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翎心里好不烦恼,本来就够烦的,这时候他更烦了。
心里烦,心情沉重,他不愿往“隆福客栈”走,怕去,但脚上却不由自主地越走越近那“隆福客栈”的门。
终于,他到了“隆福客栈”门口,他停了步,站在“隆福客栈”
栈门口那灯光下,他又犹豫上了。
来往的行人都直看他,他没留意,根本也就没察觉“隆福客栈”里出来个伙计,冲着他哈腰陪笑道:“这位爷要住店,您里边儿请,小店有干净上房,不是小的吹,你可以打听打听问问,小店在这‘承德’是首屈一指的……”
伙计说他的,李玉翎根本就没听见。
伙计怔了一怔,迟疑了一下,扭头就要进去。
李玉翎突然开了口:“伙计。”
伙计忙回身答应。
李玉翎道:“你们这儿可有姓秦的客人。”
伙计道:“我们这儿有好几位姓秦的客人,您找那一位?”
李玉翎当即将秦天祥的像貌描述了一番。
那伙计立即说道:“您说的怕是住在三进后院北上房的那位李玉翎猛然想起那纸手令上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三进后院北上房么,真是多此一问。
当即对他谢了一声,迈步进了“隆福客栈”。
进了“隆福客栈”往后走,一进,一进,又一进。
这“隆福客栈”怕真是“承德城”首屈一指的大客栈,每一进院子都够大的,还种的有花木,相当宁静,相当高雅。
进了二进后院再看客房不下十间,有的客房亮着灯,有的客房黑漆漆,不知是熄了灯,还是没人住。
往北看,北上房灯光透出窗外,门关着,显然秦天祥还没睡,却不知道祸己临头,李玉翎心里好不难受,迈着沉重的步履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好半天,他才鼓起了勇气问了一声。
“秦老在屋里么?”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答应,也没听见动静。
李玉翎抬手叩了门,刚一叩,门呀然而开,根本没拴,倒是叫李玉翎一怔,又推开了些。
桌上点着灯,秦天祥是在屋里,可是他躺在炕上,面向里,身上还盖着被子。
敢情他睡着了,忘了拴门,也忘了熄灯。
李玉翎轻轻的走了进去,随手带上了门,门吱吱作响,却没惊醒炕上的秦大祥,这不是个练家子应有的,尤其秦大祥这种高手。
李玉翎的步子够重的,刚才还在门口叫了一声,如今门又吱吱响,怎么都没惊醒秦天祥呢!
李玉翎有点诧异,可是他仍站在炕前轻轻叫了一声。
“秦老。”
秦天祥一动没动。
李玉翎沉不住气了,伸手抓住了秦天祥的胳膊往外一扳,秦天祥转了过来,闭着眼睡得仍很熟,只是鼻间没有气息。
李玉翎明白了,刹时怔在了当地。
秦天样怎么会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是怎么死的?这是一连串的疑问。
定过神来,李玉翎震惊地一把扯开了秦天祥身上的被子,被子掀处,一张白纸飞了起来。
李五翎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那张纸,打开来一看,他身形倏颤,哑声叫了一声。
“秦老……”
那自纸上,写着: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但有仁义,死何足惧。
敢情秦天祥是早知道……这,让李玉翎更难受,更悲伤,这难受,这悲伤,比他亲手杀了秦天祥尤甚。
秦天祥此举感动天地,惊鬼位神,是可媲美那位前辈古人樊于期。
李玉翎自纸上移下目光,他看见秦天祥一手指落在心坎上,他明白秦大祥是自点心脉而亡。
李玉翎双掌一分,把那白纸揉得粉碎,然后他又把被子拉上,望着秦天祥的尸身哑声说道:“秦老英灵不远,我当发重誓,李玉翎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假如我做不到,有如此灯。”
回身扬手,桌上孤灯倏然而熄,刹时,这北上房里漆黑一片。
转眼问,李玉翎从漆黑的北上房里走了出来,直向东面行走,他手里多样东西,那是个圆圆的小包袱。
李玉翎出了‘隆福客栈’特意地往那摆卦摊儿处看了看,那地方空空的,卦摊儿已然收了,那算卦的也早没了影儿。
李玉翎走了,对街一个小阁楼上有一对目光跟着他,李玉翎走的越远,这对目光跟的越远,忽听小阁楼上响起一个话声。
“行了,妹子,扭了眼珠。”
另一个话声随即而起,清脆动人,也带着笑:“大哥就是这么贫嘴讨厌人。”
那先前话声笑道:“妹子别嫌我这嘴贫,我这嘴可救过不少人。”
那清脆话声笑道:“可也杀过不少人。”
那先前话声窘笑道:“妹子这张嘴也够损的。”
没听见那清脆话声,却听见一阵低低的娇笑。
“不管怎么说……”那先前话声又道:“妹子总算瞧见了他,相思债也该了了,这相思病也该了了。”
那清脆话声“嘿。”地一声,嗅道:“大哥真是口没遮拦,当着小一辈的怎好……”
那先前话声道:“这小子懂什么,只知道吃足了睡,睡足了吃,有精神嘛就走进人堆里东摸一把,西伸一下去…只听另一话声道:“那可是您的主意,不是秃子先生的三只手。”
又是一阵娇笑。
