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格格道:“找着他了?”
李玉翎道:“找着了。”
多伦格格瞟了他一眼道:“别等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怎么个情形,说给我听听。”
李玉翎没奈何,只得把经过告诉了多伦格格,关于铁奎那一部份,他想隐瞒,可是他没法瞒。
他初来京里,人生地不熟,不借重外人他没办法对付吴德明,他只得告诉多伦,说铁奎是他江湖上的朋友。
说毕,多伦笑了道:“整得好,吴德明这种人就怕这个。”
她没多问铁奎那一部份。
话锋一顿,她又说道:“有效么?”
李玉翎道:“卑职以为应该有效,除非吴德明他不怕死,不惜命。”
多伦格格道:“人那有不惜命的,尤其吴德明那种人,你那个朋友要你每晚出去一趟听信儿?”
李玉翎道:“是的!”
多伦格格道:“他可靠么?”
李玉翎道:“卑职跟他是多年的朋友了。”
多伦格格道:“那你就每晚上出去一趟吧!”
这一夜多伦格格在李玉翎房里待得很晚,几乎待了一整夜,因为她是听见外城传来了鸡啼才走的。
临走她交待李玉翎,明天没事儿,他可以多睡一会儿,她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
她走了,李玉翎也躺下了,可没能睡着。
第二天。
李玉翎上灯时分就出去了。
找铁奎容易,一进八大胡同了就碰上一个人追上了他,是老七,他老远便向李玉翎哈了腰:“李二哥您来了。”
李玉翎含笑打了招呼道:“铁大哥在里头么?”
“在。”老七道:“大哥候着您呢!”
他陪着李玉翎往八大胡同里走。
李玉翎问道:“有消息么?”
老七摇头说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以我看不会那么快。”
李玉翎道:“怎么?”
老七道:“那老小子不吃遍解药,求遍名医,不会死心的。”
“说得是。”李玉翎点头说道:“照这么看,今儿晚上是不会有什么消息了。”
说话间他们两个人已然来到“迎春院”门口,只见铁奎笑着从“迎春院”门口迎了过来。
“兄弟,来了。”
李玉翎也笑着说道:“铁大哥的将令,我岂敢误卯!”
铁奎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李玉翎肩头上,望着老七道:“老七在这儿等消息,有消息‘王老顺’那儿等我去。”
一推李玉翎道:“走,兄弟,咱俩上王老顺那儿喝两盅去。”
李玉翎忙道:“铁大哥,我吃过了。”
铁奎道:“我知道你吃过了,什么时候,喝两盅又不是当饭吃,走,走,兄弟你可不是硬推着李玉翎走了。
“王老顺”酒馆儿,就座落在“八大胡同”口儿上,店面不大,可却是老招牌,老字号,十几付座头,也挺干净。
这时候坐了七成座儿,生意不错。
铁奎大跨步一进门儿,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呼上了。
“铁爷,您已经许久没来了,什么事缠身哪,八成儿又是三姑娘吧?”
“别瞎扯。”铁奎笑着一挥手道:“我好久没上她那儿去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我都不知道,我姓铁为人就跟这姓一样,谁也缠不了我,给我来一斤白干儿,随便凑几样菜,看清楚了么,我身边还有一位,两付杯子。”
掌柜的哈着腰忙笑说道:“这位没见过,是……”
铁奎道:“‘亲军营’的李爷,我的兄弟,见见,一回生,两回熟,往后就是朋友了。”
铁奎跟“亲军营”出来的人,一样的受人巴结,掌柜的忙不迭地见礼奉承。
铁奎在角落拣了一付座头,酒菜上得快,刚坐下就来了,当然,那得看是谁叫的。
掌柜亲自到桌上来:“李爷是头一回光临,有不周的地方,您多包容。”
“没说的。”铁奎道:“你这儿不赖,要赖我也不会带着我这位兄弟到这儿来了。”
“那是您二位赏脸。”掌柜的道:“您二位要什么,请随时招呼。”
掌柜的走了,铁奎一卷袖子抓起了酒壶,道:“兄弟,王老顺自家酿的酒,北京城里翘起拇指头一个,不说别的,单这酱肉就别比别家好,你尝尝。”
酒是一杯一杯的喝,话是不断的说,铁奎的酒量,半斤下了肚,面不改色。
突然李玉翎问了这么一句:“铁大哥,掌柜说的三姑娘是……”
铁奎一摆手道:“他扯谈,没那回事儿。”
李玉翎笑问道:“是么?”
铁奎脸一红道:“兄弟,不瞒你,那是个小窄门儿里的人儿,可是为人很好,对我也是一颗真心,让我没话说。”
李玉翎道:“这就行了,咱们要的就是一颗真心。”
铁奎一摇头道:“可是我不能要她,你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不能有后顾之忧,我怎么能抱这么一个累赘,再说我也不能让人家过没几天就守寡呀!”
