寨门前三丈左右停步,却见寨门前卓然站着一个五十上下,瘦骨髅髅的青衫老者。双手负在背后,颚下长须飘飘,背上斜搭着一个宛若盆口的皮囊,临肩处,伸出乌黑一对握柄,显见得必是什么奇形独门兵刃。
青衫老人双目如炬,闪闪向刁人杰等众人电射两眼,阴恻恻一阵干笑,细声细气说道:
“刁人杰,你如今当了一派掌门人啦!果然好吓人的威势,好大的架子呀?”
刁人杰敞声哈哈大笑,说道:“萧兄过誉,刁家寨不毛之地,怎比得上洛伽岛世外仙界,二岛主武林耆宿,刁某人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青衫老人“嘿”地一声冷笑,双目又向刁人杰身侧的谌度才、霍昆以及金轮头陀、黄衣喇嘛等人环视一周,说道:“看不出,‘蛇形门’里果然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刁兄怎不替在下引见引见?”
霍昆接口笑道:“萧老二,少在咱们面前装模作样,大家全是几十岁的人啦!谁不知道谁是干什么的,虚套无益,你干脆说吧!这几日你等在大巴山潜踪窥探,目的何在?今日闯寨叩见,意欲何为?犯不上尽使花枪,只说废话。”
鬼手萧林陡的脸色一沉,两眼盯着霍昆,足有片刻,突然咯咯尖笑起来,道:“啊!我当是谁?原来是霍兄!咱们兄弟长久没亲近,想来霍兄你……。”
他话尚未完,谌度才铁忽然冷笑一声,插嘴说道:“什么狂妄后辈,既敢单身拜山,又东扯西拉说许多废话做啥?难不成倒要老夫陪你们站着谈家常吗?”
鬼手萧林又是一惊,目光如冷电暴射,凝视谌度才,但谌度才数十年未曾出世,他自然是不识,沉声说道:“这一位是谁?萧某人眼拙,似乎没有见过。”
谌度才冷哼一声,道:“见过什么?老夫称雄斗狠的时候,你娘和你爹还在捡糖鸡屎吃哩!”
他这话原来是实话,谌度才年近百岁,而鬼手萧林不过才五十上下,当年谌度才壮年,萧林的爷娘自然尚幼,但如今萧林名列当今高手,狂妄自大,又认不得谌度才,哪能受得了这几句话,只见他猛可里向左一错步,横掌齐胸,眼中早已凶光微露,喝道:“混账东西,你在跟谁说话?”
谌度才也怒道:“不知死活的小辈畜生,你挣开狗眼看看,老夫是干什么的,能吃你这一套?”
刁人杰看两人一言不合,立刻便要出手,赶紧晃身抢到两人中间,抱拳向萧林道:“萧兄休得误会,这位乃在下师叔,数十年未闻世事,难怪萧兄不认识,在下替你们引见引见。”
萧林“啊”了一声,双掌虽然仍蓄暗劲,脚下却向后撤跨了半步,脸上掠过一丝迷惘和怀疑之色。
刁人杰见他已露怯意,趁机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