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谱可以失而复得,人死却不能再生,是以毅然决然,掉碎海螺号角,这一举动,连小绢和小翠也大出意料,全以惊疑迷惑的眼光望着他,解不透他此举真实用意何在?
鬼手萧林见号角已碎,心中暗喜,眼珠一转,说道:“唐兄快人快事,令人可佩,既然如此,萧某还有什么可说,就请唐兄后退一丈,容在下从容交药,可好?”
唐百州一心要他将解药交出来,自然再无怀疑,依言向后跃退丈许,让出中间三丈左右空地……。
小绢回目见萧林眼含诡谲笑容,目波流动,似乎绝无诚意,正要出声告知唐百州防备,岂料略为一缓,鬼手萧林早已长笑一声,双脚猛可里一跺地面,腾身凌空拔起,竟然食言不肯交出解药,迳向山下飞落……。
唐百州大吃一惊,但他刚刚退开一丈以外,要想反身截阻,哪还能够,不禁失声惊呼,心神俱乱,谁知就在这眨眼的一刹那,耳旁但闻一声娇叱,绿影翻飞,小翠人如闪电般跟踪追扑了下去,饶是那鬼手萧林身法迅捷,却没想到小翠人动如风,比他更快,他这里方奔落十丈左右,突觉眼前绿影疾晃,香风过处,竟被小翠越身掠过,拦在面前。
他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忙不迭急忙打千斤坠稳住身形,仰身退跃,欲待折转横遁,以图脱身。
小翠这时候把他恨入了骨髓,闷声不吭,纤掌疾翻,兜头就是一掌猛推而出。
鬼手萧林身形才动,刹时间劲风业已迫体,试想小翠自幼得“七指姥姥”古若英真传,内力何等深厚,“青阳宫”重重机关且困她们不得,这一掌含忿出手,力道何止千钧,说起来也是鬼手萧林合当倒霉,如果他此时识得厉害,或闪或躲,还不致于惨到何种程度,偏偏他心中也不愤这两个小丫头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艺业,劲风迫体而至,他居然不再横身跃遁,脚下踩椿,双掌尽力反兜,“霍”地吐气开声,竟然硬接了这一掌。
萧林修为多年,掌力自也不弱,两股掌风一触,山林间突然焊发闷雷也似一声巨响,狂飚飞扬,尘土略定,鬼手萧林双掌敌单手,居然分毫也没有占到上风,和小翠各自被对方劲力震得“登登登”后退了两三步。
这一来,越发激起小翠怒火,娇叱一声:“不要脸,再接姑娘一掌!”迅速的揉身又上,双掌一齐贯劲,平胸推出。
鬼手萧林适才一掌硬接,表面上虽然扯平,实际说来,以他身份,双掌对人家单掌,已经逊了一筹,他心里何尝不明白?但此时骑虎难下,避无可避,只得一横心,一咬牙,又是双掌平推,再硬接一招。
“蓬”的震耳一声响,全力相拼,高下立判,小翠左脚后跨一步,香肩微微一晃,鬼手萧林却似断了线的风筝,活生生被这娇小姑娘一掌劈退一丈四五,连人带身子,横撞在一株巨松树干上,痛得他龇牙咧嘴,但总算没有跌落在身后两丈以外的悬崖之下。
但是,小翠怒气尚未消除,三次猱身欺近,娇叱声起,竟然运集全力,又是一掌,向躺在地上的鬼手萧林直劈了过去……。
上面的唐百州和小绢起初望见小翠拦住了萧林,两掌挫敌,硬生生将老家伙劈倒地上,都替她欣喜,但一见她怒冲冲三次出手,挥掌又上,却不禁大感惊骇,唐百州且已失声叫道:
“小翠,使不得……”
皆因这时候鬼手萧林置身子一处绝壁边缘不足三丈的地方,倘若小翠这一掌再打实了,岂不将萧林和他身上的剑谱与解药一齐劈落到绝壁之下!
那绝壁深逾千丈,黑黝黝望不见底,显见是个十分幽深难测的山谷,此时鬼手萧林已在对掌中负伤,欲擒他易如反掌,一旦将他劈落谷底,毫无疑问,剑谱解药都将随着殉葬在荒谷之中。
然而,小翠怒极出手,力道已发,虽经唐百州呼叫,但她只顾出气,一时间哪能想到这许多,收掌不及,劲风狂卷之下,但闻鬼手萧林惨呼一声,人已被小翠掌力卷起三丈多高,飘飘荡荡,直向深谷中跌落下去。
唐百州跌足长叹道:“坏了,坏了。这一来不知又要多费许多手脚?”紧跟着又埋怨小翠道:“都怪你不听阻拦,你把他打下崖去,试问剑谱和解药却怎么办?”
小绢也抱怨道:“总是劝你,你总是这个暴躁脾气,好啦,现在人已经跌下去啦!看你拿什么解药来救傅公子?拿什么剑谱来还给唐大侠?”
小翠怒击鬼手萧林,原只图一时快意,并未想到这许多关键,及至错已铸成,听唐百州一阵埋怨,已觉又惊又悔,焦急万分,再听小绢也厉声责难,更是大急,一赌气,说道:
“你们别尽抱怨好吗?事情是我做的,我总归设法解决,大不了立刻下谷底去寻上来,有什么不得了的事?”
小绢听她嘴硬,不由大怒,叱道:“错了还不认错?好!你现在马上下去把剑谱和解药找上来,要是你找不上来,傅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好歹我和你回老夫人面前说话!”
