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木丘笑道:"大师名重江湖,小儿只配与大师在棋局边倒茶而已.想那半月禅师是小儿的师傅,却还以一目负于大师,来日还望大师多多点拨于他."
雪江环顾一下众人道:"那么,这第二局谁出手与铁岩对弈?或是鼎先生这方另外推出高手叫阵?""夫妻肺片"与臭豆腐等人面面相觑.鼎木丘笑道:"我方还是让铁岩坐阵吧,让他多锻炼一下也好.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温眠环顾左右,叹口气道:"我方已无人出手应局.雪江大师,你这招数已将我逼到死地.不过,大丈夫一言九鼎,今日我冷某认输了便是."说罢哈哈大笑.
突然听得断桥说道:"温老爷子且慢.我在扬州时,与这铁岩下过棋,只是那盘棋还没下完.铁岩君,你现在愿不愿意和我将那盘棋下完?"铁岩捏子笑道:"如此甚好,我一直都在揣摩着那盘棋呢!倘能找到破解之法,当是快事."断桥道:"你还记得我们下到第几手了?"铁岩忙道:"记得记得,是第四十三手,该我落子了."
两人把棋局重新摆将起来.雪江在一边细细看了,忍不住面露微笑.温眠问道:"白兄,这丫头成吗?"雪江笑道:"你看着便是"
鼎木丘道:"叶姑娘好象跟睡翁没什么关系吧?"烂肺泡道:"谁说没有关系?断桥姑娘跟修流兄弟是一对好朋友,修流兄弟又是咱们老爷子的师侄,大家眼看就要结亲家了,这中间总该有关系吧?"鼎木丘笑道:"既是如此,也罢."
断桥道:"什么关系不关系的?雪江大师只说他不出手,可没说不让我出手."铁岩急不可耐地催促道:"正是这话.断桥姑娘,我要下手了."说着,啪地便重重敲下一子.
雪江看了断桥与铁岩两人前四十三手的布局,觉得断桥的棋路有些古怪.断桥似乎是在摆个旧谱,而铁岩却在顺着她的棋路黏接.断桥的每步棋都很有吸引力,以致于铁岩忍不住每手都要跟上去.两人下到一百一十手左右时,雪江心下已经了然:铁岩博弈上的优势,其实正在于棋势应对上的变化,而在这一局棋中,他却着迷于断桥棋路的诡谲布局,因此不知不觉地便落入了断桥所摆设的棋谱的陷阱之中.
到后来,连寂永与汤六慢慢也看出来了,两人不觉相视而笑.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到得后来,铁岩落子越来越慢,越来越费神深思,竟是满脸的惘然.而断桥却是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笑吟吟地注视着铁岩.这时连没心肝和烂肺泡从断桥他两人的表情上,也看得出来胜算在谁了.
此时最着急的人当是鼎木丘了.他深知"弈而入迷,迷而忘返"的道理,因此平时不在弈棋上下太多的功夫,怕博弈入神,只精于武学修养.弈者有时沉缅于奇巧险怪的布局,不可自拔,以至走火入魔,心智性情受损.铁岩在这一局棋中,从一开始便落入了断桥摆设的圈套,整个棋路早已不可取,只是只有他自己一人尚未发现而已.
鼎木丘于是冷冷对铁岩说道:"山川,你认输吧,这局棋你早输了!"
铁岩尚痴迷于残局,额上渗出汗水,最后以一目半输与断桥.收盘时铁岩还是一头雾水,喃喃自语,对那局棋不可理喻.断桥笑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让你见识一下厉害."铁岩道:"果真如此,咱们再来摆过."
雪江笑道:"前面两盘棋,双方各负一盘.这第三盘,不知是铁岩与断桥二位重新下过,还是换人再博?"铁岩本想再跟断桥下上一局,鼎木丘却正色道:"这第三局棋,山川绝不能再跟叶姑娘对局.叶姑娘棋路险怪,况且又已经赢了山川一局,再下一局,便没多大意思."
雪江沉吟了一会,寂永跟他说道:"方丈大师,要不就让小僧来跟铁岩施主下这第三局棋,如何?"雪江看了眼鼎木丘.鼎木丘笑道:"如此真是棋逢对手.这位寂永师傅是大师门下,而山川是半月禅师的弟子,最好不过,输赢说起来也只在本门之间."
雪江想了想,看了眼温眠.温眠点了点头.雪江便点头应允了.
铁岩好在内力强劲,平时也好打禅,不然两局过后,两个多时辰下来,必定会心力大伤.但饶是如此,他的脸上,仍然是冷汗浸润.断桥便叫上小厮,一起去后院烧了一壶茶来,在铁岩与寂永面前各倒了一碗.铁岩咕嘟嘟几口喝干了,谢了断桥.
79 美酒鸩毒
79 美酒鸩毒
由尾与修流在院外交谈甚欢,由尾道:"周兄,你我何不到江边去,一酹江月."修流道:"正是这话."
两人一起到了山下,对着那漫漫江水,越谈越投机,竟似是忘了日间在"栖凉别院"中的生死相搏.这时明月西斜,由尾跟修流道:"周兄,难得如此大好月色,你我又相见恨晚,两相契阔.周兄如不嫌弃,便请到舍下夺来的白日歌的精美画船上,举杯邀月,共谋一醉,如何?"
