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辰轻诵残诀,指尖灵力从灼伤的肌肤源源渗入。暖暖的灵力弥散开来,驱逐着那股难以言喻的悲伤随着湖水消散,变成了平静与淡然。
良久,商辰睁开眼睛,手依然如故,他难过地说:“师父,疗伤好像没有用呢。”
虚空中浮现出:“好了很多。”
能让师父受那么重的烫伤且无法痊愈,一定曾经发生过很重大的事。师父的悲怆,是因为孤独而生出的吧?若不是自己主动提出,师父是绝对不会让人疗伤的。
回去后,商辰揪起了泷焕,让他回忆有没有过很大很诡异的火。
泷焕苦思冥想了一阵:“有一次修炼,地动山摇,一股灼热的感觉从地底传过来,就像今天一样。时间,大概距离我偷吃弥宝粟花一年后。”
真是,对于泷焕来说,世上只有一个苦恼的事,就是吃不着弥宝粟。
商辰又把泷焕带到两处废墟的中间。
按照北斗七星的布局,七个屋子的筑基中,缺了的开阳星的那个位置:“你还记得,两百年前,这个地方,有屋子吗?”
泷焕迷瞪了一下,眼睛一亮:“就是祁子尘的啊!”
祁子尘,这个名字越听越多了。
冥殿的阁楼里可不会记录这么平凡的一个人,商辰又问:“你知道祁子尘是怎么死的吗?”
“老死的吧?我一直在洞里修炼!”
商辰转而问三黑,三黑更直接:“你觉得师父会跟我唠这些家常?要不是泷焕,我还不知道世上存在过这个人呢!”
难道只能问师父了吗?
晚上,商辰带着众生灯,又叩开了师父的门。
疗伤还是没有效果,但商辰享受这种默默相对的感觉,而师父似乎也不排斥自己的到来。
疗完伤后,商辰开始修灵力,近来事情太多,身心俱疲,商辰艰难地进入了冥想之湖。湖水半明半暗,他趴在小舟上,有气无力。同时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平常若是沉不下心,是不可能进入冥想的,勉强进入,小舟也会倾覆。
师父走了过来,将他抱起放在床上。
小舟,哪里来的床呢?啊,艄公们渡船累了也需要休息,有一张小床是很自然的。商辰欣然平躺着,迷蒙之中,他觉得身上覆了一层东西,手艰难地抚摩了一下,是重纱。
师父,把将重纱解下盖在了自己身上了吗?
商辰努力地睁眼,不顾小舟会倾覆,他执着地呼唤自己醒来,渐渐的,昏黄一片,他看见一个背影对着自己,师父的背影,轩昂不凡。
师父旁边,众生灯流溢着火红的光芒。
众生灯,解众生语。
能否解众生困惑?
商辰鼓足了勇气:“师父,你的开阳星为什么一直那么黯淡?祁子尘,是不是让它黯淡的原因?”
此言一出,静默良久。
冥想中的星辰都是助商辰修灵力的,但北斗星不是,它伴随师父而来,不因商辰的修行而改变。在思索领悟之后,商辰骤然意识到,北斗其实代表着冥想的师父。
开阳星黯淡,是没有人间的阳气。
良久,有个声音传了出来:一魄已失。
这个陌生的声音,听上去像回音一样的空空荡荡。商辰挣扎着想醒来看清,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是众生灯在说话,它传递着师父想说的话。
一魄已失。
两百年前,祁子尘因为一场意外,命悬一线。
师父为了救他,抽出了自己的一根魂魄,施于祁子尘之身,藏于秘境,令其魂魄暂存。
师父轻描淡写地叙完,众生灯的光芒越发炽烈。商辰恍然领悟师父为什么终日以黑纱加身,因他再不能见光芒;不能出声,如此虚弱,也是因一魂已去。
手臂上的伤,就是救祁子尘留下来的吧。
普通的灼伤可以疗好,若是离魂之术,则是永生的痕迹。手臂尚且如此,只怕其他地方也不成。人形吧?
次日,商辰醒来,十分清醒。
师父已不在屋子中了,桌子上一盏众生灯,一本整齐《众生真书》,这两个是相辅相成的。商辰,心想,若习了真书,那就是彻底入魔了,师父,总是以这种沉默的方式令自己让步——偏偏自己也总是,就这么,让步了。
商辰心生复杂的情愫,翻开了真书,除了口诀了修炼纪要,每一重还附了一些禅语。
他一页一页看过去,忽在第七重停下了:
云散水流。
火中生莲。
枯木生花。
这几句总觉得很微妙,前后都理解,可火中生莲是什么意思?商辰凝思,将目光投向了众生灯,灯上,妙莲隐隐。忽然之间,如洪流蓦然冲出浑沌,商辰顿悟了师父的用意。
云散水流,是生生死死如云散开,如水流逝无法抗拒。
火中生莲,是修到第七重时,众生灯无限法力。
枯木生花,是死而复生。
师父想让祁子尘复活!
