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水花有点大。咕嘟。”
孟怜枝最近很忧郁。
身为松士城百年不遇的天才,栖霞山未来的掌门,她的心绪向来如同她被要求的那样波澜不惊。她已经习惯了举止合度,也早就学会将一切情绪牢牢压制在门规的限制之下,脸上永远挂着一点淡淡的笑容,就好像从来不知烦恼为何物。
可这几天,她的心情却实在烦躁。此刻,笑容全无的她躲在四下无人的惜别树下,紧紧皱着眉头。
掌门出游,门派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压在她的身上,再加上又出了那样的事……孟怜枝头简直觉得焦头烂额,不知怎么办是好。
如果答应那些人的要求,虽然能解燃眉之急,可转魂珠就会落入他人之手;然而如果不答应,等到胡璐派来攻,不仅是转魂珠,恐怕就连栖霞山这数百年的基业,都要在一夕间付之一炬!
想到这里,孟怜枝轻轻叹了口气。
这五十年,修真界的变化实在太大了。首先是刀疯子突然修为全无,沦为一介凡人,引来众多仇敌觊觎。当时音希声与好友沈楼同去相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二人莫名失踪。再后来,修真界所有大门派都派出青年弟子寻找,却不知为何在这个过程中纷纷交恶,最终关系破裂。
修真界延绵千年的稳定就在这短短数十年时间里分崩离析。如今,大门派各自为营,小门派勾心斗角,曾经的道德与秩序荡然无存,强取豪夺变成了司空见惯——栖霞派今日的大难,也是因此而起。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孟怜枝很迷茫。她筑基已有三十年,曾经切身地经历过之前的日子,因此对现状几乎完全无法接受。在这一点上,她甚至还不如自己的师弟师妹们,至少他们一个个都懂得杀伐果决的重要性,而自己却总是……
她又叹了口气。
或许,自己并不适合做掌门。
——不对,不仅仅是我自己。
毕竟也已经在这个世上活了接近一百年,此时的孟怜枝已经隐约发现,推举门派内道德心性最佳者成为掌门的时代,已经永远地过去了。
道德陷落,霸道横行。此时此刻,适合于所有门派的,唯有能带领他们走向辉煌与霸权的强者!
孟怜枝想起跟胡璐派的人谈判时所见到的一切。对方趾高气昂,眉目间尽是小人得志的猖狂。
自从他们门派出现一名成功晋级的金丹老祖之后,整个门派都突然变成了横冲直撞的螃蟹,再也不将原先平起平坐的其他门派放在眼里。此次,他们更是以武力相邀,直接要求栖霞派上交门派至宝转魂珠!
孟怜枝想到这里就是一阵气闷。不说过去如何,就说今天,若是师尊坐镇,他们又哪里敢这样欺上门来!
如果本门现在也能有一名金丹修士就好了。这一刻,孟怜枝居然升起了这样不合实际的念头。
要知道,也不知为何,这几十年天地灵气骤然变少,修者晋级越发困难,周围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门派,都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金丹强者了。而金丹及之上的大能们受到的限制也更大,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只得四处寻找风水宝地。仅在最近的一年里,因为抢夺宝地而起的争端中,当场陨落的大能就有十五名。
栖霞派不过是一个中下门派,又哪里有资源堆出一名金丹呢?就连最被看好的孟怜枝自己,都才只是筑基中期的修士而已。
门派内是不可能了,门外之人更是不能指望。如今的世道是越来越乱了,这时候,就算是突然出现一名金丹修士,又怎么能保证他不生歹念,直接强占了栖霞派呢?
“我可以保证。”
☆、第一百一十九章 转世托生
——你是谁?
这是孟怜枝的第一份反应。当然,这句话里并没有任何挑衅或是鄙夷,只是单纯的疑问。她毕竟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就算称不上大将之风,至少也是颇为沉稳;此时自家地盘里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并没有让她流露出过于明显的惊讶。孟怜枝只是面容一肃,扬声问道:“阁下何人?何不现身一见?”
这人好高的修为!
孟怜枝暗暗心惊。问话的同时;她亦放出神识,聚精会神地查探周围情况。可是她搜遍了周围的每一寸土地,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人是何时出现的?竟然能悄无声息潜入门内。而且……他竟然能读出我的心思?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孟怜枝心头;她默然敛神;屏息以待。无论如何,此人取自己性命轻而易举,现在却没有下手;无论是善意抑或歹念,都不至于急在一时。
“我是雪中送炭之人。”那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稚嫩,可是此时听起来却有着说不出的沧桑;顿了顿,他又道:“昨天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这话语里还夹杂着几分赞赏;此时的孟怜枝听在耳中,竟然觉得心中一暖。因为这种语气,实在太像师尊教诲自己时的样子了。
不过,昨天的事情?思绪纷飞,孟怜枝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这一天,孟怜枝刚与胡璐派的人不欢而散。压力让她心烦气躁,索性隐蔽气息,来到了山下凡人的集市上散步消愁。
她很喜欢这样一项活动,因为自小上山的缘故,孟怜枝很少有关于人世间的繁华记忆。此时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会让她有一种安宁放松的感觉。
如果我没有修炼,会如何呢?会像这个卖绣品的姑娘,还是那位抱着婴孩的妇人?她偷偷猜想着,好奇地窥探凡人的生活。虽然只是隔岸观火,但能见识到人情冷暖,已经是殊为难得的体验,就像现在——
“快把钱拿出来!”一名小少年趾高气昂地看着面前一名九尺壮汉,不屑道:“看你人模人样,居然做这种事情!”
