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安继续说：“我曾经说过，眼睛被骗走之后我很愤怒，我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
我被他的眼睛看的发毛，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愤怒的眼睛。
欺骗这种行为在人类中很常见，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之间也会发生。甚至可以说它是维系人们关系的一种手段。
我看到过一则科学研究报告，人在十句话中有一句是假话。
有人说过，人间充满了谎言。
我不知道阴间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但是我想如果谢以安这么愤怒，那么沧流的谎言一定伤害了他。
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话：“沧流欺骗了我，带着我的眼睛逃到了人界，他被列为阴间第一级的通缉要犯，但是……他后来教还了我的眼睛。”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他还你了。”
“是的，所以阴间对他的通缉也撤销了，”谢以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还给了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却把我的眼睛再次放回了人界。”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谢以安轻声说，“我猜是沧流对那个人说了什么话……沧流总是那么狡猾。”
“那个人是谁？”我忽然开口问。我知道沧流那种人，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坏人，外表那么斯文英俊，他杀人从来不自己动手……我知道他的做事方式，因为我看到了很多例子。
“是曼珠沙华。”谢以安轻声说。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提起那个名字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夜色中由水珠组成的站在残荷上的美丽的少年。
那么漂亮，好像天地间剩下的唯一的风景一样。
“他不知道怎么了，就把我的眼睛放到了人界。”谢以安皱皱眉头说。
“后来呢？”我的声音有些生硬，只不过谢以安正在回忆中，似乎没有发现。
“后来我就追着眼睛……我本来是想拿回来的，但是……”谢以安顿了顿又说，“我知道沧流会来找眼睛，所以我要跟着眼睛，然后阻止沧流。”
“我问的是曼珠沙华后来怎么样了？”我问，对于沧流的事情忽然没了兴趣。
“曼珠沙华？”谢以安大概没想到我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想了一会说，“我不知道，后来好像被判了什么罪吧……反正就没看到他了。”
“听说……他喜欢你？”我忽然问。
“有吗……我想想，”谢以安一副茫然的样子，“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谁记得呢？”
“他不是很漂亮吗？”我问，看到谢以安这副样子没由来的心情很好。
谢以安依然茫然：“漂亮吗？我没什么印象。”
“噢……”我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诡异，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一点，“那么……刚说到哪里了？”
“……后来我一直在人界守护自己的眼睛，直到你的爷爷拿走，我也托生为人。”
“为什么？”我问，“就算你不托生为人也可以啊，而且你不是要守着眼睛吗，变成人了行动会不自由吧？”
“你的爷爷身份很特殊，按照古代的话来说，有些知天命晓天机这样，他能把我的眼睛按到你的身上为你续命，那就说明他很厉害，”谢以安轻声说，“在我守护眼睛的这些时间里，沧流并没有出现，我以为是他知道我在附近所以没有动手，就托生了人胎……在大学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你不是在大学的时候故意找到我这里的？”我原本以为谢以安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是故意在我身边的。
谢以安轻轻点点头：“我也很惊讶，没想到能遇见你——直到你进了云来客栈才和你接触。”
“可是你还是没说……为什么喜欢我……”我小声说，我还是不懂，谢以安说了那么多，和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谓的神仙……”谢以安忽然轻声说，“是没有感情的。”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
“有了感情就会痛苦，我们的时间太漫长，长到无止境，”谢以安的眼神有些迷茫，“因为没有感情所以也不知道寂寞。”
“不会吧……”我的脑海中只是想起那些电视剧，飘逸的长衫，精致的容貌并伴有强大的力量。
“你见过黑鹫对吗？”谢以安忽然转头看我，“黑鹫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冷漠，残忍，强大而且寂寞。
我永远猜不到黑鹫在想什么，因为他什么也没有想。
“那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谈过恋爱吧，”谢以安耸耸肩膀，“你是我的初恋情人。”
