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经彻底黑暗下来,一棵高大粗壮的梧桐树正好长在窗口,遮蔽了月亮以及绝大多数的月光。好像今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寂幽暗。
齐茗起床洗了一把脸,眼睛有些干涩,很不舒服。把屋里的灯关掉,把整个人都埋进棉被里。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不喜欢太亮。好像只有黑暗和静谧能让他内心安宁。
夜晚就是应该由黑暗来保卫,保卫一切属于黑暗的存在。
或许是这般死寂的氛围,让齐茗心里更加寂寥的,荒芜一片。明明已经死寂的心,仿佛因为张南哲的出现有了期待和幻想,那个人让他莫名的信任和依赖,却又因为这样的感情而慌乱和不安。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心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如饥饿的野兽觅食一般,迫不及待地想吞噬掉所有接近的生物,只是希望能把自己填满,心就不会这般难受。用什么才能把自己填满,怎样才能摆脱这样令人慌张的空洞和寂寞?
突然觉得有些冷,明明还是八月,白天的时候阳光极好。齐茗紧紧的缩成一团,头探出棉被,看着窗外梧桐叶浮动的暗影,整个世界没有一丝声音。心底承载压抑情绪的堡垒顷刻间轰然崩塌,负面的,黑暗的,绝望的,最恐惧的,被无限的放大,放大,扩散到整个灵魂空间。
头变得昏昏沉沉,窗外浮动的暗影似乎顺着窗棱正朝他游来,丝丝缕缕,纠纠绕绕,缠绵出压抑的阴黑,暗影的触须向齐茗一点一点的接近。他没有办法后退,没有办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色一圈一圈把他包裹,绝望地形成蚕茧。
有鬼!
鬼压床么?
话说人有三把火,分别在双肩和头顶,晚上入睡后,阳火会暗淡,这时容易被鬼怪乘虚而入。要破解鬼压床也十分容易,那就是在心里冲着鬼怪发火,越生气,火气越旺盛,越容易驱逐邪气。
于是,齐茗在心里大声叫骂着,希望这种被禁锢的阴冷感赶快消失。过了好一会儿,居然一点效果都没有,以前有人遇到鬼压床,这个方法明明很有用的。
此时,齐茗只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不能动,挣扎不得,最后连思考都渐渐失去了,慢慢的感受着冰冷和窒息的蚕食。
而那些不断侵入的黑色影子,渐渐凝结成畸形的,血肉模糊的形体,入目都是刺目的鲜红,压抑的黑暗。桀桀阴冷的声音充斥在整个房间里,叫嚣的、哭闹的、撕咬的,哀嚎的声音,凄厉尖锐绵长不绝。
瞬息,齐茗仿佛置身于古老的战场,残霞漫天,血阳西斜。满地皆是残肢断臂,孤头残身,染血的战甲,惨死的战马,痛苦狰狞的表情,亦或是面目全非的肢体,凝固的暗红色血液,亦或是还在汩汩流淌的鲜血,砍卷的大刀,插在胸口的缨枪,折断的戟矛,迎风展动的战旗。横七竖八,杂乱无章,整整绵延一公里的战场,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惨烈的叫喊声,那般凄厉寒碜,恐惧绝望,回放着战场当时的情形,告诉我这里刚刚才发生了一场残酷的大战,这是一个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战场。从那些破碎不堪的战衣,勉强可以看出是两军交战,而不是胜利者一面倒的屠杀。可是为什么这里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几乎都是被砍得四分五裂的头颅躯干四肢,两军交战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局,难道还有第三方人马?
那些幸存的人去了哪里?
战场猎猎寒风卷起一阵一阵阴寒腥臭的怨气,让齐茗禁不住发抖。
他穿越了?
绝对没有!齐茗此刻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幻境中。至于怎么进入的幻境他却不太知道。是触发了某个时间和空间的界点么?
