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柯皱了皱眉:“如果我猜得没错,它们应该是屈死的怨灵。
一直徘徊在这条路上,因为无法投胎,所以积聚了很多的怨气。
能够制造幻觉,显然已经很难应付了。”
叶析不解地又问:“它们一直跟我要‘居’,那又是什么?”
骆柯明显愣了下,显然很意外,半天才沉吟着说:“居,在文字中的解释,乃是住所,即栖息之地。
对鬼魅而言,‘居’应该是有法力者封印的、具有灵力的可寄宿体,能够作为无法往生的游魂鬼魅的栖身之所。”
“你身上还带着那种东西啊?”叶析惊叹,恨不得把骆柯扒光了彻底检查,看看他身上到底都藏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
“没有……”骆柯矢口否认,手指无意中触到揣在兜里的人偶娃娃,微微一愕,随即暗暗摇头。
不可能,旷野不可能把加持封印的东西送给自己,除非……他微敛起眉,眸色暗了暗。
这时,叶析手中的亮光猝然消失了,他懊恼地嘟哝:“真倒霉,手机没电了。”
“用我的吧,我充完电后没怎么用,应该还有不少电。”骆柯说着拉开自己背包的拉链,在里面摸摸索索翻找。
俩人藏身的山洞不大,可是很阴冷潮湿,洞壁不停渗出沁凉的寒意。
叶析搓搓手,打了个寒噤:“怎么这么冷?还没找到吗?不会是弄丢了吧?”
“不可能。”骆柯摇头,他又没失忆,清清楚楚记得塞进了背包,拉链拉得好好的,也不可能无意中掉出去。
“我帮你找。”叶析凑过来,伸手跟他一起摸索。
俩人的手时不时碰到,叶析关切地问,“你手好冰,是不是感冒了?”
“是你的手比较冰好不好?”骆柯反唇相讥,突然间,他僵住了。
俩人挨得很近,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旁边人散发出的寒意,阴凉阴凉的。
“叶析……”他轻轻地叫。
“什么事?”叶析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骆柯稍微安心了点,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指尖终于在一堆柔软布料中触到长方体的硬壳,他抓起,刚要打开滑盖,旁边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
☆、第44章 八
软软的、滑滑的、凉凉的,好像根本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那绝不会是属于人类的手!
鼻端钻进令人作呕的尸体腐臭霉烂味道,骆柯静止了呼吸,猛地摁亮手机。
一张披散着长发的惨绿脸孔骤然闯入眼中,恰恰挡在他和叶析之间。
没有鼻子嘴巴,也没有瞳仁,两个黑窟窿似的眼洞深深嵌入绿壳鸭蛋般的光溜溜脑袋上,死死盯着他,暗沉沉的,像两个深不可测的矿洞。
“啊啊啊……”叶析失声尖叫,他不是被鬼吓到,而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有个性的鬼。
耳朵差点被他震聋,骆柯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后,手中祭起道黄符,喝道:“乾坤敕令,雷电俱行!张道陵第八十二代嫡传弟子骆柯在此,游魂恶灵还不速速退去!”
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长发鬼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柔软双臂如同两条长蛇“嗖”地探过来,狠狠扼向他咽喉。
骆柯咬破食指,双指并起,在道符上面飞快加画了道血符。
一道耀眼红光飞过,符咒直直拍入它胸前,将它打得惨叫着撞到身后的洞壁上,两只空洞的眼睛兀自死死盯着他,黑红色液体从眼眶泊泊流出,顺着惨绿的平板脸孔淌成两汪血渠,别提多恶心可怖了。
“恶灵退去!”骆柯厉声喝叱。
长发鬼脑袋剧烈地摇晃着,不退反进,揉身扑上。
“自作孽,不可活。”骆柯勾唇笑了起来,笑容一如既往的甜美魅惑,却透着股泠泠的凉意。
叶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同情地看了眼面前的鬼,知道它要倒大霉了,每当骆柯露出这个表情,就是他很不高兴的时候。
只见骆柯左手捏指诀,右手双指并拢,刺向长发鬼胸口,口中念动驱魔咒,“五星镇彩,光照玄冥。
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急急如律令!”
它还想往前扑,骆柯的手指已经点在它胸口,如同被牢牢钉在解剖台上的青蛙,它拼命舞动四肢、挣扎不休,却怎么也没法离开原地。
眼睁睁看着骆柯的双指“噗”地穿胸而过,它像突发癫痫的重症患者,浑身剧烈地抽搐不已。
几秒钟后,长发鬼的脑壳融化成惨绿色的粘稠液体,哗哗往下淌,如同高温煅烧的铁块,脑袋溶尽以后是躯干、四肢……整只鬼很快变成一滩绿色的脓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妈呀,这是什么怪物啊!”叶析小心翼翼凑过来,厌恶地噤噤鼻子。
骆柯摸出纸巾,使劲蹭了半天手指,又顺手扯住叶析t恤,在他身上好一顿揩拭。
叶析被他怪异的举动吓得心跳都快停了,结结巴巴问:“你,你干什么?”
“消毒,”骆柯嫌憎地说,“想到我的手指竟然插进它身体里,我就快吐了。”
叶析哭笑不得,小声嗫嚅:“我又不是消毒液,能有什么效用啊?”
