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给师父一个交代的。”
烟溪默然,看着他的断臂。
然后,看着凉伞低头,感觉他的眼泪已经在脸颊上滑出了一段美好的线路。
他终归是要给师父一个交代的。
犹如手掌上的纹路,命中注定。
你划一刀,断了所有的纠葛,便是血的代价。
夜幕下的森林,安静得过分。
任何忽然而来的风吹草动,带着无尽的诡异令人恐惧。
这枝子湾有三个地方可以栖身,第一是那片汪洋,第二是汪洋尽头连接北国的南荆沙漠,第三便是这连接了菩提城的原始森林。
汪洋里鬼魂很多,一般的妖怪根本抵挡不了水里的阴气。
那沙漠虽没有太多妖魔,但是晚上几乎冷得冻死人。而且风沙暴很多,成精的响尾蛇和毒蝎子更是潜藏在细沙下最危险的敌人。
那么这片原始森林呢?
孩子就带着锦儿送给自己的那块玉,藏在树洞里,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小心翼翼。
这片森林,每两步就会碰上一个冤魂,每三步就会碰上一个妖怪。
许多本地的妖怪,被外来的妖怪驱逐,鸠占鹊巢。
孩子一家就是这样背井离乡。
突然又回到这里,他闭着眼都能走完周围的每一处小路,可是这里已经是别人的地盘。
这原始森林里有很多妖魔,他知道。
只要一个不小心,被道行比自己高的妖魔碰到,就会被吸食自己所有功力横尸荒野,他知道。
所以他就躲在这个小洞里,四个爪子紧紧抱着血玉,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外面的动静。他敏锐的嗅觉闻到了数十米外的妖气,可是却只是在数十米外。
他也许已经猜到,正是锦儿这块血玉保护了他。
然而,这块能够驱魔的宝玉,又是否能带着他去寻找家人呢?
他想父母,想兄弟了。
“还有十七天,我还是很期待,他的结局呢!”
妖冶的男声,酥麻入骨。
妖冶的女声,如百灵鸟鸣叫般好听的声音,余韵绕梁:“他的结局无疑死路一条。”
“他很聪明。”
“我只喜欢他的身体,你也很喜欢是不是?”
男声沉默,女声长叹。
孩子放慢了呼吸,透过树洞去看那两个人。
可夜色中,只有一个服侍怪异的男子。那个人,墨黑色的广袖长袍,大半截融入夜色中。红蓝双色的眼眸,低头看着手中供奉的人头,很是虔诚。
他的身型小巧玲珑,尖尖的下巴,樱桃小嘴。尤其是那秀发长长飘逸,孩子不禁心跳加速,这夜色莫不全都是他的头发?
而那个人头,只是一个人头。看似普普通通,但若仔细观察,一股不祥的感觉就会令人绝望到窒息。现在他闭着眼,嘴角裂开了一个弧度。像是封闭的嘴,被刀子划开了一个口。
“是个孩子。”
犹如夜色的头发,抓住了孩子。
孩子挣扎,愤怒的眼神,死死瞪着那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放开我,你们这些妖孽。”
他笑了:“果真是个孩子。”
“小小狐妖,居然有这么好的命格。半江,你说这是天生的,还是被高人改的呢?”人头睁开了眼睛,只有眼皮,没有眼睛。透过那两个漆黑的洞,几乎能看到里面打坐的小人。
又是一种陷入海底,被压力压到窒息的绝望。
孩子张大了眼睛身子剧烈颤抖,想立刻死亡,来逃避这种绝望。
而半江走到孩子身边,捏住了他的下颚,长吻他的眸:“不是狐妖,是天地孕育的一块宝玉,将来定是比缔代王还要厉害的人物。影子离,我们发现了好东西。”
“别老直呼我名字,叫声姐姐会死吗?”
“影子离,影子离,影子离……”半江耍流氓,往人头里吹了一口气。
影子离冷哼:“几天不打,上房揭瓦,日后教你尝尝姐姐的厉害。”
半江无所谓,倒是看上了孩子的唇:“我喜欢他的嘴唇。”
孩子恶心的扭动身体,早就听母亲说越好看的人越邪恶,如今他不招惹别人,总是有别人去招惹他。
“我喜欢他的人头。”
说完,人头伸长了舌头,在半江脸上添了添,然后恶心的吐了一大口血水,沾满了半江的指尖:“恶心,一股狐臊味。”
半江仰头大笑。
“影子离,素来你就喜欢和我抢,但这次,你肯定抢不走。”
影子离疑问,笑问为何。
半江冷眼一撇:“他是锦儿的棋子。”
锦儿?