小翠更是气,樱唇一嘟,答道:“去就去,你别动不动就把老夫人抬出来吓唬人,要是寻不回剑谱解药,我一命抵一命,抵得过你的傅公子了吧?”
她也是悔恨交加,口中不饶人,故意把“你的”两个字说得份外重,份外长。
小绢登时粉脸绯红,凤目数转,向唐百州说道:“唐大侠,你瞧瞧,这小妮子还有点规矩没有?自己做错了事不认错,竟比别人还要凶?”
唐百州见她们真的拌上了嘴,倒反而讪讪不便再责备谁,只得“嘿嘿”一笑,未置可否。
但小翠是个火爆脾气,眼见自己是错了,却当不得小绢一顿排喧,又见唐百州仅是干笑,只当他也责怪自己,这一赌气,柳腰忽折,转身飞也似奔下岭腰,果然觅路下谷去寻鬼手萧林的尸首去了。
唐百州倒怕她轻举涉险,连忙叫道:“翠姑娘,翠姑娘,且请稍待,咱们再从长计议。”
但小翠此时正当气头上,听见也只作没听见,头也不回,霎眼已纵落岭下不见。
唐百州见她负气而去,拦阻不及,心里反倒着慌起来,急道:“这谷中深幽难测,小翠此去,只怕又要涉险,咱们四个人倒去了两个,这可如何是好?”
小绢也有些后悔,适才责骂小翠未免有点过份,闻言低头无语。又见唐百州急得抓耳搔腮,独自喃喃说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一个眼看无救,一个又眼睁睁非向阎罗殿跑不可,这可怎么办呢?”
小绢越听心里越乱,抬头望天,已是巳末午初,小保中毒不能逾午,暗思即使能够从谷底寻得鬼手萧林尸体,取到解药,只怕午时之内,也无法赶回来及时救治他的毒伤。想到这里,更加心急如焚,不由自主,目中泪水潸然而下,偷偷低头,用粉颊偎着小保面颊,柔肠百转,好生酸痛难过。
傅小保面颊上一片深红,微一触摸,便感其热灼手,分明体内毒性已在发动。小绢让他依偎在自己怀中,不时低头注视他被高热烧得绯红的双颊,探探他已如游丝般微弱的呼吸,见他沉迷昏睡,距死已不远,心里一阵酸,两行热泪,顺着粉颊滚落而下。
少女情怀总是诗。此时的小绢,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澎湃的情潮,忘了羞涩,也忘了身边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似的唐百州,竟然含泪俯身,樱唇微合,吻在傅小保烫得灼人的嘴唇上。
这一吻竟是那么安详而自然,缓缓地,但却是壮严的,有限的时光更为这绮丽情境添增无限的温馨情趣。一向端壮沉静的小绢,这一刹间,热情奔放,难抑难止,突然双臂向怀中一收,密若雨点的吻,疾遽地落在小保的脸上、嘴上、眼上……。
所遗憾的是傅小保昏睡如死,对这份梦寐以求的艳福,竟然昏昏然绝未领略,事后得知,相信他将会难过万分的。
唐百州团团乱转,一心在苦苦思索这几个难解的死结,嘴中喃喃,状如痴癫,对这醉人的一幕,倒是真正视而未见。蓦地,他忽然从一片混乱的思维中抓住了一条细丝,用力一拍双掌,把小绢也从痴迷中倏地惊觉,只听他大声叫道:“啊!有了!现成的解毒圣物,何不试试?”
小绢忙问是什么解毒圣物?
唐百州兴冲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药瓶来,高擎手中,激动地笑道:“喏!这是金臂人魔孙伯仁特制独门解毒药丸,孙伯仁的金臂人手内蓄毒针,见血封喉,何等霸道,用这解药一粒就能解去,想来不难解得萧林鬼爪上的剧毒。”
小绢听他兴高彩烈的述说如何向孙伯仁夺得这瓶解药的经过,使她本来也激动的心,又不禁冷了下来。暗自忖道:解毒之药各有不同,如非特制独门解药,甚少能解得他人喂制的毒器,孙伯仁这瓶解毒药丸,远不及自己适才喂给小保吞下的师门“清毒散”。前次在飞越岭外小镇边傅小保被孙伯仁毒针所伤,还不是依仗师门“清毒散”才将他解毒救醒过来么?
那时若真等他从孙伯仁手里夺来解药,只怕傅小保早已断了气了。
她心里虽如此想,却无法明言,致令唐百州失望,只得幽幽问道:“那姓萧的曾说,天下除了他的独门解药,再无药物可以解得这种巨毒,孙伯仁这药,不知可有效没有?”
唐百州笑道:“你真信他吹牛?孙伯仁当初势迫无奈,将这解药给我的时候,也曾恨恨说过:有了这瓶解药,你可以多挨几次喂毒暗器了。孙伯仁既是如此说,少不得定能解得各种有毒暗器。”
小绢见他信念甚坚,不便向他泼冷水,心想既然是解药,吃了不对,谅必也没有甚么坏处,当下点了点头,协助揭开傅小保的牙关,唐百州兴冲冲倒出两粒药丸来,喂入傅小保口中。
在小绢想来,明知这药丸未必有效,不过抱着慰藉唐百州的心情,让他死马权当活马医。
谁知孙伯仁这种药丸,对于解去鬼手萧林爪上毒性竟有奇效,药丸入口不过顿饭工夫,就听得傅小保肚中一阵雷鸣,突然张口吐出一大摊腥臭黑水,接着,脸上绯红渐褪,人虽未醒,鼻息却已渐趋正常。
原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