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濂在一旁捏着佛珠若有所思。
混沌里传来几声滴滴答答的响动,似乎有石头落地,梁濂心中一动,抬头看去,就见混沌的雾气渐渐消散。
三人渐渐显出了身形。
赵高的奇门遁甲已破。
众人这时才看清,黑色的短刀弥漫开的剑气,宛如刀身膨胀了几倍,化成一把漆黑的气刃。
赵高见阵法被破,脸色大变,手腕一震发力要抽刀,冥王吐出口血,却还是牢牢抓住黑气不放。
梁濂把佛珠夹在指间,用枪口顶着佛珠对准了赵高,这莫名其妙的动作逃不过虞清的眼:“你这是干什么?”
“有个想法,试一试。”
枪响,子弹出膛,冥冥中如有神助,佛珠被子弹推动往赵高的方向破空而去。
赵高正与冥王角力,听到了枪响却无动于衷,他根本没把子弹放在眼里,直到子弹推着佛珠就要打进赵高身体的时,异样的危机感终于让赵高警觉,连忙侧身躲开,佛珠擦着手臂呼啸而过。
留下一片灼烧的痕迹,伤口焦黑,无法愈合。
不死身的赵高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没等他有下一步行动,虞清与梁濂同时举枪扣下扳机,两发子弹推着佛珠准确无误地打穿了赵高的脖子和心脏。
血流不止,伤口无法愈合,赵高没想到小小的佛珠居然能造成如此伤害。
准备千年的计划决不允许就这样失败,赵高急着寻找一个完整的身体继续与神对抗,一团黑气渐渐从他身上腾升而起,廖先生知道自己躲不了了,赵高要是移魂的话,必定会选相近的不死身,例如附在陶偶上的冥王,元鹤子,和自己。
冥王的身体已重伤,元鹤子太远,唯一近的就只有自己。
廖先生可不想就这样魂飞魄散地被人夺去身体。
在赵高的魂体还没脱离出来的时候,廖先生返身就逃,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被赵高延伸出去的魂体扯住了。
廖先生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渐渐控制不住手脚,连声音都发不出。黑雾越来越多,廖先生就快失去意识被赵高侵占的时候,枪响,虞清与梁濂再次出手,百步穿杨,佛珠一发打在廖先生的头上,一发打穿了脖子。
两人不放心,又同时补了几枪。
血液横飞,不死身已烂。
两团漆黑的瘴气赶紧脱离出来,廖先生和赵高的身体失去了魂魄,还原成了陶偶,哗啦啦地崩裂成土块。
不死身的还有一个,元鹤子。
完好的,没有受伤的。
两团瘴气认准了目标直冲过去。
似乎有层透明的玻璃阻挡,赵高和廖先生一头撞在空气中。
低头看去,才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散落了一些七彩碎石。
女娲补天的七彩石。
原来她在混沌中躲闪,暗中用七彩石破解了奇门遁甲,顺手布下了困阵。
“原来你还留了一手。”赵高冷冷道,“难怪像只老鼠到处乱窜。”
女娲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怒道:“赵高!到现在你还不认命吗?!”
“认命?我连神都可以伤,还认什么命?!”瘴气发出一声长啸,四周陡升急旋气流,七彩石在瘴气的笼罩下开始移位。
廖先生的魂体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论力量,他没有赵高那么厉害,要逃命,又被困着跑不掉,正彷徨的时候,赵高猛地扑向了他。
两团瘴气纠缠在一起,一团霸道地吞噬,另一团在苦苦挣扎,女娲看出,赵高要逃,吞噬廖先生只为了增强自己,不惜一切地要冲破阵法。
只要破了阵法,遁地而去的瘴气就无迹可寻了。
苍正在处理Aaron的伤口,忽然听见冥王的声音。
“苍,再撕个布条……苍,苍?”得不到回应,斯利亚抬头。
苍凝神似乎在听着什么。
“喂!别发呆!”斯利亚推推他。
“照顾好Aaron。”苍叮嘱一声,快步走上平台,抬手,空中凝聚出一柄柄漆黑的剑。
这是来自冥王的异界魔法,赵高见到空中凝固的剑,马上凝神防御。
黑剑并不是攻向赵高,而是杂乱无章地刺了一地。
赵高大笑:“无知小儿,你往哪刺呢?”
冥王身上插着陨石刀,躺在地上咳出口血,冷笑道:“无知的是你!”抬手打出个雷球,雷球碰到黑剑,电光延伸到下一把剑上,黑剑成了导电的节点,雷电飞速地穿梭串联接成怪异的图案。
青紫的电弧散发出冥王的力量,与女娲的彩石阵搭配,巧妙地重叠成双重阵法。
女娲发力,七彩碎石霞光大盛,赵高的魂体开始渐渐崩散,只听赵高怒喝一声,瘴气猛地膨胀要吞噬雷光和七彩石。
澎湃的力量冲撞下,地面承受不住而开始崩裂,碎石升腾到空中渐渐分解消散,狂乱的气流窜动,恍如末日神怒。
赛尔看得呆了,心中突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快!把太岁丢过去!
