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景天到底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对于心境收敛也甚是自如,因此面上复杂颜色也不过是一瞬之间,转而一切归于平静,再看不出半点野心与贪念。
景天虽是一副从容模样,但御紫炎却看得清楚,景天此时不过只是硬撑,他周身气息已是不稳,便连身子亦是僵硬着强忍战栗。
“这水芜天师看来已是强弩之末。莫非今日将瞑便能够手刃仇人,报了杀父弑母之仇?”
“──时机未到……”
御天行话音刚落,便见景天身形虚晃一下,下一刻,已是消失在原地。
“呃──”
御紫炎一时语塞,片刻后才苦笑道,“合体期修为,可以瞬间移动,怎么给忘了?”
“……”
对于御紫炎的话,御天行却恍若未闻,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天?怎么了?”
御紫炎侧首看到爱人严肃模样,不禁出声问道。
“将瞑他……”
“到底何事奇怪?”
难得见御天行吞吞吐吐,御紫炎略带捉狭笑意问道,“到底是何事竟令天如此难以启齿?”
“将瞑早知自己命格,弑亲之仇得报之日,便是将瞑命丧之时。”
御天行一字一顿说出由将瞑心中得知之事,令御紫炎大吃一惊。
“什么?!”
听闻此言御紫炎再也无法轻松说笑,顿时双眸圆睁,惊诧非常道,“天的意思是,将瞑、幻瑛在神界身死,是将瞑早就预见到的。而他们身死的原因,是因为与景天、梧泉同归于尽?”
“本该如此。不过这些本该是在仙界便发生的事。但据傲云他们所说,幻瑛、将瞑不是顺利飞升上界成了神人么?由此可知,将瞑此时预见之未来,并未作准。”
听御天行这么说,御紫炎稍稍松了口气,有些混乱的说道,“如此说来,莫非又是因为幻瑛这一变数?”
幻瑛乃是九天幻狐,其命本就不在五行三道之中。有这样一个变数常伴在侧,或许将瞑的命格当真因此而改变了也未可知。
想到这一可能,御紫炎又忆起先前御天行也曾说过,他原本预见将要发生之事,后来却是发生了偏差。
二者联系起来,御紫炎几乎可以确定了自己先前猜想。
“──”
将瞑并未对景天的突然离去表现出半点意外,而是神情自然收回往生鉴与噬灵法杖,回首正瞧见幻瑛满脸疑问注视着他的呆愣模样。
“有事便问。”
将瞑对幻瑛淡淡说了一句,全然不去理会仍旧痴痴立在雪地中的各派修士。而那些修士们,也仍自沉浸在方才往生鉴带来的震撼感触中,甚至尚未发现那位水芜天师已不知去向。
幻瑛自然也不会去在乎那班“乌合之众”,听到将瞑开口让他提问,他自然不会客气,“你跟那个狗屁天师本来就认识?”
“是。”
将瞑应了一句,转身抬脚便要往幻瑛的宅院走去。
白狐见状自是跟上,继续问道,“那他跟你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一下子同你亲热非常,一下子却又横眉冷对、刀剑相向?”
“……”
将瞑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喂!是你让本狐有事便问的!”
幻瑛话中带出一丝不悦,“你已经是本狐的主子,你自己也承认了的。做主子的怎能有事相瞒?!”
“呵!”
御紫炎轻笑一声,“又出现了呢──幻瑛颠倒因果的发言。”
第三零一章 少年开窍(一)
御紫炎说着,便要跟随幻瑛,将暝返回宅院之中,却不想被御天行一把拉住。
御紫炎疑惑回头,御天行则说道,“炎儿脸色不好。或许是因为催动浮世轮消耗了太多灵力。我们还是就此作罢,先行离开梦境,日后再来。”
听到御天行这么一说,御紫炎也不坚持,笑着点头道,“嗯,即使如此。我们便先离开此处。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说罢,御紫炎心念一动,二人元婴轻易便由浮世轮幻境之中脱离了出去。丹田之中元婴盘膝而坐,阖目养神,而盘坐在地上的天,炎二人则缓缓睁开了双眼。
相视一笑,御天行,御紫炎相搀着站起身,帮彼此掸去衣衫上的尘土。
“炎儿似乎经过此次梦境,对浮世轮的控制熟练了许多。”
御天行毫不意外的说道。
“正是。”
御紫炎点头坦承,“就在幻瑛体内混元珠与将暝之血融合时,我与浮世轮之间的感应似乎也强了许多。所以如今只要我心念一动,你我便能轻易由浮世轮所构空间中脱出,而非过去一般,总是糊里糊涂,不明所以。”
说罢,御紫炎看着御天行,再次笑道,“天也是,这一回对于乾坤诀,魔佛诀的感触也深了许多呢。”
“不错。”
御天行看看自己内府之中,一个元婴,一颗龙血凝结而成金丹,各自占据了三个丹田之二。而如今,他能够感到自己的第三个丹田中,也有一股灵气正在缓缓凝聚起来。
低头看着自己丹田,御天行说道,“虽然梦境中观看了将暝与天师之间的对战,我对魔佛诀多了一层了解,但到底只是些零星片段。若要按部就班,全面了解魔佛诀要义,恐怕还要去找魍裟邪相询。”
御紫炎闻言促狭一笑,“哦?天要去请教魍裟邪?这倒是有些稀奇呢。”
御天行同样回以一个魅力十足邪笑,“怎么?炎儿可是不愿我去找他?”
