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尚高兴道:“那我今后就叫你的名字啦。”小尚挠挠脑袋,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这会儿都中午了,道长他该休息了,我去告诉他你醒了,让他过来瞧瞧。”
小尚推门出去,撞在一堵墙上。他揉揉被撞疼的鼻子,抬头去看,奇道:“道长,你怎么正好在外边?”
狐偃的眼神有些奇怪,小尚没多想,拉了狐偃的袖子说:“道长,你来得正好,这位厉星公子已经醒了,你再给他瞧瞧吧。”
厉星转头看见狐偃,也是微微一愣。他原以为道长会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没想到是个俊秀的年轻人。他看了狐偃一阵,狐偃的长相令他凭空想起另一个人来。这位年轻的道长,着实与折磨了他二十几年的表弟清越有几分相似。厉星拧了拧身下的被子,眉头微皱,仿佛又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牢房。
“你父亲是谁,我不清楚。不过……我们族里的确有一人,他作恶多端,常常调戏人类女子,说不定他正是你的生父。他是一只白狐,名唤厉星……”
狐偃方才在门口听见这狐妖说自己名叫厉星,想起清越曾对他说过的话,眉头紧皱。他盯了厉星一阵,这狐妖是只白狐,又叫做厉星,看来正是清越说的那只狐狸。
“小尚,你将碗筷收拾了,去厨房帮帮阿鹤。”狐偃支开小尚。
“哦,那我先出去了。”小尚丝毫没有感到气氛的怪异,高高兴兴端着碗走了,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厉星。真是可怜啊,虽说是只狐妖,他也觉得怪可怜的。
狐偃慢慢走近,问:“怎么样了,觉得好些了么?”
厉星朝他绽开一个笑,说:“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我已经好多了。来日有缘,必定相报。在这里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下午便走。”
狐偃将厉星推了回去,道:“不必客气,道观里冷清,多一只狐狸也无妨。你在这里好好休养便是。”
厉星惊讶地看着狐偃,道:“你已经知道了?”说罢,他微微笑起来,说:“也是。修道之人,眼睛必定比寻常之人厉害数倍。道长既然知道我是狐偃,也慷慨相救,厉星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狐偃冷冷道:“不必花言巧语,小尚将你捡了回来,我便会好好医治。你的外伤我会帮你治好,你的病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厉星惊讶于这个好心道长冰冷的言辞,转念一想,这世间什么样的人皆有,这道长虽说言辞冷傲,但的确是发善心救了他,说不定是刀子嘴豆腐心,这样想着厉星也就释然了。他道:“多谢道长相救,我的病我自己清楚,没人能帮得了我。你能帮我治好外伤,已经很好了。剩下的日子,我想多到处走走,再寻个僻静之地,为自己挖一个小小墓穴,就这样入土。”
狐偃将一瓶药递给他,又倒了一杯茶,道:“吃了它,你会好得快一些,我先出去了。”
厉星点点头,吃了药又躺下。道观里静悄悄的,院子里几只山上飞来的麻雀在树上叽喳叫。
他常年被缚,关在地牢之中,身上的灵力所剩无几,没想到逃出来竟落到被野狗欺凌的地步。原本他们做妖的,最不该来的地方便是道观,他浑浑噩噩地被狗追到这里,也算是一种缘分。
狐偃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问:“对了,你去过清溪镇吗?”
厉星讶异于他的问题,愣了半晌,回忆却突然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道:“何止去过,我还在那里住了一段时日。那里……是个很美的地方……”
狐偃的手紧紧抓住门框,看了厉星一阵,终究是将门关上了。他脑中思绪太乱,他已经没办法冷静地控制。
他回到房中,坐在榻上。
这个叫厉星的,当真是他生父么?若他是他父亲,为何弃他们母子于不顾?若他是他的父亲,他快死掉了,他还该恨他吗?
狐偃狠狠锤了床榻,脑中思绪纷乱。他知道母亲很爱那个男人,他杀了他,母亲会不会难过?而那个人,是否又爱过母亲呢?是否曾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
狐偃想起厉星手上的锁链和身上重重叠叠的新旧伤痕,不禁想道:兴许,他离开自己和母亲,是迫不得已呢。
“厉星,今日天气好,我扶你到院子里走走吧。多走走,才有精神。”小尚笑着扶住厉星的手,搀扶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厉星咳了几声,笑眯眯地看着小尚,嘴里说着谢谢。
这个人,笑起来很温暖,怎么看都不像大奸大恶之人。但狐偃告诉自己,狐狸是狡猾的,他们会隐藏自己,魅惑别人。小尚不过跟他刚认识,居然就对他如此殷勤,这个叫厉星的,不得不防。
狐偃跨出房门,走到院中,道:“小尚,你出门买点糕点回来,再买一只鸡。”
小尚道:“对喔,厉星他刚来,我们需要做点好菜为他接风才是。鸡汤最补身子了,买鸡好啊。”
他从狐偃手里接了银钱,兴冲冲地挎了篮子往外跑。阳光下,狐偃微微眯起眼眸,看着院中身形单薄的男子,说:“狐妖,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厉星微微笑着,不在乎狐偃如此称呼他,毕竟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道长,有什么事情就问吧。我是狐妖,你防着我是应该的。”
“你被仇家追杀?”
