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格格哼地一笑道:“谁要有这种想法,谁就是天下第一等愚人。”
李玉翎道:“格格,话不能这么说,人总是难以满足的……”
多伦格格道:“你说呢?你说你的现在满足么?”
李玉翎道:“卑职不求闻达。”
多伦格格道:“好一个不求闻达,那你图的是什么?”
李玉翎道:“卑职无所图。”
“无所图?”多伦格格抬手一指道:“试问这些身在官家的,不惜逢迎,不惜钻营,那一个不求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心?”
李玉翎道:“卑职一不求飞黄腾达,二不求荣华富贵……”
多伦格格道:“那你求的是什么?一辈子就这么下去?”
李玉翎道:“做得头顶天,脚立地,又何求其他。”
“好。”多伦格格一拍桌子道:“好一个做得头顶天,脚立地,又何求其他,该浮一大白……”
拿起酒壶就倒,倒不出点滴。
“咦!”多伦格格笑了:“酒没了……”
一丢手中酒壶,摇晃着站了起来道:“我已不胜酒力,玉翎扶我一把。”
李玉翎忙起来伸手,可是他也头晕目眩,脚下踉跄。
两个人倒下了一对,相拥着倒在床上。
刹时间,两个人都静默了……
突然,多伦格格颤抖着一声:“玉翎……”
李玉翎本在震颤,这颤抖一声,他无法控制自己,只因为那害人的酒……
桌上,灯焰摇动着,一伸一缩的……
外头,似是那么黑那么静……
人定后,酒醒了,多伦格格娇靥酡红已退,如今是苍白的一大片,泪说无声地滑落那绣花枕湿了一大片:“玉翎,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李玉翎手颤、心颤,浑身俱颤。
“卑职该死……”
多伦格格道:“这句话无补于事,只要让别人知道,家法难容,我就是死路一条……”
李玉翎双眉突扬,道:“格格,卑职……”扬手抓向自己天灵。
多伦格格不知那儿来的快捷,不知那儿来的神力,伸手一把抓住了李玉翎的手:“生在皇家已经够可怜的,你还要我更可怜么?”
李玉翎道:“可是格格……”
多伦格格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格格,卑职的么?”
李玉翎没说话。
多伦格格道:“告诉你,我自己取了个名字,连我哥哥都不知道,叫雁霜,可是不许当着人叫我……”
李玉翎道:“是,格格。”
多伦格格眼圈儿一红,道:“玉翎,你要是心里没我,你就不该…”
泪珠儿成串地落了下来。
李玉翎忙道:“雁霜……”
多伦格格娇躯一歪,一颗蓬松的乌云玉首埋进了李玉翎的怀里,道:“玉翎,我刚才说过,咱们俩间的事,为家法所不容,万一要让人知道了,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李玉翎两眼发红,缓缓说道:“我绝不会辜负你……”
多伦格格道:“这是不够的,玉翎,带我走,天涯海角,那儿我都跟你去,什么苦我都能吃,只要能跟你长相厮守,虽苦也甜,带我走,玉翎,咱们马上走。”
李玉翎没说话。
多伦格格猛然抬头道:“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要我么?”
李玉翎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格格,既使是我心里没你,事情发生了,我也应负起责任,何况我心里也有你。”
多伦格格道:“那你就带我走呀!你知道,咱们不能再在京里待下去……”
李玉翎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暂时不能走。”
多伦格格道:“你暂时不能走,为什么?”
李玉翎正感难以作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便道:“你知道‘天威牧场’宫天鹤的女儿?”
多伦格格道:“你是说宫无双,我知道,怎么?”
李玉翎道:“她对我不错,我曾经答应一旦进京,要替她办一件事。”
多伦格格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答应替她办什么事?”
李玉翎道:“营救她的父亲。”
多伦格格怔了一怔道:“营救她的父亲?怎么回事?宫天鹤怎么了?”
李玉翎摇头说道:“她不是宫天鹤的女儿?宫天鹤也不是她的生身父亲。”
多伦格格讶然说道:“怎么说,她不是宫天鹤的女儿,那么她是……”
李玉翎道:“她的身世够悲惨,也够可怜,她本姓严,叫玉华,父亲原是吴三桂麾下的一员副将,因不愿随吴三桂降清被执,囚在京里某处,就在这时候宫天鹤找上了她,告诉她说他可以救她的父亲,但是,必须以她的姿色为朝廷延揽人才上百人,否则他也有权杀死她的父亲。
她是个孝女,为救自己的父亲牺牲了自己,先失身于宫天鹤,后又跟宫天鹤扮做父女,赴‘天威牧场’为朝廷延揽江湖上可用之才,到现在为止,她为朝廷招揽的人才也不止百名了,可是宫天鹤仍不放她父亲……”
多伦格格听红了眼,怒声说道:“这宫天鹤简直该死!”
