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环顾四周,不记得这里是哪里了,于是便就地生火,在周围画了简单的符文界限,防止野怪袭击。又见萧陵靠了火还是不见好,便脱下自己的棉袄,将萧陵紧紧裹住,抱在怀里。
冬季的夜晚寒冷彻骨,夜风阵阵,吹得林臻都快冻僵了。
过了一个时辰,萧陵醒了过来,看到闭眼运着真气驱寒的小师兄,问:“你在干什么?”
林臻笑道:“我体质偏热,没那么怕冷,内功也学得比较久,不必担心我。”
萧陵心想谁要担心你,但看到林臻发颤的嘴唇时,心里涌现说不出的感动。但他还是别过头,盯着跳跃着的火焰,沉默不语。
林臻许是为了解闷,径自说起来:“前些日子就看你有些着凉,熬了姜汤你也不喝,你看吧,最后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萧陵心想,受罪的难道不是你吗?
林臻继续唠叨:“进了林家庄,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就算你没抓到鬼,师父也不会给你多重的责罚的。干嘛那么固执呢?你晚进庄,两年之内能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萧陵心想,你们都抓到了,就偏我没抓到,那些人背地里肯定要笑自己。
“我啊要是有你一半的资质就好了,师父总说我学灵术方面的天资不够,别人学一年就能好的法术,我要学两年、三年……唉,但我宁愿相信是我不够用功。”
萧陵心想,每天你比谁都起得早,比谁都睡得晚,就是为了多练会儿功,你要是都不算用功了那怕是世上无勤奋者了。
“你肯定特别嫌弃我吧?一个资质平庸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大师兄……”
萧陵抬眸,正好撞上林臻的目光,心一动,竟脱口而出:“不是的!”
“嗯?”林臻冷得有点不清醒了,本来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在胡话,没想到萧陵还真的有在听。
萧陵的脸终于有了些红晕,“你对我那么好,是在可怜我?”
林臻一愣,“什么?”
“可怜我父母双亡,可怜我性子孤僻没有可亲近之人?”
林臻这才知道原来闹了一年多是这么个原因,忙摇头,“当然不是!”
萧陵默默地盯着林臻,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相信。
林臻笑道:“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丢弃在雪地里,幸亏师父将我捡了回来,才没丢了性命。要说可怜,那我岂不是更可怜,连爹娘的样子都没见过就被抛弃了。”
萧陵有些惊讶,这些他从未听林臻提起过。
他窝在林臻怀里,闻着林臻棉袄的淡淡皂角香气,闷声道:“对不起。”
“没事儿。”林臻哈了口白气,“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兄弟之间有点儿小误会算不了什么事。”
萧陵胸口暖暖的,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翌日,两人被路过的其他同门发现,送回了林家庄,萧陵的烧没有退,而林臻也染了风寒。
然而,两人的关系却从这天开始好了起来。萧陵虽然照样我行我素,态度冷淡,却唯独对林臻黏得不行,二人形影不离,相处融洽。
如此一直持续了八年,直到元汐十九年。
这一年,林臻的师叔林祥去世,其独子林子熙住进林家庄。
第三章 过往云烟(二)
元汐十九年八月,夏日炎炎,知了鸣倦。
此时林臻还有四个月满十六,萧陵八月中旬即将满十四,秦云比萧陵还小两岁,此时也
已进庄六年。林武门下的子弟们相安无事,依旧过的是清晨练功,傍晚习术的日子。
但这天,大师兄林臻却面色凝重地从林武房间走出来。
“师兄,怎么了?”在外等候多时的萧陵从栏杆上站起来了,担心道。
林臻叹了一口气:“三师叔去世了。”
萧陵一愣,对于不住在庄内的三师叔林祥,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风流成性,成天游荡在花街柳巷,不成气候。他问:“怎么回事?”
林臻有些犹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嗯……师父说是……花柳病……”
萧陵了然,倒是比年长的林臻要坦然得多,他笑道:“因果报应!”