没听清他嘟囔什么,骆柯顺手摘下莲花坠挂在他脖子上,叹气:“我们得出去啦,这个山洞阴气很盛,说不定还会冒出别的鬼魅。”他现在暗暗庆幸刚刚喝了符水,要不然还真对付不了那只鬼。
面向洞口,骆柯扬手就是几道黄符先飞出去,聚在外面的鬼魅见到黄符飞来,满脸惧意地向后机械退去,但固执地不肯离开,依然恫吓地挥舞着利爪,发出怨毒的嘶吼。
骆柯拽着叶析爬出山洞,继续赶路,它们便不远不近缀在后面,做出种种威胁恐吓的狰狞姿态。
三僵尸客栈
陡峭的山路几乎没有缓坡,每一步都实打实的吃力,叶析体力不行,走了没多久,就气喘如牛,他刚停顿下,稍是喘息,中年男子放大的脸孔赫然闪到面前,犹如神出鬼没的忍者,嘶叫着:“把‘居’交出来!”
叶析被骇了一跳,仓皇间踩到块石头,脚下一滑,身子栽倒,脑袋撞向旁边的山壁。
骆柯眼角余光瞥见,赶紧伸手将他一把拽回来,结果用力太猛,自己反而一脚踏空,顺着山涧边迅速滑了下去。
“骆柯!”眼见他直直坠下山涧,叶析惊叫着往前猛扑,非常狼狈地以狗啃泥姿势摔趴在地上,幸好勉强抓住骆柯的一只手。
背后阴风阵阵,腐尸的恶臭飘来,叶析感觉到脖颈处刷刷的凉意,好像有阴冷冷的风不停吹着,随后一双血糊糊的手骨猛地卡住他的脖子:“你们一起去死吧!”
是那个中年断头男人。
被恶狠狠卡住的喉咙火辣辣的灼痛,叶析拼了小命挣扎。
扭动中,中年男人无意间碰到他胸前的莲花坠,只听呲的一声溅起股青烟,接着鼻端飘进皮肉焦糊的味道,中年男人惨叫着松开手,踉踉跄跄后退。
顾不得理睬他,叶析干咳着使劲往上拽骆柯。他从不知道,看起来纤纤瘦瘦的骆柯居然这么重,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没法把他拖上来。
惊慌中,小腿又被几只铁钳似的鬼爪抓住,使劲往前推:“去死吧!死吧!”
叶析在地上摸索着扳住块岩石,好歹算稳住身体。
悬空的骆柯当然更不好受,双手拽住叶析,刚想借力往上攀爬,双脚却倏然被人抱紧,使劲往下拖。
他讶然低头,勃然变色,只见青幽幽脸孔、嘴角流淌着黑乎乎粘稠液体的爱菱正抓住自己的双脚,表情木然地死命向下拉。
心里暗暗叫苦,腹背受敌,还真是倒霉透了。
“滴答”——挣扎间,一滴红艳艳的液体落在自己手背上,煞是怵目惊心,骆柯忙仰脸往上看,只见鲜血正顺着叶析绷得笔直的手臂淌下来。
滴答……
滴答……
滴答……
还在不停歇地继续滑落,叶析受伤了!
骆柯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腾不出手来跟鬼打架,更遑论帮助悬崖上的叶析,再坚持下去无疑会拖着他一起送命。
对自己来说,死不过是新生的开始,大不了再次投胎、换个人生。
可是,没有人魂和中枢魄的叶析要怎么办呢?他会有来世吗?即使有,他还能作为人类存在吗?
在这一瞬间,骆柯才猛然醒悟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叶析在他心中已经变得很重要,重要到他压根不愿意想象叶析魂飞魄散的情形。
望着叶析,他心里涌起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左手费劲地抽出别在腰间的银质小弯刀,轻轻柔柔地冲叶析微笑,温声说:“放手吧。”
叶析惊讶地瞪他,拼命摇头:“不!”
“再坚持我们都会死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骆柯轻描淡写的语气,却仿佛千钧重锤狠狠砸在叶析心头,五脏肺腑痛得都快碎裂。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看不到骆柯被爱菱拖住的情形,但感觉到他越来越重,拽着他的手臂绷得太紧,无法抑制地细细发着抖,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打退堂鼓,叶析怒道:“骆柯,你别胡说八道!”
爱菱的双臂就像铁箍,将骆柯双脚抱得死紧,简直要勒到骨肉里,痛得要命,他轻叹:“放手吧,对我们学道的人来说,生是死的起点,死是生的开端,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重逢。”
叶析感觉胳膊都快被抻断了,他还有心情讲什么道法,气得破口大骂:“重逢个屁!反正你不能死!尤其不能在我面前死!你要是想死,我就陪你一起摔死!”
“你陪我一起死……算什么呢?”骆柯错愕,随即轻笑,“叶析,理智点。”他说着,指尖在叶析里手腕太渊穴上轻轻刺了下,叶析骤觉手腕一麻,不由自主松手。
眼看骆柯向下坠去,他脑袋嗡的一声,霎时懵了,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等他发觉时,已经朝着骆柯猛扑了下去。
虽然崖上有鬼魅守着,但叶析有莲花坠护体,不至于有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