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了?”列长风似笑非笑地瞄着安戈的粽子手。
“是。”安戈从兜里掏出检验报告递过来,“确定没有污染,这是报告。”
“报告回去直接交给队医。”列长风看看不远处的双杠,“怎么加餐,你自己说吧。”
“头儿,”安戈有点嬉皮笑脸地凑近,“回去再说呗,别在这儿了,要练趴下了多丢人啊。”
“两百个俯卧撑。”列长风拿手指指脚边的那块空地。
安戈没有再争辩,把头盔放到一边,趴下单手就开始做俯卧撑。
特航大队来的人都见怪不怪地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只有航指的几个教工停下来看了两眼。
没有人数着数,但谁都知道安戈做了不止两百个,堪堪做完爬起来时脑门子上都是汗。
列长风正在跟教务长商量接下来选拔工作上的一些细节,抽空看了安戈一眼说:“回去再做十倍重力跑,没什么事就解散吧。”
安戈老老实实地站着,军姿笔挺,神情严肃。
列长风过了一会儿发觉他没走,干脆转身面对安戈:“还有事?”
安戈习惯性地想笑,被列长风一瞥,刚从嘴角边露出来的那丝笑容就又赶紧收了回去。
凝神绷住脸,继续老老实实地立正敬礼:“报告,我想去看望杜晗宇同学。”
他提到的名字和提起这个名字的时机都让教务长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
想想那个屡获嘉奖的学生即将面临的问题,军校这边配合工作的人不是没有怨气。
列长风倒像是没听到安戈在说什么,压根就不搭理他,继续神色自若有条不紊地跟教务长交换着有关人员、场地和工作安排方面的种种意见,直说到一个间隙才停下来,语调平淡但口气却不怎么好地转头说:“禁闭室要能随便探望那还叫禁闭室吗?”
安戈不老实了,梗着脖子反驳:“丢枪的是我,要不您把我也关禁闭室去吧,这多不公平啊。”
列长风皱了皱眉,直接说:“两小时禁闭,自己去。”
安戈敬了个礼,转身就跑。
教务长看着安戈的背影,“列大校,这不合适吧?”
列长风有些头疼地摆摆手,“我这帮臭小子就这德性,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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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三、一个狗屁选拔的开始(下) 。。。
军校的禁闭室不是监牢,也没有太严格的看守制度,基本上就是一排位置偏僻的独立平房。不多的几个五六平米的小单间,里面有张谈不上舒适的单人床,还有一个安装在墙上的简易马桶,和冲洗马桶用的水桶。除了没有书,没有任何私人物品或娱乐设施,也不能自由出入,这里就跟学校里的单人宿舍差不多。响彻校园的军号声在这里也可以听到,一切作息要求都和住宿生相同,起床号响亮灯,熄灯号响熄灯。在这两通号声之间的时间里,室内的节能灯会发出略显昏暗的照明光线,可以保证被关禁闭的人不会把三餐吃到鼻孔里去。
黯淡的灯光下,杜晗宇正在室内空隙不大的地面上快速地做着仰卧起坐。
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气温有些偏高,汗水从杜晗宇的额头一直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淌入颈后。
他身上的学生制服早已被汗渍染透,胸口、后背和腋下都显出比别的地方更深的暗蓝色。
粗糙的再生水泥地面上也越来越清晰地显出一个湿漉漉的后背的印子。
同样是没有人在计数,但杜晗宇此刻的超量锻炼并非出于任何人的指令。
杜晗宇的脸色很不好,从回来的第一夜就做了噩梦以后,他几乎就没怎么睡过。
一名没有配发杀伤性武器前往执行封锁任务的军校学员使用精锐特种武器枪杀平民,这样的事在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算是件小事,所以校方的处理也极其迅速。在他们完成任务收队离开阵地后,几乎是一登车,杜晗宇就被教务处的专员带到了车上一个相对隔离的角落里,然后就被直接送进了学校的禁闭室。一星期禁闭的处理决定也是在这间斗室内向他宣布的。杜晗宇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脱□上不及更换的保卫队制服,换上了教官送来的衣服。
他们在那个不到五十米的阵地上呆了超过七十二小时,作为领队的杜晗宇那时已经很疲倦。
教官和教务专员刚刚离开,杜晗宇看了眼被锁上的门,搓了把脸坐到床边,很快就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那些噩梦,杜晗宇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睡到禁闭结束,可实际上他只睡了不到两小时。
躺在好像连手脚都伸展不开的水泥地上,杜晗宇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运动过量的腰腹肌肉上传来了鲜明的酸痛感,杜晗宇在起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泄气倒了下去。
他抱着后脑勺躺在那里,急促地呼吸着,目光随着胸腔的起伏而轻微晃动,好像总是无法聚焦。
到极限了吗?杜晗宇问自己。他试图闭上眼睛,却在两秒钟后又很快睁开。
还不行,梦里的影像还清晰地留在脑中,那个年轻母亲的脸,忽然又变成了茄子的脸。
杜晗宇强迫自己清醒起来,深吸一口气,又猛地坐起来,再次用手肘撞上膝盖。
“这样傻练很容易拉伤腰肌。”突然有人的声音响起,像是有谁在什么地方对他说话。
杜晗宇以为自己开始产生幻听了,憋住的气一松,身体又朝后摔倒下去。
他终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变得比哭还要难听。
可是杜晗宇的眼睛里却没有眼泪,就算是哭,他也只是在毫无意义且毫无目的地干嚎。
那个声音在他的干嚎声渐渐变低的时候又出现了,这一次他说:“想抽烟吗?”
