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大了嘴,一时间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他只能愣在原地,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之下缓缓放大,模糊的图像投射到视网膜上,就像燃着的一把火一样。
他看见那个身高大约170公分左右的□男人整个人都扑在铁栏上,灯光照在他金色的头发上,他的脸被阴影挡住,看不清楚。
这个男人焦急的挥舞着手臂,嘴里依依啊啊的喊叫着。
阴影笼罩在他身上就像死神为他穿上的衣服一样,安东看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穿着如同海格一样深蓝色工服的人走过来,一左一右轻松的架起了他,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喊叫声越来越小,安东站在原地,咽喉如被棉花哽住一般。
安东回头看看站在自己身后数米的路易斯,而后者面上则毫无表情,一时间安东陷入一种完全的迷惘之中。
他只觉得自己宛若走入一场大雾之中一般,四下灯塔全都熄灭,平原上雾气四溢,伸手眼前,亦难见五指。
然而,关键并非如此,更为可怖的是,似乎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四下彼此,却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什么都看不见,亦触摸不到。
他看着路易斯镇静冷漠面容,心似乎缓缓沉入深海之中,细胞逐渐变形破裂,杳无踪迹。
这时候,神官适时的咳嗽了一声。
“先生们。”他说,“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呢?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不是吗?”
“是的。”沃特大公爵回答,“用于等待的时间很长,但是用于解答的时间永远不够。”
说完这一句,他便不等待安东,径自朝前走去。
神官意味深长的看了安东一眼,也向前走去。
安东停在原地,正在手足无措之时,路易斯已经缓缓的走到了他的身旁。
“去看看吧。”这是安东第一次看到路易斯这么沉静,“不论是什么,既然没有后退的可能,那也就只能去看看了,不是吗?”
“如果你不是叛逃者的话,我想我会喜欢你的。”这时候,前方沃特大公爵的话语遥遥传来。
“也许这是我的荣幸。”路易斯嘴角现出一份微笑,“也许是吧?”
他用手拍拍安东的肩膀,朝他耸耸肩。
“别想着逃走。”他用极低的声音对他说,“这地方虽然看着很是松散,但是我敢保证,要是咱们想要跑的话,他们很轻松的就能把咱们捉回来,就像第一次越狱一样。”
安东点点头,勉强的冲他挤出一个笑容,跟着他向前走去。
他们沿着铁栏走,时不时会有□身体的人类扑到铁栏上来,他们伸着手臂喊叫,却连一个单词都说不出来。
安东一再的深深呼吸,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那一双一双在阴影里隐藏着的眼睛让他感到如坐针毡。
在他身旁,路易斯却毫无忌惮的四处张望,他看看铁栏里的人类,再看看前方的大公爵和神官,嘴角现出一个冷笑。
这时候,他们随着海格拐了个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了过来。
“猊下,屠宰区到了。”海格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对沃特大公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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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
“辛苦你了。”沃特大公爵微微颔首,之后理了理本就整齐的衣襟,自海格身边走了进去。
神官跟随在他的后面,之后是路易斯和安东。
“别想耍花样,该死的叛逃者。”当路易斯经过海格身边的时候,后者这么恶狠狠的警告他,但是路易斯还给他的,只有意味不明的一个眨眼而已。
随着脚步的深入,血腥气味逐渐弥漫开来。
安东只是觉得渴,这种铁锈气味自鼻粘膜传播到他的神经中枢,一种焦灼的饥渴感自大脑之中油然而生。
胃开始痉挛抽搐起来,安东强自咽了口口水。
“现在可不是咽口水的时候。”沃特大公爵的话音冷冷的传过来,安东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阁下,从现在起看到的一切,你都需要好好地记住。”
安东莫名其妙的看着转过来的老者,那双眼睛即使被眼睑赘皮遮挡也使得他有些毛骨悚然,灯光昏暗,眼中的狂热却半分没消。
沃特大公爵直勾勾的盯着安东的眼睛,直到后者慌乱的低下头去。
“没有什么可以躲闪的。”沃特大公爵以一种些微癫狂的口吻说着,“已经不能逃避了,阁下,这是你的宿命,你是被选中的人,于是这就是你必须知道,必须记住,必须隐瞒的事情。”
他快步走到安东身旁,扯起他的手臂。
“你应该去迎接你的宿命了。”他若喃喃自语,又若试图将这些讲给整个大陆来听,“你想要知道的真相、事实、疑问,今天将全部揭晓,但是,究竟全知与无知,哪个最为幸福呢?”