影子离啧啧赞叹:“怪不得有这么好的命格。”
在辰溪和低妆里,锦儿的年纪最大,道行也最高,两人素来都叫他哥哥。
辰溪作为右使者以来,在管理好魔界大小事务上,又对锦儿下一个又一个的连环计,结果都被锦儿游刃有余的迎刃而解。
虽心知肚明对方想要守护的和想要得到的,双方却又安于现状,斗了几万年都没个胜负。
如今锦儿和低妆下台,但一向心思缜密的锦儿,又怎会轻易放过辰溪?现在估摸着,锦儿知道低妆被辰溪控制,想方设法来个鱼死网破。
影子离一向喜欢看戏:“这孩子,怕是天下最幸运的妖。”
他与半江对视一笑。
孩子看着他们,忍耐到了极限,咬断了舌头竟已经自杀。半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具慢慢变凉的尸体,吞入腹中。
临死一刻,孩子既愧疚,又怨恨。连血玉都对付不了的妖怪,究竟有多厉害?
就算有一天,他找到了师父,面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他,又会有多喜欢?不禁黯然,对锦儿的期望,也只有以死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知道,你的力量有多渺小
嗖~
半江的手,捏住了一根细针,察觉这针对着他的心脏,笑着倒退了几步看向天空。
“你老相好来了,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地上又是一堆细针,半江已经不知去向,影子离被丢在一旁,也不气恼她的不辞而别,从人头的眼窝里钻出来,脚尖点地往半空飞去。
天边跑来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犹如仙子的男人,弹指间便是一大片针雨,犹如春天细雨般降落。
影子离眯了眯眼:“上仙,久仰久仰。”
所有的针被影子离逼回凉伞的方向,凉伞处变不惊,伸手将所有的针接在手中:“原来是影子离啊!谢谢你的好意,我就说我手中的暗器有数,丢了就没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好,都替我寻了回来。”
“那你怎么感谢我呢?”
“你不是一向喜欢别人以身相许吗?”
“哈哈。”影子离大笑,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凉伞啊凉伞,你还是这么调皮,我不是半江,我对男人可没有兴趣。”
凉伞也笑:“半江?呵,不都是你么!”
影子离再次仰头大笑,美丽的容颜开始扭曲:“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也是最后一个。我不会杀你,因为我和你师父有交情,但是别人……”
凉伞听此,飞身下马挡在了烟溪面前。
烟溪从凉伞的嘴中知道了影子离的秘密,影子离必然会杀人灭口。
而据他所知,烟溪只是个医仙,并不主修法术。但医术却是整个天庭里最好的一个,不能出意外。凉伞虽然讨厌烟溪,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上仙,他是……”
烟溪察觉出来那人的邪气,但是一个魔界中人,怎会和凉伞有这么好的交情。
只是夜色中,那人带了面具,除了好听的声音,烟溪对她一无所知。不由想起了闭朔儿,她也是这般神秘。
“她是丧尽天良,我是厚颜无耻。”
烟溪咂舌。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可凉伞总有这个动力,让气氛活跃起来。
“对对对,你是无耻。”
影子离冷笑,从腰上抽出一把软剑。
凉伞看着他,眼神不善,手中的针立即变成了一把剑。烟溪看他们的架势,怕是要打起来了。能令凉伞用剑,那人道行恐怕不低。
而且魔向来兵不厌诈,烟溪矗立一旁,防止她的同伙偷袭。
影子离却看向凉伞的断臂:“缔代王附身?”
“影子离糊涂了,我要是缔代王,你现在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凉伞执剑朝影子离刺去。
影子离弯腰,侧翻,完美的躲过这一剑。
凉伞虽然断了一臂,可法力不弱,影子离笑他:“那你手臂是怎么断的?是崇仁和你睡觉时啃完的?还是你晚上梦见母鸡炖蘑菇,自己给自己香到了?”
烟溪噗嗤一笑,知道影子离在暗指凉伞是母鸡。
可瞧见凉伞对自己冷眼一瞪,烟溪又站得笔直,表情严肃。心想这个女魔头,到底会是谁呢?
“上仙,你的男宠是越来越健壮了。估摸着,你快变受了吧?”
“妈了个丫的,老子还变胖了不曾?”
凉伞朝影子离一砍,剑气却没有伤到她,反而让她身下的树林光秃了一大片。其实影子离根本就没有躲,剑气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却毫发无损。
烟溪见此,想要帮忙,张开弓箭三箭齐发,带着摩擦空气产生的强电。
嗖~嗖~嗖~
三箭却依次射空。
“怎么会这样?”烟溪疑惑。
凉伞琢磨这箭威力不小,虽然跟自己的乾坤一刀砍没得比,但也算是高仙步入上仙阶段的道行。正准备同烟溪夸奖几句,你医术不错,法力还那么厉害,真是难得的人才。
可话还没出口,影子离就在原地看着他们鄙夷道:“你不知道,你的力量有多渺小。”
她张狂,比辰溪还张狂。
但是其实她有时候人也挺好,她与凉伞的师父是故交,偶尔会跑到助研仙山上去陪师父喝酒。两人一喝就喝好几天,谁都不输给谁,谁也没有赢过谁。
若不是每次酒罐见底,或怕掌门知道后兴师问罪,两人还不知道喝上多久呢。
助研仙山山规极严,外人不得进入,也没有能力进入。但是据师父说起她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