啊?太岁?
怀里的大枕头伸出触须碰碰赛尔。
达克瀚正专心维持结界,冷不防一个白色的东西穿透结界砸了出去。
达克瀚一愣,发现是大枕头,急道:“赛尔,你怎么把它丢出去了?!”
结界外,混乱的力量乱撞,越来越强的威压把石头撕裂成了粉末,更何况是生物?
达克瀚眼睁睁地看着大虫子落入雷光中却无能为力。
大虫子在空中翻滚了一圈,身形猛地膨胀,宛如厚厚的被子,朝瘴气兜头盖去。
一声惨烈的哀号震撼天地,平台崩裂,乱石狂舞,强大的威压下双重结界再也无法抵抗了,大地在震动,达克瀚护着赛尔,斯利亚和苍护着Aaron,虞清最冷静:“退!”
话音刚落,梁濂一把牵过梁濂就往来时的楼道里冲了下去。
长长的楼梯成了天然的避难所。
地动山摇,楼道里碎石坍塌。
随着距离拉远,越往下走,动静越小。苍扶着Aaron回头看去的时候,上方已被碎石堵塞,楼梯里除了簌簌的落石,只余众人惊魂未定的喘息。
子浩失魂落魄:“他死了。”
元鹤子长叹一声,点点头。
已经感应不到赵高的气息,这个逆天而行的人终究还是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廖先生。
也许,还有……
Aaron闭上了眼。
虞清拍拍身上的尘,坐到楼梯上:“等平静了,再出去看看。”
梁濂坐到虞清身边,轻轻牵过他的手。
达克瀚把赛尔搂进怀里,赛尔一言不发,他不知道当时那声音到底是不是错觉,也不知道把虫子丢出去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他只能赌。
用大虫子的生命去赌。
“这不怪你。”达克瀚揩走赛尔眼角的泪花,“也许它还活着。”
沉寂在楼道里蔓延开,度日如年般数着心跳,许久,Aaron轻声道:“外面安静了。”
外面安静了,平台已成了一片废墟,烟尘飘散,却空无一人。
子浩一脸茫然。
赵高已经消失了,他答应救治夏傑的事已没了着落。夏傑也是逆天而行用了陶偶,最终报应还是来了。
赵高不在,夏傑也活不成。
子浩从来没觉得如此释然过,他再也没有什么期待,也不必期盼或者追求什么。既然夏傑要死的话,那自己跟随他就是了。
Aaron想去扳开碎石,苍连忙撑着他:“别动,你伤还没好!”
元鹤子一眼就看穿了Aaron的心思,一边揭着落石一边自语道:“也许他被埋在下面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没有在下面,在上面。”
上面?
众人抬头。
上面一片黑暗,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夜明珠,幽幽如夜空。
“不是那个上面,是这边。”老太婆站在另一边楼梯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那边是一段向上的楼梯,冥王正躺在阶梯上,身上盖着一张大被子。
大被子感觉到有人接近,伸出触须朝他们摆摆。
赛尔差点喜极而泣,过去摩挲着大虫子软软的身子,大虫子也亲昵地揩揩赛尔,似乎在安慰他。
冥王感觉到视线,迷迷糊糊睁开眼。
Aaron脸色泛白,衣衫染血,望向冥王的眼却如同月下深湖平静得毫无波澜。
“白……Aaron……”冥王感应到Aaron身上残留了自己的力量,想帮他查看伤势,没料到正好撞上伸过来的触须。湿滑的触感蹭在脸上,冥王的思维一下短路,大虫子好像对冥王非常感兴趣,美滋滋地揩了又揩,把冥王的脸揩得越来越青。
“过来,别把他弄晕了。”老人朝空气里虚抓了一把,按到血流不止的肩膀上,松开手的时候,伤口上覆盖了一层泥土,泥土渐渐溶解,幻化成皮肤修复了伤口。
见到泥土,子浩忽然想起似乎听赵高喊过她一声女娲。
女娲,远古传说中的女神,人首蛇身,以石补天,以土造人……
眼前的老人看似凡人,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有一线生机,子浩也愿意去尝试。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没开口,女娲就打断他:“我救不了他。”
子浩显然无法接受这个回答,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你不是用过泥土造人吗?给他做个身体有什么难的?”
“我不能离开这里,你也无法把他带来。”女娲说,“他活不久了。”
陶偶逆天续命,再死一次的话就是魂飞魄散,永远没有投胎转世的可能。
难道夏傑就这样彻底消失?
连神也救不到的话,那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救他?
“你。”女娲盯着子浩,“只要你把命分给他。”
“我愿意。”子浩深深地跪拜下去。
大虫子动作慢,老半天才爬到女娲身边。
虫子离开后,冥王紧绷的神经断了线,头一偏晕了过去。
陨石刀已经被拔除,冥王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好,虽然留下一些疤痕,只要修养一段时间,疤痕自然就会痊愈。
之前一直见大虫子趴在他身上,难道说……
Aaron偷眼瞄去,大虫子胀胀的,半透明的身体里,隐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