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的便是僧人,出家修行之人甚至占了人口的很大比例。狐偃深知这并非吉兆,人们躲进寺院不事生产,虽说心灵上得到了安慰,但现实的问题依旧没能得到解决,更不论说,其中有不少人为的是混吃混喝。
太子过世后本当传位于太子长子萧欢,立萧欢为皇太孙,然而由于萧衍与萧统父子间生了嫌隙,圣上考量再三,没有立萧欢为皇长孙,反而立皇三子萧纲为太子。自古立长不立幼,加之所有皇子皆为庶子,谁也不服谁,萧统死后又没能按礼法再立太子,萧纲便成为众兄弟的眼中钉,一场夺嫡之战恐怕终究会因此发生。
狐偃想起为此离开建康的清悠,不禁微微叹气。看来梁国的国运势必是要衰微了,然而那个人……又在当中起着怎样的作用?
狐偃遥望台城的方向,屋舍重重将视线挡去。他早已决心放弃他了,若是清越不提,他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早知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从未知晓过。
“小秃驴赶紧放手,滚回你寺庙里去!这花被我家公子买了,你抓着它做什么?”
小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色粗服下人打扮之人正在欺负一个穿僧袍的小和尚。那小和尚手里抱着一盆盛开的白色牡丹,任凭那下人如何踢打,都不肯放手。
一个高壮的僧人在一旁劝道:“慧心,你就放手吧,这盆牡丹是师伯他们卖给赵公子的,赵公子给寺庙捐了一万香火钱,就指名要这盆牡丹,你喜欢花草,咱们寺里有的是,赶紧起来跟我回去。”
小和尚摇头,痴痴看着牡丹,双手环抱着花盆,死都不肯松手。
“我说大师傅,这花说好了要给公子的,你们寺里的人怎能这样?”
一位穿袈裟的和尚从寺中走出,严厉道:“慧心,赶紧放手,否则寺规处置!”
黑衣家丁见小和尚不肯轻易放手,朝边上使了个眼色,几个家丁便蜂拥而上,生生将牡丹从他手中夺走。小和尚哭嚎着上前,却被拦住。牡丹被送上马车,往城东方向去了。
穿袈裟的和尚皱了皱眉头,见慧心还躺在地上不起来,冷声道:“慧心,这同泰寺恐怕是容不下你了,趁早另做打算吧。”
大和尚看了看慧心,劝了穿袈裟的和尚几句,那和尚却是不听,摆摆手朝寺里去了。大和尚俯下身劝了慧心几句,道:“慧心啊慧心,你怎么此时这般糊涂,非要护着那盆花做什么,寺院里不还有的是吗?同泰寺是容易进来的地方么?这回师兄是帮不了你了。”说罢他叹了一声,也进了寺庙。
作者有话要说:
☆、佛头青(二)
“他们怎么这样?”小尚气鼓鼓道,上前敲了敲寺门,却没人出来理他。
马车消失在街角,狐偃回眸,若有所思。他道:“小尚,先别敲了,去看看人怎么样。”
小尚摇了摇小和尚,急道:“哎,小和尚,你要不要紧?”然而慧心双眼紧闭,已经昏了过去。
“道长,道长!这小和尚晕了!”狐偃替慧心把了脉,道:“并无大碍。”
“这下可怎么办?那些和尚似乎不想让他再回寺庙里去了。难不成就让他躺在这儿?”
狐偃将慧心扶了起来,背在背上,道:“我们暂且将他带回去。”
“好嘞!”小尚连忙将狐偃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说:“道长,你背着他,东西我来拿。”
建康城郊,桃花道观。三日之后,慧心呼喊着醒来,额上满是汗水。他环顾四周,然而此处并非同泰寺,没有那片牡丹花圃,亦没有盛开的佛头青牡丹。
“公子……公子!你们不能带公子走!”
“你醒了,道长果真料事如神,知道你要醒了,才让我为你准备吃的。来,喝点米粥吧。”
小尚适时将一碗米粥端到慧心面前,然而慧心却似没看见他似的,喃喃念道:“公子……公子呢?”
“什么公子?”小尚他拍了拍慧心的肩膀,继续道:“小师傅,你晕了三日了,滴米未进,快点趁热喝了这碗米粥吧。”
慧心回过神来,见了小尚,扯着他的衣袖,激动道:“我在哪里?!”
“哎哎哎,小师傅别激动,这儿是城郊桃花观,是我们道长将你救回来的。”
“花……花呢!我的花呢!”
慧心的心思完全不在小尚身上,小尚也爱莫能助。他端着一碗米粥被慧心扯着衣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僵持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慧心,你是说那盆佛头青牡丹?”狐偃问道。
慧心停了下来,愣愣看向狐偃。狐偃缓步走至他跟前,将小尚手里的米粥接了过来,道:“慧心,跟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那盆佛头青怎么了?”
