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抽抽嘴角嘲声一笑,“那时被臭泥糊了眼睛,竟看你长的不错,幸好现在觉得丑了。”话罢便撇下众人,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一路走到苍梧宫外,凤澶还紧紧巴在腿上,它也不将余二扯回去,只是死死抱着余二,一副死磕跟到天涯海角的架势。余二停下步伐冲它道:“你回去罢。”
“……老子与你们凤家再没关系,莫要再跟着我了。”
凤澶怔怔地抬头看着余二,哑哑地叽了一声,眼中又迷蒙地泛起水雾,哆哆嗦嗦地挪着身子贴紧余二脚腕,爪勾戳出几个丝洞死死勾住衣衫布料。
余二定定地看了它一会儿,眼中也难得泛了酸涩,躬身去拆小鸟儿的爪子,哄道:“乖乖回去当你的小世子,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凤澶恍若未闻地继续缠着余二,被撕开又粘上去,宛若一块摆脱不掉的牛皮软糖,周而复始,余二双手制住它不安分的红爪子,沉下脸来唬道:“听话!不要胡闹!”
凤澶愣怔着静了下来,突然发了疯似地扑棱起红翅狠狠一巴掌扇到余二身上,好似稚童难过委屈时拍打罪魁祸首的父母。余二冷不丁被扇了一翅膀,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起眼来却见小鸟翅羽折了大半,两只鸟眼犹如水井一般源源不断朝外冒着泪珠,将脸颊绒毛沾地濡湿,一时定在当地说不出重话来。
凤澶吧嗒吧嗒掉了一会儿眼泪,突然低下鸟头,挣出爪子拨拉拨拉又勾上余二衣角,也不再叽叽叫唤,沉默而坚持地紧贴着余二。
这湿淋淋的红毛团锲而不舍地挤在脚下,和当初哆哆嗦嗦地缩在半龙肚子底下一模一样,余二长长地叹了口气,任由它挂在自己脚边,也不再看身后的苍梧宫一眼,动身便回往老家鉴湖去。
鉴湖边上一片秋意,王八精最近正勤勤恳恳地给自己垒窝以备冬眠之需,正搬着一块土坷垃,见余二从天而降,赶紧满脸堆笑迎上去道:“余爷,您回来了。”
余二冲王八精点点头,瘸拐了几步又折回来,吩咐说再在湖边立上一块“凤凰与鲳不得入内”的牌子,再三重申以后鉴湖不许凤凰入内,要如同防食人鲳鱼一般防着凤凰,见一只打一只,见一双揍一双。
王八精讶异地瞪大小眼,湖霸余爷之前不是和那凤凰上仙关系处的挺好,不仅在湖中住了一段日子,那凤凰上仙还派人打赏过大家,怎么如今就翻了脸了,王八精心中惦念着自己的那点细软是否要折还给上仙,苦着脸道:“余爷,怎么突然又防起凤凰来了?”
“你别管太多,照办就是!”
王八精“哦”了一声,它素来听从余二的吩咐,忍着肉痛唯唯诺诺点下头应了,搓着短手指了指余二脚下,犹豫问道:“余爷,那凤澶小世子怎么办?”
凤澶战战兢兢抖了一□子,努力将浑身的绒毛紧缩起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蓬松扎眼,余二瞅了瞅巴在自己脚边的毛团,沉吟了一下道:“那把字改动下,凤凰前头加个老字。”
余二交待完毕,瘸拐着向自己的精舍走去,王八精在原地默念三遍老凤凰与鲳不得入内,免得自己记性太差忘记了要紧事,伸长脖颈瞅了瞅要在湖边如何布防,突然又几乎将小眼瞪出眼眶,连滚带爬地跟到余二脚边,战战兢兢道:“余爷,凤凰见一只打一只是么?”
余二半只脚跨进门槛,闷声道:“对。”
王八精几乎要哭了出来:“那……那只您能亲自出马么?”
……
余二回头看一眼,抬脚进屋内,将凤澶扒拉下来搁到墙角,转身一个使劲便把桌子掀了出去,又呼哧呼哧地将两张雕花睡榻搬出房外,稀里哗啦地扯上屋内那些华贵陈设,全都堆在院前,对着来人道:“来得正好,顺便将你的东西搬走。”
凤疏看看眼前一堆的家具陈设,静静道:“这是你的。”
余二喷口粗气摇头道:“老子可没这么厚得家底,也消受不起这些金贵玩意儿。”
凤疏念了两句法诀,抬手一扬广袖解去法诀,那堆富贵堂皇的物什好似被剥了皮似的灰淡下来,现出余二原有的那堆破烂家产。余二与自己那张断腿床久别重逢分外亲切,眯眼盯了半响,自顾自俯□子又将它拖回精舍中,面上虽没说什么,心中却狂草凤氏祖宗。一把将蹲在墙角的凤澶捞起来,抱到凤疏面前,装出一副陈恳模样客客气气道:“赶紧把你儿子领回去吧,敝处地小寒酸,招待不起两尊大神!”