杜晗宇一下子坐起来环顾四周,终于,他发现屋角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不知何时从另一边伸过来一根软线。线头上大概带着镜头和拾音器,应该还有微型麦克风,那个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的。麦克风的音质相当好,杜晗宇能很清楚地听到有人在擦燃打火机,咔咔两声,然后火苗呼的一声冒了起来,仿佛就在眼前一样。
“是你?”杜晗宇盯着那个疑似镜头的东西,有些意外,“你是……”
“安戈。”安戈的声音轻轻笑了起来,“事不过三,别再让我提醒你第四次啊。”
“你没事?”杜晗宇松了口气,噗通一声甩手趴脚地瘫回到地面上。
“我能有什么事啊。”安戈拖长了音调的嗓音这会儿听起来显得特别张狂,他好像嘴里真的叼着根烟,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什么地方,时不时的语音显得有些含糊,带着点无赖,却又好像不乏某种隐约的真诚,然后他完全没有任何疑问意味地问了句,“做梦了吧?有没有梦到我呀?”
杜晗宇没吭声,安戈失笑地咳嗽起来,好像是笑得呛到了。
“还真梦到我了?”他边笑边呛边咳嗽,一边还问,“哎,你梦到我什么了?”
“变成怪物,满身触手,还带着鳞甲。”杜晗宇突然也觉得有点好笑,“满意吗?”
“帅不帅?”安戈笑着说,“够帅就行,要是不够帅这梦你可得重新做。”
“来根烟。”杜晗宇爬起身移过去坐到那根软线伸进来的角落,背靠着墙放松下来。
“好啊。”那边的声音顿了顿,安戈好像真的掏烟去了,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提高了声音说,“哎不对,杜晗宇同学,我记得你还没到生日哪。未成年,不能抽烟啊,别以后传出去说我教坏小孩子。”
“是你弄不过来吧。”杜晗宇也知道那是玩笑,却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还用了种特鄙夷的语气。
“只要想,就没什么做不到的。”安戈嗤笑,“很多事都这样,就怕自己先告诉自己不行。”
“只要想就能做到?”杜晗宇不太赞同地反问,“成年人,你这就不叫幼稚了?”
“嗯,我们头儿说的,得先想到才有可能做到,不然就什么都不可能得到……”安戈说着,自己倒先乐了,“不过我觉得这话不像是他说的,估计又是哪儿抄来蒙我们的。其实吧,这话也挺有道理的,能不能得到另说,至少你得想,而且还得要做。有了这个开头和过程才有可能去谈结果,要是连想都不敢想,或者一想到什么就告诉自己反正也做不到,那就当然什么都不可能了。”
“你干脆点就承认弄不过来吧,还非要绕着弯子说那么多废话。”杜晗宇撇嘴。
“哎,那边的,让开点。”墙上突然有人敲了两下。
杜晗宇没有让开,他其实连动都没动。软线上有镜头,他知道墙那边的人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只是以为安戈又在开玩笑。所以当电浆光束如切割豆腐般穿透墙体飞射到眼前的时候,杜晗宇完全被这个狂妄的举动给震住了,惊讶得目瞪口呆。禁闭室的墙上开了个洞,切口平整得就像是预先设计出来的通气窗,杜晗宇从这个破洞中看到了墙那边笑嘻嘻的安戈,一只手裹得跟粽子似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他那把威力巨大的PKS…635,还学着老电影里西部牛仔的作派,扬起下巴吹了吹根本没有冒烟的枪口。
一根烟从那边被扔了过来,丢在杜晗宇身上,又滚落到地上。
失语的沉默中,熄灯号刚巧响了起来,室内的灯光闪烁两下,暗了下来。
隔壁又传来打火机摩擦火石的声音,这一次,杜晗宇不止听到而且也确实看到了那团小小的火光。
安戈的眼神在这团小小的火光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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