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吃完,我要到街上看看。”
“是,樊大人。”
两人吃完来到街上,见家家户户门前都堆着一个个山状的小土堆,上面插着三根香,还有不少人家在土堆前烧纸钱。微风拂过,卷起灰烬,没有来得及燃尽的纸钱随风飘扬。
“有点类似中元节。”
“是啊。但愿那些已逝的人安心离去。”
两人在街上走了许久,街道两旁人渐渐变多,他们皆戴着面具,开始慢慢聚拢一起。樊萱拿着那个面具,问道:“悼亡巡游开始了?”
“嗯,你可以跟着他们。”廖木峰从他手上拿过面具,柔声道:“我帮你戴吧。”
“好。”
由于面具是个仿真的皮制面具,没有绳子绑着,只得一点点黏到脸上,廖木峰走进他,从下至上一点点将面具往上推,这是第一次靠近樊萱的脸颊,他的鼻息都喷洒在自己的脖颈上,似是在挑逗着他的內心。
“好了。”
“嗯,谢谢。”
“如果要脱下面具,从下巴的缺口处往上拉便可。”
“我知道。”通过面具上那两个空洞,可以看得见道路,樊萱跟着人群走,一开始廖木峰在旁边跟着,无意中瞥到斜前方的一个胡同巷子有抹熟悉的身影,那正是消失不见的红蝶,不过见她正蹙着眉,苦笑着,似乎不太高兴,廖木峰慢慢走近她,才发现暗处站着一个男人。廖木峰躲在不远处,偷听他们说话,虽然这么做有些不道德,但是他们又不知道。
“钱郎,你答应过我,要帮我赎身,娶我回家的。”
“蝶儿,最近手上有些紧,你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你是不是去风华楼找那个人了。”
“我没有!”
“你撒谎,不然怎么不来找我?”
“我这不是来了么。”男子搂了搂她的腰。
“如果不是我万般恳求,派人到府上找人,你会出来见我一面吗?”红蝶眼里泛着泪光。
廖木峰听到这里,已能猜出事情的始末了,他回过神,才意识到巡游的那一大票人不知走到哪了。他暗叫糟糕,把樊萱给丢了。
樊萱一开始走着走着,想着死去的那些亲人,希望这一种方式真的能化解他们的怨念或是眷恋,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些人犹如群魔乱舞,各种各样奇怪的舞姿,是他不曾见过的。在这队伍里,两个身子的交叠中,通过面具上两个洞,隐约闪过一张脸,那张脸很熟悉,溃烂的面部,粉红色与暗红色交接的烂肉部分向外凸出,脸下是梅花一般暗紫色的斑点布满整个脖颈,手臂。面部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盯他。
樊萱眨眨眼,那张脸又消失,他一开始不以为然,认为那只是错觉,直到他感觉脸上的面具越来越贴近自己的脸,他拨了拨面具的边缘,什么时候被贴得这样紧,呼吸开始困难,面具似是自动关闭出气口一般,致使他连呼气都难,他按照廖木峰的指示,从下巴缺口处拉起面具,可是怎么拉也拉不起,就像是有人在面具前紧紧按住他手一样。
有人想杀他!樊萱的脑海里划过这样一个想法,可是平白无故的他也没招谁惹谁,初来峟州,他除了廖木峰谁也不识呀。他脑子渐渐发昏,扶着头离开队伍,靠着一面墙。
廖木峰心急如焚的赶到大队伍里面,寻樊萱不着,更是急躁,走出大队伍,就见樊萱靠着墙,神色不太对劲。
“樊萱。”廖木峰喊一声,一手搂住他的肩膀,让他依靠在自己身上。“你怎么了?”
樊萱说不出话,只是用力抓着他的腰,使劲的摇头,廖木峰意识到可能是面具的问题,随手一拔,很轻易的就拿下了面具,得到呼吸的樊萱靠着他的身子,使劲喘气。
“面……面……面具有问题。”
廖木峰拿起面具瞧了瞧,跟往常一样,是樊萱是不懂解下面具吗?“不可能,这面具我佩戴多年,从没出现过问题。”
樊萱闭嘴不说话,照廖木峰这样说,他又开始怀疑会不会是自己不懂解面具,见廖木峰很轻易就拿下面具,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吧。“算了,是我多心了。”
夜里,樊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巡游时发生的事,越觉得不对劲,他觉得自己定是被什么东西跟上了。他翻了一个身,正巧看到打地铺的廖木峰睡得正熟,不忍心打扰他,想转回去,却发现地上又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没有影子,他的脸正缓缓靠近廖木峰,像是故意给樊萱看到自己似得。
“谁?”樊萱惊喊了一声,从床沿翻了下去,正巧叠在廖木峰身上,那个“人”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好重。”廖木峰睁开一只眼,发现樊萱就近在眼前,不由得心跳加速,这天是下红雨了不成,樊萱竟然对他投怀送抱?这得是捡了多大的便宜呀,双手不动神色的悄悄覆上他的腰。
“你!”