幻境就如同人们常说的鬼打墙,让人迷了眼,走不出去。只是它比鬼打墙的境界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不是一泡尿能解决的。幻境是用来囚禁灵魂的,里面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真实的,在这里死掉了,就永远飞灰湮灭了,这般传说中的东西居然又被他遇上了。
看来真是倒霉到极点了。齐茗决定,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一定给自己摆一个改运的风水阵。
为什么说又呢,因为他以前就遇到过。
☆、第21章(求推荐,收藏)白峰山初识幻境 (3524字)
齐茗大学三年级的暑假,他外公过世。头七的前一天晚上,齐茗梦见了他外公。外公的棺材摆在老家堂屋右边靠墙的位置,而外公端坐在棺材旁边,他说他饿,齐茗就给外公喂饭,他一碗接着一碗的喂,可是无论怎么喂外公都吃不饱,正在着急时,他自己却莫名其妙拿出一张划着红色横线的白纸,用红色圆珠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最后对折两次放进外公嘴里,他外公就没有觉得饿了。醒来第二天,正好头七,齐茗想着给外公多烧点纸钱,以为这样就对了。可后来,他又偶尔梦到外公,仍旧是那个一模一样的梦境,他却不懂到底怎么破解。他想联系莫道长,却始终没有找到人。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一年之后,班上组织了一次去A省白峰山的旅行。对于一个无限向往旅行又从未出过省的人来说,的确太有吸引力了。因为上山的路有两条,每条路上的景点不同,所以大家决定自己几个人组队分开走,到山顶的圣祖庙的大殿集合。买水回来的齐茗发现大家都走光了。他也不急着打电话找人,把水放进背包里,随便选了一条路就往山上走,相信路上总会遇见他们的,而且路上的游客也很多。
上了山才知道,这山还真是大,绵延不绝,好像原始森林一般,不过四面八方的石板阶梯,卵石小径,供人休息的亭子,石凳,长椅,偶尔还有卖饮料小吃的店铺,齐茗觉得一个人走着也不孤单。岔路很多,还好每条路上都竖着有指示牌,不然肯定会迷路。越往山上走,店铺人流就越来越少,但沿途的自然风景更加瑰丽神秘,古老的树木,奇形怪状的岩壁,还有天然的岩洞,石壁上经常会有前人的题字,诗句。这里的植物也越来越稀奇古怪还有野兔,野鸡这样的动物,人迹越发罕至。路上也只遇到稀稀拉拉几个下山的游客。
再后来,穿过一条三米左右夹在岩缝里的石板路,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水石潭,幕帘一般的瀑布哗啦啦的俯冲下来,吓了他一大跳。刚才在外面一点也没有听见有水流的声音。而白峰山景区地图好像根本就没有标注这个谷地和瀑布。齐茗觉得诡异,只得往后退,却撞上了坚硬的岩壁。
石板路,不见了。
山谷似乎就只有一个石潭,周围都是岩壁,根本没有路。
齐茗赶紧从背包里掏出景区地图,想找找出路。但是心里很明白,自己大概是遇上什么灵异事件了,手也止不住颤抖,却又不死心地想从地图上找到这个山谷。
这时,石潭里冒出一个尖削的人头,凹凸不平的青色皮肤,颈子下面连的是一条蛇身,在亮冽的水里清晰可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怪物!
齐茗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这实在是太骇人了。深山多精怪,古人诚不欺他。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抚着岩壁站定。
“不必怕。听三句我话,你便可离去。”那是一种分辨不出男女的嗓音,冷冰冰的,刺的人浑身不自在。齐茗听着,感觉这妖怪似乎不常接触人类,说话像孩童一般,不太利索。
齐茗点点头,听这个妖怪这么说,他也没有那么怕了,妖精要吃他很容易,不必说这话骗他。齐茗眼睛看着他,接触到那诡异的绿瞳和身形,再环视着四周。似乎想到了什么。
妖怪真的只说了三句话:纸笔你拿着,画符,喂你外公吃。
“你是水属性的吗?”齐茗好奇的问。
妖怪点点头,骇人的绿眸里却闪着单纯的光。
“这里不太适合你修行。”齐茗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确定的点点头说。
妖怪一听,热切地看着齐茗,尾巴在水潭里兴奋地摆动,希望听齐茗继续讲讲。精怪修行都是凭着本能选择修行的地方,真正懂得风水地理的妖怪非常稀少。
“自鸿蒙开辟以来,山水为乾坤二大神器,并雄于天地之间。一阴一阳,一刚一柔,一流一峙,如天覆地载,日旦月暮,各司一职。世人第知山之为龙,而不知水之为龙。即有高谈水法者,亦唯以山为体,以水为用,至比之兵之听将,妇之顺夫。于是山之名独尊,而水之权少细,遂使平阳水地,皆弃置水龙之真机,而附会山龙之妄说,举世茫茫,有如聋馈。”齐茗说道这里,见妖怪的眼中光芒更甚,似乎听出其中真意,齐茗满意的点点头,这妖怪也是有慧根的,于是接着说道:“你修的水性法术,应该取水灵最丰富的江海,而非拘于深山,贪恋这一星半点的山灵之气。”齐茗曾经研读过《水龙经》,所以对水性有所了解。
妖怪尊敬地朝齐茗点点头,一字一顿地说:“吾乃旭光,谢真人。”说完转眼就不见了。
然后一阵大雾迷了齐茗双眼,再睁开时,他站在半山腰的一条十字路上,旁边的路牌指着前面的景点是“断天崖”。明明已经走过的路,而他又回到了这里。连和他擦身而过的那个下山的游客都是一样的,五六十岁的男子,带着灰色的棒球帽,灰黄色休闲装,白色运动鞋。
而齐茗手上除了地图,居然真的还拿着一张纸,一支笔。
白色的纸,上面划着红色横线,好像教案本的纸张,而笔是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红色圆珠笔,这两件东西很明显他见过,是的,就在他外公头七的前一个晚上。只是这画符,他却不会,而怎么把符纸放在爷爷嘴里,齐茗也犯难了,难道要开墓开棺不成!
想不出办法,齐茗把纸和笔小心地放在背包最里面一层,仔细拉上了链子,千万别弄丢了。他有一种预感,这两件东西真的有用。
怪不得别人说十字路口和桥头阴气极盛,千万别乱站,这果然容易错进异空间。齐茗今天算是见识了,这神秘莫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