“呵。”
御紫炎抵不过御天行魅力一笑,败下阵来,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不愿。天要去便去吧。我方才也得了不少体悟,此时正想好好反思沉淀一番呢。”
二人正说笑间,却发现门外有人。隔着门板,一道身影正来回踌躇,却又不肯进来。
透过灵识,御紫炎轻易便看到门外之人,正是墨雨。而楼梯上,缘枫似是寻着墨雨而来,刚刚上至二楼,他与天所在的房门前站住。
思及自己刚进入浮世轮梦境之前,墨雨似是有话想说,却并无说出口,御紫炎唇角微扬,冲着门外说道,“墨雨,缘枫,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应着御紫炎的话音,门外两道身影微微一顿而后便听“吱呀”一声,门扉开启,门外站立的真是缘枫,墨雨二人。
“进来吧。”
御紫炎微笑着招呼二人进入。
缘枫,墨雨也并未推托,进得屋来,反手又将房门阖上,这才转身笔直站好——在殿下面前,他们二人好像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御紫炎目光打量着站立在房内低头不语的少年身上。他的身旁,浅青衣衫的青年男子向御紫炎投来一道抱歉的目光。
“墨雨方才门外徘徊,可是有何急事?”
对着缘枫点点头,示意其不必担心,御紫炎复又笑的高深莫测看着面前通红,脑袋快要埋进胸膛的半大少年,明知故问道。
果然,御紫炎一句刚问话出口,墨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扬起涨红了小脸,仿佛憋足了全身力气终于爆发一般说道,“求殿下准许墨雨入道修真!”
“哦?”
御紫炎闻言挑眉,抿着的唇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一双大眼之中晶莹正打着转,但眼睛的主人却强忍着不肯让晶莹溢出。
看着墨雨这副模样,御紫炎突然有种欺负弱小的罪恶感。但……为了缘枫,他也只好扮一回恶人了。而且,呵呵,成全了缘枫,墨雨也不会吃亏。
思及此,御紫炎再次问道,“墨雨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
再次抿了抿唇,墨雨终于声若蚊鸣说道,“墨雨记得,殿下曾问墨雨,对缘枫,仅止于手足亲情么?殿下还说——还说,若是这问题墨雨一日得不到明确答案,殿下便一日不会准许墨雨入道修真……”
一句话支支吾吾说完,墨雨的脸已经红成了天边云霞。而在他身旁的缘枫,则是被眼前心爱人儿的模样夺去了心神。
被缘枫直愣愣瞧着的墨雨只觉得脸上更是热得发烫,心里也好像揣了十几只野兔一般“突突”跳个不停。
一时之间,墨雨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直想避开缘枫那毫不遮掩,炽烈灼烫的视线,却又莫名觉得自己若是避开又会令缘枫如那一次在御华殿时露出受伤神情。
不忍缘枫难过,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缘枫的热烈视线,少年懵懂的墨雨心慌意乱间竟是抬起头迎上缘枫的目光,灵动的杏仁眼含着晶莹,满是无错的求助意味一览无遗。
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朝着自己最信赖,最倚仗的人发出求助信号,而完全没有考虑到,令他如此手足无措的“元凶”,也正是他此刻相求之人。
“!”
被墨雨的目光惊醒,缘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是一时忘形了。
心中万分懊恼的将自己痛骂一顿,缘枫立刻收敛心思,移开视线,眼前却好像还是一直浮现出方才墨雨满脸绯霞的娇艳模样。
对自己神思无法自控感到气愤万分,缘枫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之前注意到雪狐族的族长与那位一长老之间的微妙气氛,进而心中有所触动。
是的,他能够看得出,那两位雪狐妖修,虽然身为双生兄弟,却情意相通,并非仅止手足之情,而是——儿女之情。
正是因为看到了那两人之间毫不掩饰流转绵延的情意,他方才才会看着墨雨出了神,甚至有些向往,若是有一天他与墨雨也能……
“!”
再次惊醒,对自己的旖旎念头唾弃不已,缘枫蓦地想起方才心爱的小人儿似乎正无措的看重他。
想起那张泫然欲泣,满腹委屈的小脸,缘枫只觉得自己的心楸作一团,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竟然不顾墨雨的心情蓦地转开了视线。
心里一紧调转视线,却发现墨雨依然看着他,直勾勾的看着,并且原本带着几分怯却的目光,此时竟然被某种决意所取代。
“墨雨——”
缘枫试探的唤了一声,不知自己这个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