“小杂碎,少管闲事!”那壮汉怒目圆睁,也不再说话,铁柱一样坚实的手臂带着风声,就冲少年狠狠招呼了过去!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
那壮汉何等强壮的体魄,可那少年个子不高,脸上还脏兮兮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眼见就要被壮汉虎虎生风的一巴掌扇个七晕八素。
见状,孟怜枝悄然伸手掐诀,一道清风拂过,竟带得那壮汉一个踉跄,让少年堪堪避过那沉重一击。
“谁?!”壮汉恼羞成怒,四下张望一番却没什么发现,只好又转过头来,恶狠狠看着那名少年:“今日,你死定了!”
话音未落,他竟然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刀,雪亮刀光一闪,就冲着少年劈来。
“啊!杀人啦!”
“当街行凶,救命啊!”
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四下仓皇奔逃。光天化日下持刀逞凶可不是之前当众欺凌弱小能比的,这性质可截然不同啊!
虽然引发了骚乱,那壮汉却并不怎么在意,手舞长刀就是一阵乱砍。孟怜枝生怕他伤到路人,也不打算隐藏身份,当即上前一手将那少年拉离战场,同时芊芊玉指轻轻一点,将那锋利长刀折为两截。
她这番动作轻描淡写,可却很显功夫。这边的人看不太懂其中奥妙,可也直觉这姑娘是位绝世高手,一时间“女侠”“仙人”地乱叫,显然是将她当成了救世主。
得到别人的感激总会让人心情愉悦,就连心头的阴霾似乎也消散不少,孟怜枝一笑,随着素手一扬,又一股清风拂来,竟似绳索一般,将那名壮汉牢牢缚住。
“你是何人,竟敢当街行凶?”按照惯例,孟怜枝问了一下。不过像这种问题,对方一般是不会回答的。
那壮汉一开始还龇牙咧嘴地瞪着眼睛,可没一会就变得迷迷瞪瞪,直直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怜枝毕竟只是个筑基修士,此时的她无法看到正有邪气自那人身上逸出,更看不到这缕缕黑烟聚而不散,径自飘向之前那名险遭欺辱的少年,被他丝毫不少地吸入体内。
见壮汉拒不作答,孟怜枝只好打算将他交给凡人官府。正想着要安抚一下那名少年,可是四下一看,受害者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非这名前辈当时在场?
孟怜枝只能这么想,也仅仅这样想,因为她并没有遭受过太多yy思想的毒害。如果是林莫,此时他就会猜测高人一定是看中自己骨骼清奇、天性善良,准备将所有秘笈法宝倾囊相送了。
不过,孟怜枝此时的心里却实实在在浮出了一丝欣喜——若我能打动这位前辈,或许正可解决当前大难!
只是,事情当真会如此容易吗?这位神秘的“高人”,究竟是会无私相助,还是借机要挟?
“咳咳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林莫艰难地撑起了身子。
这里是……
他打量着室内陌生而华丽的装饰,最后茫然的目光落到了床边凤凰图案的浮雕上。
对了,我之前进入轮回了!
林莫精神一振,他一拍脑袋,赶紧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嗯,阴间的事情还记得清清楚楚。他点点头。一加一等于二,嗯,智商没有下降。我有俩徒弟,一个是祝小九,一个是元莱,林莫仔细回想起两个人的脸,发现都很清晰,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没失忆,也没变傻。林莫轻松的同时还莫名觉得挺失落的,毕竟失忆什么的虽然已经不流行了,但因其狗血度,他还一直很想体验一把的。
确定完自己的现状,林莫又开始思考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就站起身准备找个镜子什么的看一看。
饱读各种网络小说的他对眼前的情况表现得非常淡定,连点惊讶都不屑表现出来——反正不是胎穿就是魂穿,他现在显然是成人体格,自然就是借尸还魂一类了。
对这种情况,林莫也有所预料。他毕竟不是本土原生态的灵魂,在进入轮回时,发生点小意外什么的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他对于自己的脸还是非常在意。事实上,很少有人能不在乎外表,林莫尤其如此,因为他早就习惯了每天早上被自己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