慧心定睛看狐偃,忽然回避道:“不……没……没什么,但那盆花对小僧很重要……”
“可你刚刚还叫什么公子来着。”小尚在一旁插嘴。
“那是……是小僧睡迷糊了,胡乱说的。”慧心低下头去,不安地搅弄双手。
狐偃盯了他半晌,道:“慧心,你昏迷了几日,该饿了。这米粥还热着,趁热喝吧。”
慧心茫然看着狐偃手中米粥,急切道:“不……不……小僧要去找……”话还未说完,便又昏厥过去。
“哎,你怎么了!”小尚惊道。
狐偃把了把脉,道:“他是急火攻心,外加精气耗费过多,几近油尽灯枯了。”说罢摇摇头,“那盆佛头青,定有问题。”
小尚担忧地看着床上的慧心,问:“道长,那他还能好么?”
“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这碗米粥你端回去,等他醒来,你再给他吃。”
“哦,好。”小尚担忧地看了慧心一眼,将米粥端了出去,顺便关上门。
又过了三日,慧心依旧未能醒来,小尚每日去房中看他,慧心却丝毫没有起色。对此,狐偃倒没那么担忧。按他的说法,人各有命,慧心与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能帮便帮,帮不了也不用替他担忧至此。倒是那盆佛头青引起了他的注意,若他没猜错,这佛头青里,附着一只艳鬼。普通艳鬼不足为惧,他们知道收敛。然而就慧心的情况来看,这只艳鬼是个不知收敛的,容他放肆下去,还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
狐偃正思量着,阿鹤从外边进来,恭敬道:“师傅,外面有客求见。”
“哦?今日并非为师算卦的日子。”
阿鹤道:“阿鹤知道师傅的规矩,不过那人说,他主人出一百金,定要见师傅一面。”
“一百金,那倒是符合规矩的,带他进来吧。”狐偃一向不拒绝款爷,这些有钱的富商大贾或是贵族人家才是他收入的主要来源,为女子算卦卜算姻缘不过是闲着无聊罢了。
来人一身普通褐色麻衣,像是家仆打扮,进来便命其余二人将装着金子的箱子搁在地上,诚恳道:“道长,听说您道术了得,我家主人有事相求,请您去城东赵家一趟。箱子里有五十金,若是事成,会奉上剩下的五十金。”
“城东赵家?”狐偃想起前几日之事,道:“莫非是你家少爷……”
那位家仆突然抬起头来,惊讶道:“道长果真料事如神,正是我家少爷出了事,还请道长速速前去,我家老爷已急火攻心了。”
“可备有马车?”
家仆点头哈腰:“早已备好,可即刻出发。”
狐偃颔首,对阿鹤道:“阿鹤,你将小尚唤来,另把为师的箱子带上。”
阿鹤回了声是,连忙进去找小尚。
马车在建康城内疾驰,行人纷纷避让。小尚身子一歪,差些撞到脑袋。狐偃眼疾手快将他搂了过来,问:“没事吧?”
小尚揉揉脑袋,道:“没事没事,只是这赵家的仆人也忒心急了些,我还是头一次坐这样快的马车嘞。”
马车在一栋大宅子前停下,狐偃一下车,便被一群家丁簇拥着进了赵府。身穿华服大腹便便的老者向他鞠了一躬,道:“道长总算来了,快请,小儿的病怕是等不得了。”
狐偃和小尚随他到了内室,只见雕花大床之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年轻男人。这男人同大腹便便的赵老爷有六七分相似,有些虚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正昏迷着。
“公子请大夫看过了?”
赵老爷说:“看过了,皆是束手无策。听府里下人说,小儿像是中了邪,我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听说道长医术道术皆是极好的,老夫便慌忙令人去城郊桃花观将您请来……”
狐偃上前为赵公子把脉,问:“赵公子昏迷之前,可曾做过什么?”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站了出来,道:“公子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同泰寺,看上了佛寺里的牡丹,便将其买了回来。这些不过是寻常之事,只是不知为何,少爷将花带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门,只令我们这些下人将饭菜送入房内。后来过了两日,小的见上回送去的饭菜没动过,便自作主张破门而入。当时少爷就躺在地上,昏了过去,手里却紧紧抱着花盆……”
狐偃环视房内,问:“花呢?”
赵老爷怒道:“扔出去了,老夫觉得这此乃妖物,甚是不详,便令家丁拿去处理了。道长,小儿可还有救?”
狐偃道:“有救,令公子暂时性命无忧。贫道想先看一看这妖物究竟是何物,好对症下药。”
赵老爷招招手,对刚刚说话的小厮道:“肖凯,去找阿庆问问,他将花扔哪儿了。”
狐偃从箱中找出罗盘,指针转了转,转向一个方位。狐偃道:“不必了,贫道亲自去,这花还在府上。”
府里的下人炸开了,这花明明昨晚便让阿庆扔了,怎的今日还在府上?结果众人交头接耳半天,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今日没人见过阿庆。
这可不得了了,阿庆到底去哪儿了?
狐偃面色如常,迈着步子出了赵公子的房间,直往后花园去。在后院柴房中,找到了抱着佛头青,喃喃自语的阿庆。当时阿庆面色发青,眼神痴迷,柴房内弥漫着一种阴森的气息。
“对了对了,少爷也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