那先前话声道:“好小子,你敢……”
只听那清脆话声低低说道:“大哥,别说了,那一个又来了。”
话声倏地止住,这时候,一个穿青衣的中年汉子步履匆匆进了“隆福客栈”,没看见他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只见他走得很快。
那先前话声低低喝说道:“小子,瞧瞧去。”
转眼问,那阁楼下一家店面似的两扇门讶然而开,从里头走出了个半大孩子,正是算卦的那个秃子徒弟。
他托着一双破袖子,一摇一晃地,可是脚下挺好,一阵风般迸“隆福客栈”。
他刚进去没多久,那穿青衣的中年汉子先走出来,脸上的神色很难看,转眼便出来十几丈,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还快。”
紧接着,“隆福客栈”里响起一声吆喝,随见小秃子踉踉跄跄地退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大街上。
“隆福各栈”门口站着个胖子,指着小秃子骂道:“你再敢往里走,只叫我碰上,我打断你的狗腿。”
哼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小秃子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望望手里,手里有个小布包,再望着那胖汉于的背影一笑说道:“胖子,看咱们谁狠………只听那先前话声从阁楼上传了下来。
“小子,见者有份,还不快扔上来。”
小秃子没回头道:“您这是坐收其成,不劳而获。”
“小子。”那先前话声道:“你要是再不扔上来,我可要嚷嚷了。”
小秃子一抬头道:“算你厉害,谁叫您是我师父。”
手往后一扬,那拳头般大小布包直射阁楼,阁楼只伸出一只鬼爪也似的手,一把抓住那小布包又缩了进去,随听那先前话声道:“小子,给你师祖送个信儿去,回来有赏。”
小秃子一皱眉道:“拿我得来的赏,便宜全给你占了。”
话落,甩着一只破袖子往东行去,脚下好快。
小秃子走了,那清脆话声又笑了起来。
“你们这师徒俩真是少见。”
那先前话声道:“别忘了,他叫你一声姑姑,你也有一份。”
那清脆话声道:“沾上了这个边儿,算我倒楣。”
笑声响起,不只是那娇笑……李玉翎一路悲痛地回到了“承德武术馆”,鲁金还在门口,一见他回来,立即迎了过来,含笑说道:“老弟,回来了?”
李玉翎这时候脸上不能带出心里的感受,强笑点点头说道:“回来了,还没睡着?”
“睡着?”鲁金笑笑说道:“我要是睡着了,还能叫下人么,老弟,世界没这么好的事儿,尤其在咱们‘承德武术馆,里。”
李玉翎没说话,这句话他不便接。
鲁金问道:“怎么样,事儿办妥了么?”
李玉翎微一点头,道:“还算顺利。”
鲁金一眼扫上李玉翎手里那小包袱上,道:“老弟,这是什么?”
李玉翎一扬小包袱道:“人头。”
“人头。”鲁金一怔道:“谁的。”
李玉翎道:“秦天祥的。”
鲁金神情陡然一震,失声叫道:“秦……秦天祥的!”
李玉翎点了点头。
鲁金瞪大了眼道:“是馆主……”
李玉翎忍着悲痛点了点头。
鲁金眨动了一下眼,倏然笑道:“老弟,你可别骗我。”
显然他是不信,难怪他不信,李玉翎从热河来还是秦天祥送他来的。
李玉翎淡淡说道:“鲁兄可要拿去看看。”
提包袱的手往前一送,鲁金没接,又瞪大了眼,道:“老弟,这怎么说,真是……”
李玉翎道:“鲁兄,这是什么事。”
鲁金叫道:“老弟,这……这是怎么会……”
李玉翎微一抬头道:“我不知道,反正是馆主的手令。”
鲁金叫道:“怎么连自己的人也……老弟,你已得了手。”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毕竟他的人头提在我手里……”
鲁金脸色为之一变。
李玉翎淡淡然接着说道:“我刚出门的时候,乐逵对我说过一句话,既然进了这个门儿,又还想从这儿往别处去,以后就得狠一点。”
鲁金瞪大了眼,没说话。
李玉翎微微一笑,又道:“鲁兄,时候不早了,我得交差去了。”
话落,独自往里而去。
鲁金震然转望李玉翎的背影,两眼中闪射一种光亮的异采,这异采,令人难以言传,难以意会。
李玉翎提着那小包袱往里走,到自己住那间屋门口他便停了步,望着那两扇关着的房门淡然喝道:“谁在里头。”
只听乐逵的话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我,姓乐的。”
李玉翎没再多问,也没怎么在意,反正他的东西很简单,也没什么怕人看的,他推门进了屋。
迸屋眼前一亮,灯点着,乐逵正靠在桌边,淡淡地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目光却瞧在李玉翎手里那小包袱上。
李玉翎道:“回来早了么!”
乐逵道:“还不到五更。”
李玉翎道:“杀一个人那用得一夜工夫。”
乐逵扬了扬眉,问道:“事儿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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