凤澶警告似地朝凤疏尖促地叽了一声,嗖地撩开余二外衫衣襟,哧溜钻了进去,它身形大了一圈,嘟鼓鼓地把衣衫撑出一个包,乍一看还以为是发福的肚腩。余二伸手进去要将它掏出来,一人一鸟又拉锯起来,正被缠地焦头烂额时,听闻面前凤疏幽幽道:“本王并非澶儿生父。”
余二自然知道这点,提住凤澶两只鸟爪,拔萝卜似地将它从怀中拔出来,“那又怎样,反正它叫你爹,把你们凤家小世子拎走。”
凤澶刚被甩入凤疏怀里,立刻又扑棱起翅膀大力扎到余二怀中,鸟头靠在肩膀上,喙一扁又要打雷下雨,凤疏任由它牛皮糖似地粘余二,平静说道:“澶儿肯叫做爹的,只有你余二一人。”
余二心跳突然漏了个拍子,瞅瞅身上的小鸟,干巴巴道:“受不起,这儿子不便宜,老子不抢正主你的风头!”他若要当爹,娶个好生养的母鲤鱼,一回便是千儿八百的卵,能孵一池塘的苗儿,软的甜的糯的娇的各种声色的“爹”应有尽有,何必去稀罕一只只会傻傻叽叫的红毛团。
“本王可不是什么正主。”凤疏缓缓说道,从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花棱铜镜,“此镜名为观尘,虽残破不堪,但却是上古神器,更有幸为凤族所有。”
余二看了看这面布满斑驳锈痕的青铜镜,没看出有什么特异之处,抬眼狐疑道:“那又怎样?”
“以血濯镜,能观前尘。”原来凤疏自敖景白告知说入龙泉需得尽忘前尘之时,便想起族中的观尘镜。凤凰浴火重生灵魂永不灭失,但若是失去记忆,这涅槃之能只是个好看的噱头,又于凡人重新投胎而活有何区别?故而凤族中存有上古神器观尘镜,犹如龙族拥有定海针一般,都对本族至关重要,涅槃之后的新凤以血濯镜,便能看到自己的前世往事。
余二盯着那面镜子,突然恍然大悟:“所以你预备让我进龙泉去泡泡,出来后再给我照镜子?”
凤疏点头称是,敖景逸心机深沉,他又岂是良善之辈,本想假意答应敖景逸提出的条件,待余二出龙泉之后毁约再将人强抢过来,昨日已经调兵遣将,与敖景逸手下对峙于龙泉之外。谁料千钧一发之时,断尾余二周身浴血从林间癫狂奔出,情势骤然逆转。
余二愣愣地瞧着那枚花棱铜镜,突然道:“如果那样,老子出龙泉后还要看这玩意儿看上好几百年?”
凤疏抚了抚铜镜上斑驳的花纹,垂眸良久方道:“你若想看上百年也无妨,本王和澶儿陪着就是。”
一番话说得极为软和,就连凤疏也不知自身为何要屈尊至此,谁料余二扬着一边粗眉打量他半响,突然嗤笑一声,将那铜镜推还回去道:“多谢好意,不过我这辈子是实打实活过来的,不是看戏文似地看过来的,一泡进龙泉,我余二便是死了,这镜子再厉害也不能让我原样活过一回,这就和你自己上场打架,和看别人打架,感觉能一样么?!”
“可若不入龙泉,你也会死。”
“都是死,不如死的明白点。”余二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挑挑眉毛咧嘴一笑,将凤澶撕下来,重新塞回凤疏怀中,掩上破门,在门缝里冲两父子道:“帐都算清了,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慢走不送,再也不见!”话罢砰地合上门缝,咔嚓栓上落栓,扶着门长长吸了口气,感觉一股微凉顺着气管蔓延到肺中,冻地腔子里的心脏都紧锁起来,酸涩麻意沿着胸口突突地往头上冲,全都聚在眼角徘徊不止,最后狠狠尽付一声草骂:“浪!”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就是本人恶趣味集合,写的很爽,被雷的……再雷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啊,(被p飞)~
ps:由于猫妖狐狸精神马的变成人尾巴会露外面,那龙的尾巴……应该也不对应人身,所以我觉得这样还算合理……
几乎每个有失忆情节的仙妖文中,都有一枚镜子苦逼的身影,单列一章字数不太够,狗血补到这边来。
43
43、第四十三章 。。。
话说在这愣神之间,山那头的天幕像是墨汁晕在水里似地擦上了黑,门缝里再透不进外头的微光,屋内迷迷蒙蒙地暗了下来。余二扶着门框倒吸一口凉气,站地久了,层层叠叠的钝痛从尾巴骨沿着脊椎毒蛇一样缠上来,胸前背上细小的挠抓伤口也欢腾地造起反来。他咧嘴龇牙嘶嘶抽气,一边反手不雅地摸摸屁股,一边感慨这尾巴断后会不会留下个碗大的疤?转身猛地僵在当地。
里屋立着个清冷人影,在暗淡下的天光里愈发显得扎眼,凤澶趴在那人怀里,委委屈屈地朝余二叽上一声,颠颠地飞下来往前凑两步,余二维持着摸后门的姿势僵在当地,原来这一人一鸟早已穿墙而过,大咧咧杵在屋内看了自己半天笑话。
余二沉下脸来看沿着墙根慢慢往这边凑来的毛团,收着翅膀掂着爪尖,不时偷偷撩起眼皮观察余二的脸色,一副怯生生的媳妇样,余二心中笃定,若是自己现在飞起一脚将它踢回老凤凰那去,这小鸟儿瞬间便能换上嘶喉哭嚎的寡妇样,高亢叽声能将自己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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