李玉翎笑着说道:“铁大哥言之过重了。”
“一点也不。”铁奎道:“兄弟你明知我不是夸大其辞。”
老七来了,在门口,张望一会,立即走了过来。
铁奎精神一震,道:“有消息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说话间,老七已到了桌前,铁奎一抬手说道:“有话待会再说,先坐下来喝一杯。”
铁奎能在“北京城”混字号人物里称“最”,兄弟们愿意跟他,愿意为他流血,愿意为他卖命,是有其道理的。
老七坐了下来,铁奎把面前酒杯推了过去,道:“先喝一杯,润润嗓子。”
老七没动,望着铁奎道:“大哥,不是吴单瞪那边来了消息。”
铁奎一怔,道:“那是什么?”
老七迟疑了一下道:“你可别动火儿。”
铁奎脸色一变,道:“又是那兔崽子来磨了?”
老七道:“刚才小红来送信儿了。”
“他妈的。”铁奎一拍桌子,狠声说道:“惹火儿了我,我可不管他是谁,这窝囊气我受够了。”
李玉翎愕然说道:“铁大哥,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兄弟。”铁奎道:“让老七陪你这儿坐坐,我上去就来。”
霍地站了起来。
李玉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道:“铁大哥,你把我当做外人。”
铁奎忙道:“没那回事,兄弟……”
李玉翎道:“那就坐了下来,告诉我个大概再走。”
铁奎道:“兄弟,这是我自己的事。”
李玉翎道:“你叫我一声兄弟,是么?”
铁奎沉默一下,坐了不来,抓起一杯酒,一仰而干,刚才他没酒意,可是现在两眼都泛了血丝。
“兄弟,‘北京城’里卧虎藏龙,什么人都有,除我这一帮外还有一个‘斧头会’龙头有个亲兄弟,这小子一天到晚跑到三姑娘那儿去缠,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为了顾全大局也忍了不少日子,就这么回事。”
李玉翎道:“铁大哥不是不打算要人家么?既然这样,干吗动这么大的火儿呀!”
铁奎强笑道:“行了,兄弟别损我了。”
李玉翎转望老七道:“老七,三姑娘住那儿?”
老七道:“就在胡同西头儿。”
李玉翎道:“带我去一趟。”
铁奎忙道:“兄弟,你要干什么?”
李玉翎转过脸去道:“我的事铁大哥管,铁大哥的事儿我管,挺公平的,是么?”
铁奎道:“不行,兄弟,这是我自己的事儿。”
李玉翎道:“那么找吴单瞪又是谁的事儿?”
铁奎道:“兄弟,那不同……”
李玉翎道:“没什么两样,铁大哥不让我管这件事可以,我马上回内城去。”
说罢,他站了起来。
铁奎苦着脸道:“兄弟,你犯不着。”
李玉翎道:“谁犯得着,你要拿我当兄弟,就少说一句。”
铁奎苦笑一声道:“好吧,兄弟,咱们走。”
李玉翎微一摇头道:“没你的事儿,你坐在这儿喝你的酒。”
铁奎道:“怎么!不让我去!”
李玉翎没理他,望着老七道:“老七,咱们走。”
老七答应一声站起来往外行去。
李玉翎回望铁奎一笑说道:“酒给我留点儿,别都喝光了。”
转身跟了出去。
出了“王老顺”,老七带路拐进了“八大胡同”笔直往西,走得很快,李玉翎跟他走个并肩,道:“老七,这位三姑娘是干什么的?”
老七道:“原也是那个门儿里的,自遇见大哥后就不干了,人挺好,待兄弟们就跟自己的兄弟一样,对大哥那更没话说,一腔鲜血全喷在大哥身上了,可是大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这么拖着不肯说点痛快话,人家是为了大哥不干的,至今还是个清白人儿,单借大哥说句话,正了名份,也就没那么多事了,我不知劝过大哥多少次,可是大哥老含含混混的。”
李玉翎心里明白,遂说道:“铁大哥有他的打算,‘斧头会’的那位呢?”
“您问那小子!”老七道:“别提有多讨人厌了,仗着一张小白脸,以为人家都迷他,每次到三姑娘那儿去都赖着不肯走,弟兄们多少次要放倒他,可是都让大哥拦了,大哥说大局为重,犯不着鹞蚌相争,让他人坐收渔人之利,日子一久那小子就以为大哥怕他,咱们这帮人好欺负,仗着身后有‘斧头会’撑腰,就更了不得了。”
李玉翎道:“‘斧头会’有多少人?”
老七道:“恐怕有好几百。”
李玉翎道:“经常闹事?”
“可不经常闹事。”老七道:“谁要是惹了他们,当天就没了影儿,过几天找着,曝尸荒郊,半个脑袋没了,狠一点儿的,手脚都被砍了,以往他们还不敢到西城来,自从大哥一忍之后,他们就把地盘儿扩展到西城来了。”
李玉翎道:“他们的地盘儿是在……”
老七道:“东城,以‘承定门’大街为界,可是他们早就过界了。”
李玉翎道:“他们这样动不动杀人,官家没人过问么?”
老七一怔道:“对了,您不提我倒没留意,人命没了十几条了,可就没见那个露过面,那个说句话,八成儿是他们手眼通天,跟官家有来往,要不就是苦主不敢报官。”
李玉翎道:“简直是无法无天,跟官家有来往,他们的龙头。”
老七道:“不知道呀!谁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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