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亦被苏恪的沉默弄得有些儿恼怒。
苏恪这才举起勺子给自己舀了少少的一份,然后沉默地开吃。
怎么说呢,的确是可以吃得,味道至少没有外观那么惨烈,但是……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你将食谱交给我吧。”苏恪相当诚恳地说。
邢亦对自己的厨艺有些儿绝望,这已经是他很用心做出来的一顿了,居然还是如此的惨不忍睹吗?
亏得他为此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
“你甚至都不曾好奇我这些食材和调料都是从哪里变出来的!”邢亦相当幽怨。
“这还用问吗?”
苏恪面无表情地咬下了一块焦炭……哦,炭炙变异鼠肉:“合成牛肉制造器你都能改造出来,还有什么是你改造不出来的?”
“所以……我应该谢谢你的信任吗?”
邢亦满不是滋味地也咬下一大块焦……炭炙变异鼠肉。
这顿饭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苏恪内心里不是不感激邢亦这样充满温暖意味的举动,可是相较于对未来的生活质量的期盼以及对变异鼠肉的珍惜……苏恪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培养邢亦的下厨积极性。
为了证明怎样的烹调方式才对得起这种原始的非合成食品,第二天苏恪起了个大早,在五楼搜索了一圈,顺利地找到了足够的食材与调料,然后一番煎、炸、炙烤,再用心调和,将将要上桌的时候,邢亦循着香味寻来了。
吃着色香味天差地别的炭炙变异鼠肉,邢亦不得不牙疼地承认,天赋这玩意儿还是存在的。所幸人生的境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虽然天生不擅此道,此番天灾**之下他还能收获这样一个专用厨师却也算得天独厚。
第9章
其实那些合成的调料、蔬菜还有肉类远远达不到天然生物原本具有的口感,但是相较于单调且全无滋味的营养泥来说已经是天差地别,苏恪和邢亦的伙食问题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改善。
曾经有过这样一句古语:人生在世,吃穿二字。
所幸,苏恪和邢亦都是男人,对于吃多少还有些兴趣,对于穿就真的没什么讲究了。
每天,苏恪依旧穿着旧有的那些灰扑扑的底层所特有的合成布做出来的衣裳按照邢亦的命令或楼上楼下的奔跑,或原地锻炼臂力、腿力,又或拨弄那些看似简单却调皮到极点了的球体,邢亦也大大咧咧地穿着那些不是露着小腿就是露着小臂甚至露着肚皮的矿工服漫不经心的出现,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苏恪有时候会好奇邢亦在做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做,反正再次修正了空气净化合成器能源线的线路之后他就再没有看他做过有什么建设的事情,但终归苏恪的好奇心不够浓烈,更何况,他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大量的训练以及一日不间断的关于魔法的训练需要花费他大量的时间,所以往往这样的念头只刚刚冒起随即就又被他忽略。
至少每天吃饭的时候邢亦都会准时出现,又有三天两头的让苏恪又爱又怕的按摩——这些都无声地告诉了苏恪他并没有离开,已经足够。
苏恪的恐慌从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开始,这天中午苏恪惊讶的发现邢亦没有准时出现在饭桌旁,他沉默地等了一会儿,十分钟后就再也坐不住了,便试探地叫了一声,可惜,并没有人应。
苏恪沉默地坐了回去,又坐了十分钟之后他突然就像发了疯一样楼上楼下的寻找起来,每一户都看过了,甚至每一室都大略的检查了一下,没有,就是没有,若不是那些改造过的食物合成器还在,若不是那些风干过的肉还在,若不是那个被叫做冰箱的方疙瘩还在,若不是一到四楼那些如艺术般的能源线还在,他简直要怀疑他不过只是做了个梦,那个叫做邢亦的人根本就从来都没出现过。
而认识到邢亦已经真的从这栋楼里消失了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恨倏忽就出现在了苏恪心中,甚至远比当初得知要被父母遗弃是的悲伤还要强烈。
心里头有个质问:你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究竟算什么?
随即却是自省,那个人跟他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要来就来,要走便走,他本有这样的自由!
是因为他出现在自己被遗弃这个最孤单和最痛苦的时候以至于自己把他当成了拯救的浮木了吗?
还只是对未来孤独寂寞的恐慌?
又或者只是对于再一次被遗弃的厌憎?