他的手掌不住用力,安东觉得自己的前臂如同要被捏碎一样疼痛,但是一种未知的恐惧攫住他的喉咙,一时间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任凭着沃特大公爵牵着踉跄前行。
血腥的气味越来越浓烈,安东跌跌撞撞的进了一间大屋,屋子的顶上安装了轨道,粗大的铁钩在轨道上轻轻摇晃。
在远处的铁钩上挂了一件物体,沃特大公爵嘿嘿的笑着,扯着他向前走去。
平素冷静甚至冷漠的老者在这一刻如同顽童一样,安东觉得一股冷气自自己的裤脚蜿蜒而上,距离渐渐缩短,他已经清晰的看到铁钩上那物体的轮廓。
在看清楚那物体的时候,安东条件反射似的感到空荡荡的胃部一阵一阵痉挛,胃酸不住上涌,舌根发苦。
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好让自己不至于呕吐出来。
那是一具人体,并不完整,在铁钩上孤零零的悬挂着,微微摇晃。
“来看看你的食物吧。”沃特大公爵扯着安东的手臂,言语之中半癫半狂,“自小就未曾见过食物真相的你们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知道了真相的你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安东被他拽到这具失去了生命的躯壳之旁,被迫着抬头。
这具尸体被剥去了全部的皮肤,安东瞥到墙角有萎缩了的皮被胡乱的卷成一团,上面还残留着暗褐色的痕迹。
他打了个寒战,眼睛却不由自主开始检视这一切。
这具人体失去了自己的皮肤,同时也失去了自己脊背上以及臀部、大腿上大块大块的肌肉,看上去他应该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剥皮宰杀的,因为那双没有眼睑的眼球突出着,而嘴也扭曲张开。
很奇怪的是,即使是这样,尸体上却没有见到太多的血渍。
“鲜血都被收集起来。”就像是猜到了他所思所想一样,站在他近旁的沃特大公爵开口,“这座城市每天需要将近3千加仑的原料血液,不然,人们就只能在干渴之中度日。”
他看着骤然之间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安东,嘴角撇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答案,不是么?”沃特大公爵盯着安东的眼睛,视线轻蔑又带着狂热,“说到底或许我应该佩服你才对,这些年里,你是第一个看到这一切却没有当场惊慌失措的家伙。”
“你们在吃自己的同类。”这时候,在一旁的路易斯冷漠的开口,“当你们吃掉自己同类的时候,难道你们不会存在愧疚的感情吗?”
“同类?”沃特大公爵忽然现出讥讽的神色,“你真的以为,我们和那些野人会是同类吗?”
“你好好看看吧。”他站起身来,这时候海格正指挥着下属拽来另一个人,那人咿咿呜呜的悲鸣着挣扎着,却一个单词都说不出来。
“我们一直在饲养他们。”沃特大公爵说着这些话,毫无表情,“从他们的父母,父母的父母,乃至更早,自从林将他们捉来饲养,然后留下繁殖的种畜,剩余的分批屠宰吃掉,来供应整座城市,让这城市存活下来。”
“事实上,准确的来说,我们和这些野人,并不是同类。”沃特大公爵看向路易斯,眼神阴森,“这都要拜你们所赐,叛逃者们,你们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于是你们逃跑了。”
“那些病毒在我们体内繁殖,一开始毫无节制的病毒造成了被感染者大量的死亡,这实在是一件太不符合病毒繁衍需求的事情了,于是这些聪明的链条开始进行自我修正。”
“病毒开始减少对人类的控制,被感染者开始拥有自我意识,也不像开始那样食欲亢进,他们逐渐恢复了已经支离破碎的社会,再一次试图延续被中断的文明。”
“但是,当他们试图延续文明的时候才发现,这文明被叛逃者们切割的支离破碎,他们带走了这星球上一切先进的东西,留下来的只有断壁残垣。”
“明明是你们毁掉了这个世界,还来找别的借口。”路易斯的脸上满是不屑,“如果不是逼于无奈,谁会想要放弃自己的家园?”
“真是个好借口。”沃特大公爵翘起嘴角笑了,锋利的犬牙悄悄露出来,“但是他们同时也放弃了自己的同胞,不是吗?”
“你知道我在被放弃之后又坚持了多久吗?”他指指自己,“我足足坚持了半年。每天过着躲藏的日子,提心吊胆,但是,最后我还是被咬了一口,于是就感染了。”
“至于他。”沃特大公爵指指站在一旁的神官,“这家伙在教堂的地下室躲了一年,结果有一天想出来看看月亮,没想到踩了个带有腐烂尸体的钉子,然后感染了。”
“其实说起来最后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被咬到而传染的。”神官站在一旁耸耸肩,“不过最后的结果都差不多,被感染,暂时的失去理智,被食欲控制,最后忽然有一天,理智回来了。”
“然后我们发现大家似乎都在那一段时间里面停止了对于食物病态一样疯狂地追求,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对于自己之前行为的追悔,甚至很多人对自己产生了彻底的厌弃,那段时间里自杀率居高不下,人口损耗度激增,当然,另外一方面也有食物匮乏的因素。”沃特大公爵接过了话题,“虽然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