。
第24章 封印·火(一)
【〇二四】
师父想让祁子尘复活。
将众生灯从众多法器中挑出来,就是为了救活一魂仅存的祁子尘。
师父不能习《众生真书》,因为三魂七魄,他的一魄已失。人或可救众生,却未必能自救。师父一直在寻找有天赋的弟子,会诱骗自己入门,大约也是无奈了——商辰自忖天资平平,大约实在无人可招了吧?
否则,以师父的傲气,怎会做出诱骗这种事?
商辰带着真书和众生灯灯独自一人来到冥殿,斜靠着窗子静静地想着。窗外,没有阳光,始终沉沉——无论外边是什么季节,百里界永远是初冬,大地萧瑟。
师父明明可以留在大千繁华世界,却为何守着这枯乏的百里界?
这样的入魔与苦行僧何异?
《众生真书》与众生灯是古远时候,一位得道高僧,大善而成魔尊,铸众生灯,创众生*。“大善而成魔尊”,商辰不太明白大善又如何会成魔?
就像明渊魂君,以骨封印万年承受痛苦。
就像师父,抽魂救旧友,并耗费巨大的灵力数次穿越封印,只为寻找弟子,让百里界一脉传承下去。
在外人看来都是魔君。
仙、魔,是否真的殊途同归?
小财神陈爱,宁愿取出心来也要走出百里界;万年华桑,可幻化为万灵,却身化狐狸,与伴同行;泷焕修行两千年,却说不求开悟,但愿生时开心无忧。
若不能追从心愿,漫长的五千年又能如何?
若能随心,弹指一挥一百年又如何?
如果只能通过入魔这一条路让明渊魂君得到解脱,让师父从黑暗中走出来,那就入魔吧,既然得道高僧都入魔,何况凡夫俗子!
商辰翻开《众生真书》:
第一重:妙花诀。
第二重:幽泉诀。
第三重:白沙诀。
第四重:空蝉诀。
第五重:飞云诀。
第六重:星罗诀。
第七重:藏空诀。
第八重:血阳诀。
第九重:焰魔诀。
前六重,从名字上看很平和,领悟世间万物的灵性,而得众生灯的“解众生之语言”;第七重骤然变得玄幻;第八重第九重陡然就变得魔性十足。
商辰要在冥殿修《众生真书》。
三黑欣喜万分,说他终于想透了。
泷焕却不乐意看,因为他再也不想像去年那样傻乎乎地等了。
商辰可以将他带入冥殿,可他是泷兽得按时回去汲取灵气,下次就没人带,就进不来了:“三黑这家伙一修法力就不知道在哪里!你师父?我能见上才怪了!见上我也不求他!”
他一叫嚷,三黑不耐烦:“你当商辰的御兽不就好了。”
御兽,与修魔者结成同伴的灵兽。御兽可为修行者的坐骑,可为修行之伴,可增强法力灵力,可在一同战斗,力量大增。三黑指着御兽之术说:“总之就是多了一个打手,百利无一害——不是结契,不是生死相依,哪天互相看不顺眼,御兽想跑就跑。”
话是如此,要成为御兽还要通过御兽之术。
这个法术极为复杂,商辰一时学不来。
商辰请教师父。
没想到,师父却没有答复他,似乎不同意泷焕成为商辰的御兽。
泷焕怒气冲冲地说:“看!你家小气师父!还是记恨我偷吃了祁子尘的弥宝粟花!真是的,我还天天帮商辰浇水呢,他就不念一下,我是天天忍着多大的诱惑!”
这家伙一闹起来就鸡犬不宁。
商辰只得再去求师父,这一次师父倒畅快,在院子中间,帮两人施了御兽之术。
宛如进入一个明镜,商辰欣喜地看到一只小兽滚落在地上,爪子里抱着一颗胖胖的弥宝粟谷子。小兽伸出舌头对着谷子舔啊舔,滚来滚去,嬉闹不已。这就是泷焕的小时候啊,果然天真,纵然生了一副猛兽相。
商辰将小兽抓起,小兽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从幻境中走出,泷焕睁眼,一下子扑了过来:“商辰,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可怜啊!”
泷焕在幻境中又看到了什么?一定是血洗宗派的那场大悲剧,自己当时被娘亲紧紧抱着藏在黑乎乎的灶里呢。
泷焕成了商辰的御兽,可以自由出入冥殿。
泷焕恋恋不舍:“我们还没有找到火之封印呢,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商辰笑:“我猜,火印不像前面那么简单,这次需要强大的灵力和法力。师父这么安排,自有深意。我要修行了,你别打扰啊!”
“我很无聊啊!”
“《兽鳞真卷》,自己学着玩去。”神兽天生法力灵力,但不能自如地运用,这一本《兽鳞真卷》就是供灵兽修炼的。
泷焕翻了两页,把书一扔说:“太无聊了,我要修《缠绵禁轴》!”
一直没开口的三黑吐出:“不要脸!”
“我修炼关你什么事啊!”
“球!你修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修!”
泷焕叉着腰凑到商辰的脸上:“我跟商辰一起修啊!一边睡觉一边修又好玩又轻松!是不是啊,商辰,我们来修吧!这个功夫最简单了,只要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