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街口,脚底下八部团队的灵侍结了守护法阵,幻彩的光纹缓慢旋转着,看久了头晕。
但一条龙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边问我它什么时候能这么有用。问的我抬不起头,一圈站好位了的队友也都哂笑不已。
我问孤凤举:“你有没有觉得一条龙长大了点?。”
他看看,嗯了一声道:“光泽也好了些。”
我道:“泡牛奶浴泡出来的。”
一条龙得意的像狗抖毛一样将鳞片抖的嗦嗦响,火星飞溅。
我被烫了脸,骂它道:“我能看的就这一张脸了,你还想毁我的容,滚一边去。”
它噗腾跳明月珠里陶醉的游牛奶浴去了。
庞然忙着在方圆数百尺范围内,以我们为阵眼的四面八方定位扔符阵。
他真挺能干的,四面外散分八方,再外扩散十二宫,这样一层套一层的叠上他最擅长的鬼打墙,让我就是摆起来也要晕菜了。
如今一眼看去,街口还是那个街口,桥头还是那个桥头,但一脚踏进去这个范围,环环相扣的幻境就会排山倒海的逼过来。
要想再出去只有三个办法,他的猪进去带路,他将阵从外围破拆,或强悍的从内部直接销毁。
我跟在他肥硕的屁股后面团团转,问他如果道友不小心进去了怎么办。
他呼一声无量天尊,然后虔诚的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捉妖是件略无聊的事情,尤其守株待兔的等待时间里,也不知道别人都散布在什么地方。
我们就席地坐着互相吹牛扯淡。实际上都是他们在向我吹牛逼,我实在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差不多快十点时候,胖子突然一跃而起说来了。
八个灵侍比我们专心,瞬间齐刷刷的原地拍下符,灵网结界从阵眼嗡声弹开,穹顶上五色的符纹对应着脚下法阵,反方向缓缓旋转着,将一整片灵阵都收在罩子里。
小五笑问我知道这个结界么,开玩笑,我可是知识帝。不过也知道他就是想逗我,我偏不说,给他比个嘘的动作,让他专心。
胖子已经在七个人的层层防护下开始拆阵,我也被气氛搞的很紧张刺激,孤凤举的不动声色令大家都很有安全感,但也尽心尽力的发挥正常水准。因为他答应为他们,将这次捉妖的全过程炼个鬼画符做团队纪念。
这时我听到冥冥中有人叫我:“小轩。”
我四下看看,孤凤举直看着我。
“小轩,听到了么。”
我瞪着孤凤举道:“我听到大明的声音了。”
他点点头,神色也有些异常,让玄雀到我这里来,道:“王雪明的千里传音,回他吧,你知道怎么发千里音。”
我忙从背包里取一张千里音符握在手心,默默颂咒蓄灵,直到手心的符纸光芒外溢,捧到嘴边回道:“大明,我听到了。”
延迟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断断续续道:“我妹,冰聪,冰聪她快要死了。”
我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问谁:“你说什么。”
“冰聪她快要死了,想与你取得联络。”
我两眼一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怎么回事。”
“她是自己寻的死,说不想活了。她不是人类。冰聪她,会彻底消失。”
声音愈小,不知道是我拒绝听下去,还是他的灵力续不上。
但孤凤举听不下去了,扬手一振,化作仙灵模式,凭空拉开一链空白符纸来,又是用血飞快的写下符文,一张张融汇成了整个华胥到酆都的地形图。
他张开双臂控着两端,极力将符链压成一叠。
只听得一阵惊悚的收缩声,仿佛脚踩过积雪,咕咕咯咯。他竟是将一整个须弥天地纳于此间半步不到的距离。
他们目瞪口呆的望着孤凤举苍青的脸色,和鼻孔中殷殷流出的血液。
而我望着仿佛就在对面的王雪明,王冰聪被他抱在怀里,鸿小轩蹲跪在他旁边,双手摁在地上的灵符,撑起一个小小的罩子。
孤凤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不快过去。”
我霍然回神,一头扎进那边的黑暗里,幻境消失了。我感觉自己好像从九万英尺的天空掉落,摔了个浑身碎骨,爬起来就看到王雪明满脸水渍。
是鸿小轩先叫了我:“大轩。”
我毫没心思跟他寒暄,王冰聪也正看着我,她微微一笑,我就捂着心口跪在了她面前,肝肠寸断。
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矫情,我想不起什么时候开始跟她不再亲密了的,在王雪明带我去神魔井玩之前,还是在我们荒唐的像从前一样之后。
曾经最喜欢她时候是多喜欢,只要和她在一起,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没关系算不算,因为单纯,内心觉得甜蜜而伟大的牺牲,其实并没感到有多为难是不是。