“……是因为眼睛的关系吗？”我傻傻的问。
“不是。”谢以安忽然凑近我，“我喜欢你。”
“……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解释不了这种感情，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问题，”谢以安的眼睛眯起来，他这样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很狡猾，“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闹情绪，第一次感觉到沮丧或者嫉妒，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我怎么都不能放手。”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怎么样都不能放你走，就算你死了，魂魄还是在我手里，你知道我的能力。”
我愣了半晌：“你是在威胁我吧？”
谢以安眯起眼睛：“没错，这是威胁。”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忽然抬头问：“那……那天你怎么又忽然回来了？”
“我想我没必要离开，该离开的不是我，而是白涟，”谢以安的语调就像在说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喜欢他，让他消失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你是在开玩笑的吧？”我结结巴巴地说。
谢以安一笑：“我是开玩笑的。”
我压根不相信，他是认真的。
不管他现在是用多么轻松的语气以及否定的答案，我心里却产生了一些寒意。
我一直觉得谢以安和黑鹫是不一样的，他没有黑鹫那么冷漠，甚至我觉得他人不错。
“怎么了？”他靠近我，那双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平和，我却感到一股寒意。
我是在什么地方疏忽了，谢以安和黑鹫本来就没有区别。
我总是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忘记了那些事情，鲛人的事情、爷爷的事情、小蕾的还有颜雪的事情。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刚才说……神仙没有感情，是真的吗？”
谢以安一笑：“其实也不准确，还有一种感情。”
“是什么？”
谢以安的眼神很温柔，他忽然过来亲吻我的唇：“自私。”他说。
我忽然想，也许谢以安和沧流是同一种人，本质上。
第 59 章
第二天，我们按照计划去了桃花林。
作为有着悠久历史的桃花林，无论是那大片的桃林还是古老华丽的行宫都传承了唐代华美的风格，与旁边的镜湖相得益彰。
我有些可惜现在正是秋季，如果是春天桃花开的时候，一定会非常地美。
现在桃林的游客不多，大多数直接去行宫的花园里赏秋菊了，我则和谢以安走在桃林里。
“这里的桃树会长桃子吗？”我好奇地看着桃树。
“不会，只开花，”谢以安看了看眼前的桃枝说。
“听说桃木可以避邪？”我又问。
在古代传说中，云中子悬剑朝阁令狐精不敢越雷池一步；曹操悬剑大营，头痛之症不治而愈。
至今在某些地方，凡是新盖房屋，就用桃枝钉在房屋四角以保家安。
“是有这样的说法，不过因为桃木是属于有弹性的木质，这种木材更容易吸收法术的效果，所以显得其本身有力量，”谢以安跟我解释，“在阴间的入口就有一棵桃树，枝冠覆盖三千里地，大的很呢。”
“哇……那不是能收很多桃子？”我不禁咋舌。
“就知道吃……”谢以安摸摸我的头发，“不过在树上还有一只鸡。”
“鸡？”
“差不多吧，”谢以安漫不经心地说，“所以桃树很容易成精。”
我一听就有兴趣，很多古代传说都有桃花精触摸，桃花精必然妖艳美丽，腰身纤细，脸若桃花。
我正兀自浮想联翩中，谢以安忽然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发什么呆？”
我揉揉头，不去理睬他。
这个时候正是正午，我正想和谢以安商量一下去哪吃午饭，却看到不远处忽然起了雾。
那雾很稀薄，在桃林深处忽然蔓延起来。
我有些奇怪，现在正当午时，虽然是秋天，但是温度也挺高，而且阳光灿烂，怎么可能起雾呢？
而且这里是桃林，绝对是辟邪制鬼的好去处，照理说不会有什么东西作怪啊。
那个雾仿佛有了形体一样，慢慢地朝我们蚕食过来，风正一如既往地往那个雾的方向吹去，但是雾却不为所动，依旧固执地蔓延。
我不禁惊讶地拉谢以安的袖子：“那、那是什么？”
谢以安也注意到了那片雾，我看到远处的游客也被笼罩到雾里，变得身影朦胧，不过好像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谢以安一把把我拉到身后：“这个雾不对劲。”
我早就感觉到这个雾不对了，白天中午无故起雾，这个雾怎么会对。
反正我也对这个雾无可奈何，就顺势躲到谢以安身后。
“那到底是什么？”我扒着谢以安的肩膀问，“是鬼吗？”
谢以安摇摇头：“不对，没有阴气，也没有妖气。”
我还想问问仔细，可是一阵忽然的力量一下子把我撞开。
我就这么飞了出去，只看到忽如起来的白雾把我包围起来。
浓到连谢以安的身影都看不到的雾，我没来得及出声，眼前就一片氤氲的雾气。
“谢以安？”我叫他的名字，可是周围没有任何声音，是死一样的寂静。
我愣了愣——我不相信，我都在谢以安的身边，怎么又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
我往前走了几步，什么也没有，伸出手去依然一片浓雾，浓到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