修流好长时间没有跟人长聊过了,跟断桥的接触,虽是有感于心,毕竟还是异性之间,有些胸怀,不能畅快敞开.这由尾虽是异域人士,为人也不值得嘉许,但还不失些许男儿胸襟,因此便答应了由尾.
两人来到江边,月色下只见一艘华丽的画舫,在水面上轻轻飘荡着.由尾朝船上击了击掌,那船便驶到岸边来.船舱中走出两个红衣女子,修流看了,正是白天由尾带到"栖凉别院"的那两个东洋女人.原来她们早已下山,在此候着.
由尾先飞身上了船,跟那两个女子用东洋话招呼了几句,便请修流上船.修流略为踌躇了一下,便也纵身跃上了船.
那两个红衣女子转瞬间已在船头摆上一张小几案,罗列了几盘时上的果蔬,两碟生鱼片,一壶热酒.由尾延请修流坐下,两人把盏干了几杯.由尾笑道:"周兄,今夜江面水波宁静,山峦空寂,风景如画,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在下有缘与周兄聚会于斯,实乃美事."
修流叹口气道:"这两天我实是胸中郁闷,今日得与由尾兄相会,借此美酒,以浇块磊,以酹江月."由尾道:"周兄,既是如此,你我何不泛舟到中流之中,一醉方休?"
修流此时已有几分酒意,但神智仍然清楚.他斜着眼道:"由尾兄,我已不胜酒力,只能在此叨扰片刻,便要上山,免得众人挂念."
由尾忽然笑道:"周兄,你我今夜何不趁着这朗朗月色,对着茫茫天地,结拜为生死兄弟?"修流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心想,自己对由尾的为人并不十分了解,况且由尾又比自己大上十来岁,岂能轻易便可结拜为兄弟?因此便默然不语.
由尾见了修流的脸色,知道他不愿顺从己意.他长长叹了口气,道:"贤弟有所不知,我幼年时,父母便在战争中被杀死,孤苦伶仃,四处流落,后来全赖鼎木丘师父携带成人.我在江湖上举目无亲,若得有伴,当以同仁视之."
修流听了,觉得如今自己的身世,正跟由尾差不多.但自己父母却是死于东洋武士之手,与由尾结拜显然有悖伦常.于是便借着酒兴,跟由尾道:"由尾兄,明月在上,小弟父母被种田等人所害,种田虽被我手刃,但与你结拜,传扬出去,于理不通.不过,你我虽不能结拜金兰,今后我愿待你如兄长一般!"
由尾听了大喜,两人便在船头上,对着月亮,共饮了三大碗.两人相视大笑,由尾一时兴起,依依呀呀地引吭击案而歌.他的歌声从江面上散发出去,听起来颇为苍凉.
两人又畅饮了一会,修流不觉沉沉醉倒了在船头。
由尾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冷笑一声.他吩咐那两个红衣女子抬着修流进舱去了.由尾对她们说道:"你们两人好好看觑着这个家伙,不得有失.我再到山上去看看,不久便回.若有闪失,我把你们扔到江里去喂鳄鱼!"
寂永与铁岩的棋已下到了第八十七手.从棋局上看,寂永似乎略占优势,但他显得有点心浮气躁,不停地喝茶,抹汗,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雪江.而铁岩这一局棋则下得比较轻巧,没费多大的劲,不时还朝断桥轻轻笑一笑.
雪江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手心里却捏着一把汗.只有他看得出来棋盘上的险势,只要寂永在右下角那块略有一着失误,这棋便会满盘皆输了.
他现在对棋局已不抱多大的希望了.他开始担心的是,温眠的"残云阁"上,到底是不是真的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了.雪江知道"血雨腥风"数十年前纵横江湖,为恶多端,尽管现在早已隐身世外,但难保有一些惊人的劣迹抖落出来.这是雪江他所最不愿意见到的事.他跟温眠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不过也没有什么深交.这次他接到温眠让汤六送来的请柬,过江来到焦山帮衬他,主要是怕温眠重出江湖,到时祸乱横生,武林中又要不得安宁.
这时,铁岩猛然重重敲下一子,如一石落水,激荡起来.雪江凝神看了他的这一招,心下惕然一惊,那铁岩的棋子,正是按捺在右下角一个断气处.鼎木丘此时却长长舒了口气,笑对雪江道:"大师,也许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喝杯茶了."
此时由尾正好从山下回到院中,断桥看不到修流,忙问他道:"喂,你方才不是跟修流一起出去的吗?修流他怎么不见了?"由尾笑道:"叶姑娘,你又没交代我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
断桥道:"我看你这人满肚子的坏水,放心不下."由尾笑道:"你放心吧,他正在江边散心呢.话说回来,你这么关心他,是不是有意于他了?"
断桥哼了一声.由尾到棋局前一看,见铁岩赢了,笑道:"很好,这下睡翁该不好推辞了吧?"
温眠神情阴郁,沉闷地摇摇头.铁岩跟鼎木丘道:"父亲,君子不强人所难,我看这事就不要难为温老爷子了."
鼎木丘笑道:"这事还得请雪江大师定夺."
雪江对温眠道:"没料到这铁岩施主的棋艺如此高妙.温兄,咱们既然已经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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