李玉翎道:“宫天鹤是该死,可是官家之中有那一个肯替一个罪犯之女说话,又有谁敢为一个罪犯之女主持正义?”
多伦格格道:“我。”
李玉翎说道:“也只有你了,也只有你肯、你敢、你能!”
多伦格格恨声说道:“我非杀了宫天鹤不可,他原属‘侍卫营’的,明天我叫他们调他回京……”
李玉翎摇了一下头,说道:“雁霜,他个人的作为,那只是他个人的作为,对朝廷,他有大功,你要动他,恐怕不容易,以我看,目前不是动他的时候,真要说起来,你也不该动他。”
多伦格格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是难道就任他欺凌一个弱女子不成?”
李玉翎道:“难得你有这份正义之心,可是,雁霜,在这宦海之中,并不是事事都行得通的,你只要帮忙救出她的父亲来,也就够了。”
多伦格格沉默了一下道:“她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囚在那儿?”
李玉翎道:“她的父亲叫严重威,囚在那儿就不知道了,据她听宫天鹤说是囚在天牢,以我看不可能,她父亲只是吴三桂麾下的一员副将。”
“不错。”多伦格格点头说道:“这种人多半是囚在一些秘密处所,像‘九门提督’辕下的‘五城巡捕营’,或是‘侍卫营’、‘亲军营’……”
李玉翎道:“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
多伦格格道:“她这个忙我是要帮的,明天我就去问。”
李玉翎道:“事隔不少年了,怕只怕她父亲已不在了。”
多伦格格一怔道:“真要那样,怎么办?”
李玉翎叹了一口气,才道:“也只好实话实说了,让她早一天挣脱宫天鹤的胁迫也是好的。”
多伦格格道:“严姑娘真是太可怜了,玉翎,你心里也有她么?”
李玉翎道:“这个?…雁霜,这是不可能的。”
多伦格格道:“她心里有你,这一点我看得出,也早就多多少少的听说过一点儿,只要你心里有她,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玉翎道:“我刚才说过,她先失身于宫天鹤……”
多伦格格道:“别说了,我知道,就为这你不愿意。”
李玉翎道:“雁霜,你知我不是那种人。”
多伦格格道:“是她自觉羞惭,不愿跟你?”
李玉翎点点头。
多伦格格扬了扬眉道:“一个女儿家爱一个人,却因某种原因不能跟他结合,不能跟他长相厮守,这是最断人肠的……”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旋即又扬起了头,道:“玉翎,严姑娘的父亲还在,就救他出来,要不在,就把消息原原本本的送给严姑娘,然后咱们就能走了是不是?”
李玉翎暗一咬牙道:“是的。”
多伦格格道:“那我明天就去办,玉翎,你知道,我怕……”
李玉翎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我知道……雁霜。”
多伦格格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怎么?”
李玉翎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知道我是‘藏龙沟’的人。”
多伦格格道:“我那儿都愿意去,只要能跟你厮守在一起……”
李玉翎道:“雁霜,我不是这意思。”
多伦格格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不是这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玉翎道:“我是孤儿,‘藏龙沟’的人没人瞧得起我,只有一个赖大爷,他视我为己出,待我跟一家人一样……”
多伦格格道:“这位老人家是个好人。”
李玉翎道:“他有个女儿,叫芸姑,从小跟我一起长大……”
多伦格格道:“我明白了,你心里有她,是不是?”
李玉翎道:“赖大爷当面跟我提过亲,我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凭一句话定了,我不能不让你知道一下。”
多伦格格仰着娇靥道:“现在我知道了,怎么样?”
李玉翎道:“雁霜,我是说……我是说……”
“你不用再说了!”多伦格格道:“你的意思我懂,谁叫她在我之先,我愿意居小就是了。”
李玉翎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芸姑也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担心你不愿意?”
多伦格格道:“事到如今,不愿意又有什么法子。”
李玉翎双眉一扬道:“雁霜……”
多伦格格白了他一眼,嚏道:“偏你在这时候傻,逗着你玩儿的……”
李玉翎神色一松道:“雁霜,谢谢你……”
多伦格格微微低下了头道:“你放心,只要她能容我,我会和她处得很好的。”
李玉翎道:“这你放心,雁霜,芸姑不是世俗女儿。”
多伦格格道:“我呢?我就是么,这时候就偏心么?”
望着那娇态,再想想刚才情景,李玉翎心头怦然,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多伦。
这时候的多伦更温顺,紧紧的偎在李玉翎怀里。
良久,良久,多伦轻轻地挪离了娇躯,仰脸说道:“玉翎,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怕德玉……”
脸一红,闭上了小口。
李玉翎神情一震,忙收回了手。
多伦格格红着脸站了起来,理理秀发,整整衣衫,道:“我走了,别忘了,人前不许叫我雁霜。”
李玉翎站了起来,道:“是,格格。”
多伦格格含嗅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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