可邢亦之于他又怎么能算得上是遗弃。
苏恪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究竟对这个人拥有怎样一份感情,细细回忆起来,那些不多但是温暖的镜头却足够暖和他几乎冰冻的心。
能有这样一段温暖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收获,更何况邢亦曾那样用心地“操练”过他。
无论如何自己对于这个人应该怀有的情绪都不能是愤恨,苏恪缓缓地冷静了下来。
这一冷静他又想起这样一个可能——邢亦只是暂时的离开,不久还要回来。
苏恪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检查过,贮备的食物没有丝毫的短缺,如果那个人真要离开的话至少也该带些干粮。
也许他只是闷了,出去转转马上就会回来。
也也许他突然有什么急事,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说不定他此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再过片刻就会出现在饭桌前。
当然,更可能的是在深更半夜突然打碎了一楼的某个阳台,用以提醒自己为他开门。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一楼的阳台?
苏恪越想越真,最后竟然莞尔。
接后,他更加认真地剖析起自己,在内心深处承认道:是了,自己被遗弃过一次,所以潜意识里总是觉得自己还会被遗弃,所以一旦经历类似的孤独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那样的错觉,而事实上人生哪有那样多的遗弃,又哪有那样多常相聚却没有丝毫离别。
归根结底他要谴责的其实只有他的不告而别吧。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邢亦下一刻就会在饭桌旁出现的这种期盼始终都没有实现,夜深人静时一楼阳台的窗户也始终没有碎裂过,苏恪的心渐渐沉寂了下来,思绪开始向先前那种有些残忍后来却因为盼着他回来而被刻意忽略了的判断靠拢。
他有些漠然地想,自己真是想多了,这里对于邢亦来说并不算什么,自己之于他更算不上什么,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他原本就有那样的资格,也有着那样的能力。
自然,这一切也算不上什么遗弃。
再说,自己原本的人生规划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那么为什么要对这个人如此在意?
他应当一如当初平静地一个人生活下去。
只是,有一刻苏恪曾经自问:对于他的来历好不过问,你是否有一点后悔?
如果问过,现在他应该会有更加贴切一点的判断吧。
其实日子还是一样,充斥着几乎不间断的体能训练、冥想、元素感应与凝结,唯一有分别的就是不用再准备两个人的饭了;也不会再有人漫不经心地问起他的体能训练究竟到什么地步了,十趟十二楼所用的时间有没有压缩到五十分钟之内;更不会有人用按摩来缓解他锻炼后的酸痛。
然而,就在苏恪以为邢亦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就在苏恪以为自己又已经适应了那种天上地下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一种感觉的时候,邢亦却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回来了的邢亦明显憔悴,原本就不算饱满的脸颊更加凹陷了下去,因此下巴的线条更显凌厉。
看向苏恪时那种凌厉却明显有所缓和,他无辜且又无赖地露出惯有的那种大型犬科动物等着投喂的表情对苏恪说:“我饿了。”
苏恪定定地看了邢亦要有两秒,然后默不作声地去准备食物。
先是一份不多且柔和不会伤胃的合成营养泥,接着煎、炸、烹、煮一锅内容丰富且材料十足的肉汤,将肉汤端上桌为邢亦盛好之后再听他絮絮地问他最近的体能训练有没有进展。
这种理所当然又自然而然的讯问仿佛他从来就没离开过一样,苏恪也并没有迟疑,回答得如往常一般简洁且诚实。
一切与开始都似乎毫无分别,是夜邢亦却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壁光邢亦看到,苏恪一手拿着一把顶端被磨尖了的石尺,另一手拿着一把不大的石锤正默默地站在他的床前,气势一如当日分割那只变异老鼠一样野蛮。
看他醒来,少年缓缓地开口:“原来,就算你有睡着的时候我也不太可能有杀你的机会。”
不等邢亦开口的机会,苏恪接着又说:“但我还是要试一试,因为我不能忍受再一次失去,再一次被遗弃。那种滋味……”
苏恪略微顿了顿,接着可爱地皱了皱鼻子:“不好受。”
立刻,他又解释说:“你应该没被遗弃过,所以不会知道,那种滋味……咦,不对……”
苏恪认真地看向邢亦:“你也被遗弃过,你跟我是一样的,所有目前还在这个星球上的人都是一样的,那么,你应该是知道这样的感受的。”
“可既然你是知道的为什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少年人仰起头困惑地问道,似乎并不是在讯问邢亦,而是自问,而是质问这不公的苍天。
邢亦被震慑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惯了,没什么习惯跟别人交代什么,却没想到会给苏恪带来这样大的伤害。
又想起,虽然一直以来苏恪都表现的那样冷静,但其实被遗弃如何才不会在一个少年的内心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创伤?一切不过是他冷静且懂事的隐忍罢了,而自己虽说无意,却是狠狠地在他的创口上又加了深深的一刀,终于,他再也无法隐忍。
良久,苏恪又缓缓地垂下了头来,似乎终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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