如果王雪明只是迟钝,如果我没有视而不见,很多次那个脑残在给我好东西时候,念的总有一句'冰聪说你稀罕这些'是不是。
但是喜欢一个人到绝望后宁愿死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不懂。
王雪明带着鸿小轩,玄雀化成虚体的孤凤举紧随其后,向浓浊黑色里张牙舞爪的大妖魔逼近。
夜空中乌云凝聚天雷滚滚,我低头看着怀里仿佛已经不再呼吸的王冰聪,她在慢慢变冷,面容平缓。
“鸿轩。”
我发不出声音,唯用力点头。
她将一张血符放我手里,我一眼认出那符文是记忆封存的昔回咒。
这个东西只能在生命最后时刻存着的一脉灵力结成,通常凡间寄望来生的人族灵类,才存放此生的记忆。这符柔韧绵软,和我们课间摸过的粗糙质感完全不一样,女孩子就是这么细腻。
王冰聪没有瞑目,直到身体慢慢虚化成漫天缭绕的薄雾,我才觉察她已经去了。
她本非人。王雪明的父母在他三岁时飞升,念其孤苦,便将二人灵侍与最后的精血为他炼了这个灵体妹妹。然而天地造化,她有了魂魄和身而为人的七情六欲,有了心上人,却不是王雪明。
这个世界上她站在离王雪明最近的位置,知道他任一举手投足间流露的喜怒哀乐,知道他们心里装着的是同一个人。
她不能再对她该永远效忠的人全心全意,深感有愧于旧主。
孤凤举承天谴暗窥司命录,得知我的命格要随身边的人事有大变化,王冰聪却是以她的灵慧卜算出,这不过是个契机,不一定非要顺着天意亦步亦趋。
王冰聪觉得,如果她恰恰是一只万年妖灵成魔那临门一脚,并且在它承下天雷劫最虚弱的时候,王雪明能恰好出现打散它的灵魄,获得它的魔元,大约可以弥补她内心叛主的自惭,也不枉王侯与镜止待她一生的疼爱了。
昔回符里没有说她的身世,是我们回云梦村的路上王雪明告诉我的,而此刻他正以刚化的魔灵体,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他的神色那么冷,眉心一粒指甲大小的魔元,熠熠涌动着血晶色黯芒。他如愿以偿的成魔,只是天大地大,再没有一个冰雪聪明的妹妹笑语嫣然,叫他雪明哥了。
我看向玄雀,它的眼睛在说天时地利人和,我们束手无策。我揉揉鼻子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满脸的水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生纪事
从华胥到长安,从半夜到清晨。我们一路无话,慢慢步行着走回去,晨曦降临远处那片无限大的都市,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决定先回一趟和孤凤举曾经的住处,不是为了道别,而是上次离开的匆忙,我的掩面狗背包没有带走,里面只有一点日用和衣物,令我不舍的是背包本身。
有时候觉得狗和猫的关系,多像我和孤凤举,东西都是随主人的。
王雪明将我送到,说他收拾点东西再过来。
我倒在床上张开一点拳头,默默看手心里昔回符上流动的血色咒文,半晌将脸埋在褥子里蹭着,呜呜咽咽的哭。
女娲手里忙活着捏泥人,一边无奈的叹着气,道:“乖啦不要再哭了,让你逞能,吃到苦头还得自己受着。”
她比我大了不知道多少岁,并不拿我当小孩子,只是态度很宠溺。
许多年前她沿悬河游玩到凡界,见那里红土粘韧很好玩,一时兴起便就着悬河水捏了些泥人。
悬河流经三界毕竟不同凡响,小泥人又是上神花了心思做的,于是生而能聚天地灵气,更自命凡灵,也就是我们凡灵人的先祖。
后来女娲在凡间玩耍那些年,每路过一处好水土就会捏些有特色的小人形。
然而凡界为此有了人间,后来还与天地挣命的这种发展形势,却是她也始料未及的。
当然在天界这都不是重点,我们只看到了她精巧的手工艺,觉得不愧是天界第一女神,又如此心灵手巧,热爱自由,敢于创造。后面还有一句难怪大家都不敢娶她,我从没当正文,夸完她女神就求了她一件事。
当时我家小七刚承完十三道天雷,虽已是大罗金仙之体,却甚是虚弱。我便自作主张代他满足了西方如来佛渴望与九重天的最强,进行技术交流的愿望。
结果那一战我神形损灭,甚是惨烈,目前急需要一具暂时承载仙元与魂魄的身体。
而我的仙元和魂魄,现在正在她的罐子里逛荡着玩水,眼泪掉在水里分不清彼此,抽抽着哭诉:“说好的点到为止,那如来竟使诈,西方没一个好人。”
“你都把人家吃到肚子里了,你的点到为止是有多重口。”
“我是整个吞下去的,又没咬碎他,他居然不告饶,直接就毁了我神形自己出来了。九重天和天外天的东方诸神必须与西方诸佛势不两立,谁跟他们交好我跟他没完。”
女娲噗的笑了道:“亏人家是在天境游走,偶然发现东方诸神,观望多时,终于决定来进行技术文化交流的。”
我嘟噜着鼻涕搅咸了一罐子的水,自己恶心的不行道:“你塑完了没,这罐子里都是我的眼泪鼻涕,给换一罐新的来。”
她笑骂道:“别自作多情了,你现在一个只能跟人神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