廖木峰坏坏一笑,一个用劲按住他的腰,将他翻身压在身下,樊萱死命瞪他,廖木峰不以为然,反而嬉笑道:“樊萱,你想对我做什么?”
“哼,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樊萱怄气,撇头不看他。
“好久没听你说这句话了。”
樊萱扭头正见他明亮幽深的双眸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拍开他的身子。“你给我闪开。”说罢,赶紧上了床,掀被子盖上。“睡觉!”
“我一直在睡,是你自己躺我身上来的,还怪我。”廖木峰偷吃没得逞,砸砸嘴,暗自悲叹良机不再来已。
难道刚才又是自己的错觉不成?樊萱望着梁子发呆,看得眼花了,也就渐渐有了睡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重……重……好沉,好沉,还有有千斤万斤的石头压在身上,骨头要被压断了,手脚像是带了枷锁,动弹不得,好想推开压在身上的大石头,樊萱痛苦地□着。“嗯……”有两只手毫不留情地掐着他的脖颈,恶狠狠地想要致他于死命,樊萱的呼吸沉重,他用口喘气,喉咙被塞住一般,想咽口水都咽不下去。
放手,别想掐死我。樊萱想要扒开那双残忍的手,无济于事,脖颈被越勒越紧,在他感觉自己快断气的时候,那双手突然消失了,他又得到呼吸。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摆在台上任人玩弄的小泥人,生死被人操控在手上。他睁开眼,见廖木峰一脸的担心的看着自己。
“樊萱,你怎么了?”
“嗯,难受。”
“你哪里难受。”
“重,全身无力,好像被重东西压了一晚上。”他微微动了动身子,便产生一阵剧烈的酸痛,想扭一扭脖子,还没动脖子就跟卡到似得,一动就疼。
“额,你这是鬼压床。”廖母摇着扇子,边走进房间,边说道。
“鬼……鬼压床。”
“是啊,樊公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哦?”
“我樊萱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那就奇了,莫非是招惹了哪只鬼不成?”
“娘,别没事找事,你很闲吗?”
廖母不满嘟嘴,用扇子拍拍他的肩。“哎,你怎么跟娘说话的!我这不是有事找你吗?”
“什么事?”廖木峰抱胸,很不情愿。
“蝶儿最近心情很低落,客人都不接,这多影响咱店的生意哦,更何况的咱们竞争对手这么多,这不是摆明了要给隔壁送客吗?你给我问问去,她究竟是怎么了?”
“我……哪知道。”廖木峰犹豫着要不要把昨晚见到的那男人爆出去,廖母见他模样就知道他瞒着什么不说,伸手扭他耳朵,廖木峰直叫疼,当着樊萱的面,娘能留给他一点面子么
“你敢瞒老娘?吃亏的可是她。”廖母当即撂下狠话。
“我说,我说,昨晚我见红蝶跟一个男人在街上,那男人好像姓钱。”
“难道是钱大富的儿子钱贵?”
“谁啊?”
“哼,一个暴发户的儿子。再说了,钱贵不是喜欢男人么,怎么跟碟儿扯上关系?不成,这事我得查一查。”廖母自言自语,说罢慌忙走出门。
“廖木峰,你不是说这次回来是要祭拜故人吗?”
“是啊。”
“那现在就走吧。”他总觉得不对劲,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他顺手一拉廖木峰的手臂往门外走。
“好是好,但不是今天呀。”廖木峰被他拉着走。
才走到大厅,就见所有门窗紧闭,众多姐姐丫鬟们躲到柱子后面,牡丹和落梅则站在廖母两旁,她细声细气的劝道:“娘娘息怒,有话好好说。”
“你给我说,你跟钱贵是什么关系?”廖母怒道,她刚才逼问红蝶的贴身丫鬟,才得知红蝶一直在私下与钱贵联系,敢情之前的上街买胭脂水粉,都是借机与情郎私会。
红蝶跪在地上,一行清泪落下,她哽咽道:“我与钱郎两情相悦,他答应了要替我赎身,娶我为妻。”
“哼,你跟他才见过几次面,就私定终身啦,你也太单纯了吧,姑娘。”
“钱郎对我于礼相待,他不似其他人,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我们相见的第一晚,把酒言欢,和衣而眠,他是个真君子,我相信他会真心待我的。”
“哼,来青楼,和衣而眠,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看他是对着你硬不起来吧。”
“娘娘,你说我可以,不要说钱郎。”
“胆子大了是吧!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收留你的,没有我你早饿死街头。你瞧瞧你,这白白嫩嫩的皮肤哟,你今天吃好喝好穿好,都是谁给你的,也不想想。”廖母俯视她,又继续说道:“入了这一行,也是你自愿的,我可没逼过你!”
“娘娘,对不住。”红蝶拿手帕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
廖木峰不好插手她娘的事,只好反手改拉着樊萱往后门走。“我们先离开这儿。”
两人刚走到大街上,就见钱贵满脸笑容,喜滋滋地,手里还抓着一个鼓鼓的大荷包,不往他们烟柳楼走,反而走到对面的风华楼,那可不就是一个小倌馆子吗?难道真如廖母所说钱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