厉星颔首:“是,不瞒道长,我刚从仇家那里逃出来。”
“莫非是平日里作恶多端,才被人给捉起来?”
厉星微微皱眉,道:“道长这样质疑我的品性,昨晚又何必救我?让我自生自灭便是。既然道长不想看到我,那我厉星即刻走了便是。”
厉星转身往门边走去,狐偃一个闪身拦住他的去路。
“我问你,你在清溪镇上……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厉星睁大了眼睛看他,想起他方才问自己是否去过清溪镇,一时间有些疑惑。他仔细看了狐偃的面容,的确有几分像清越。他犹疑道:“你……你是潇潇的儿子吗?”
听见“潇潇”这个名字,狐偃眼神一厉,掐住了他的脖子,道:“果然是你?”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母亲的名字了,今日再次听见,却是在有可能是他父亲的狐妖嘴里。
“咳咳咳……”厉星被掐住脖子咳得喘不过气来,血沿着嘴角流向衣襟,流到狐偃的虎口处。狐偃仿佛被烫伤一般猛地放了手,眼角掠过一丝不忍。
他道:“你这作恶多端的狐狸,一身病痛也算是对你的报应。”
厉星坐在地上咳了一阵,用手捂住嘴,简直要将肺给咳出来。他流了不少血,将白色单衣的衣襟都给染红了。狐偃在边上看了一阵,见他咳得快晕了,便将他打横了抱起,扔回床上。
厉星确乎是又晕了过去,狐偃替他把了脉搏,生命迹象已经很弱了。他随时有可能死掉。
狐偃用巾帕拭去他唇边的血迹,喃喃道:“我不杀你,你也大限将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如清越所说,调戏妇女无恶不作?你可以花言巧语欺骗我,装作好人,反正死无对证。而我,究竟……该不该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扇(十八)
小尚手里拎了一只鸡,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地回来。他篮子里除了香菇和一条鱼,还有不少糕点。他觉得厉星病了,药那么苦,该给他买点甜食尝尝。多吃点甜的,人的心情才会好嘛。
“道长,道长!我回来了。”回到院子里,小尚门一关,随手将鸡一扔,任那鸡扑腾去了。“阿鹤,等会儿来院子里抓鸡,阿鲤,今晚做鱼汤你不会伤心吧?”
小尚喊了两声往房里跑去,到了厉星住的客房,从门缝往里边张望。狐偃坐在床边上,正为厉星把脉,厉星衣襟上染了大片红色的印记。
小尚失声叫道:“道长,他怎么了?怎么……”
狐偃道:“他吐血,然后晕过去了。”
小尚走到近前,摸了摸厉星的额头,只觉得厉星的脸白得透明一般。他问:“要紧不?他……会不会死掉啊。”
“死是一定会死的,不过现在还死不了。”
小尚松了一口气。狐偃告诉过他厉星病得很重,他也知道厉星活不久了。他只是不忍心看到厉星死在他面前罢了。
他道:“道长,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狐偃摇摇头,说:“你去玩吧,过会儿去厨房里和阿鲤阿鹤一起做菜,鸡汤要炖久一点。”
小尚点点头,说:“好,我这就去。”
狐偃为厉星输了点气,又给他点了妖怪最喜欢的有助于灵力提升的香料。这样他会好得快一些。厉星的病确乎是很厉害,狐偃忙了好一阵,直到傍晚,厉星才悠悠睁眼。他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转过头来看到了狐偃。
狐偃道:“你歇着吧,我会让小尚给你送饭进来。”说罢起身便走。
厉星咳了几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狐偃转过身来,说:“我是道士,修过道术,自然是会算的。”
厉星摇摇头,总觉得他们之间误会了什么。他道:“我觉得我们之间,恐怕有什么误会。孩子……你的母亲当真是潇潇吗?”
狐偃瞳孔忽的放大。厉星称他为“孩子”,令他的心中突然涌起异样的感觉。
“是,我的母亲就叫潇潇,她是清溪镇上的人,一个头脑不太清楚的村妇。”
“咳咳咳……你以为……我是你生父?”厉星黑色的眼眸直视着他,狐偃突然有种受辱的感觉。他后退一步,心中五味陈杂。
“孩子,我知道你或许是寻父心切,我的确是狐狸,也认识潇潇,但我并非你生父。”
狐偃站在床前,冷冷看着厉星,道:“那你知道些什么?我父亲是谁?”
厉星沉默了一阵,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我只认识潇潇罢了。”与其让他知道清越是他生父,还不如不让他知道。以清越的个性,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个可怜的孩子。
“你在撒谎,你若不知,为何会猜测我是我娘的儿子?”
“我在清溪镇,只认得潇潇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