“阿陵,别乱说!”林臻拉着萧陵离林武的房间门走远了几步,有些责备道。
萧陵:“谁不知道三师叔这档子事?惹上花柳,也是他自找的。”
“这话你跟我这么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在太师父门前说,知道吗?”
萧陵也并不会觉得林臻婆婆妈妈的样子很烦,反而觉得非常有趣。他懒洋洋地回答:“知道了。师兄,那我们是不是还要操办师叔的丧事啊?”
林臻摇头:“师叔好几年前就和庄里决裂了,而且又是因为这病……不过师叔生前好像还有个孩子,师父准备把他接到庄里来。”
萧陵轻笑:“孩子?母亲是谁?”
林臻低声道:“好像是哪个楼的头牌,小时候长在青楼,那头牌死了后才送到师叔家里的,也不知道是谁。”
“啧啧。”果真是四处留情。
“总之,这孩子怪可怜的。”林臻眼神真诚,“他来了以后我们要好好待他。”
萧陵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个孩子就是个青楼出来的小杂种,蝼蚁之辈,难道还能和他分林臻的疼爱?
然而事实证明,萧陵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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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熙来的时候林臻已午睡起来了,在院子里练剑。林臻一起,萧陵自是一块儿,坐在栏杆处,摇着蒲扇,看林臻赤着上身,大汗淋漓。
一套剑法打下来,林臻停下来擦汗,这时听到一个老翁的声音:“林慈师父在吗?”
两人的目光都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老爷爷和一个孩子站在门口,那孩子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生得十分精致,就像是瓷娃娃一般。他呆呆地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林臻,似是看呆了。
林臻见对方找的是太师父,问道:“太师父在房内午休,倒是师父起了,在书房。您是……”
老翁做了个揖,“小师父,老奴是林祥大人的仆人,带我家小公子来的。”
林臻这才想起这件事,看向怯怯的林子熙,温柔地问道:“小师弟叫什么名字?”
“子熙……”林子熙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就像小姑娘一样,“我叫林子熙……”
林臻内心的柔情就像泼倒在地的水一样,“子熙,我是林臻,以后就是你大师兄了。不要怕,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师父。”
林子熙眼睛亮亮的,笑了,眉眼弯弯,脸颊有两个小酒窝,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般扑扇扑扇的。
萧陵起初见林臻对林子熙那么温柔,便已经很不悦了,然而到最后,这份不悦直接转变成了嫉恨。
因为林臻说:“子熙,你长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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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熙来到林家庄,本以为不过是多个同门,没想到却带来不少变化。
萧陵性子乖僻,除了林臻外没人亲近他,而林子熙不仅长得好看,人也温顺乖巧,讨不少人喜爱。林子熙刚进庄没两个月,师兄弟之间就在幸灾乐祸地传“萧陵失宠了,现在最招林师兄喜欢的是子熙师弟。”
有一次萧陵打饭时听到有人如是碎嘴,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将碗筷一摔,恶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
林武门下的弟子看似彼此间相安无事,但其实早有矛盾,而这最大的矛盾,就是萧陵和其余师兄弟——恐怕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林慈林武和林臻了。倒不是说萧陵有多横行霸道,只要你不惹他,他是绝对不会招你的,准确的说是不予理睬,漠视你的存在,但是如果你被他认定是想取代他在林臻身旁的地位,那他便会对你百般针对。
秦云深有体会。他是六岁时被要改嫁的寡母送进了林家庄,孤苦伶仃,满心是被母亲抛弃的痛苦,幸亏有林师兄安慰他,才能从阴影里走出来。然而,却不知怎么地招惹了萧陵,每次和林师兄在一起时都能看到萧陵的脸上浮现戾色,然后在生活里频频找茬,甚至在一场师门间的比试中痛下杀手,差点要了他的命,事后还威胁他,不许再靠近林臻半步。
所以萧陵摔碗那天,他站在角落里,看到了这一切,心里暗暗为林子熙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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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子熙并不像外人所见那般温顺可人,起码对萧陵,他是充满敌意的。虽然在人前对这个萧师兄客气有礼,一副任萧陵宰割的样子,但在人后却明目张胆地挑衅萧陵,冷嘲热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真面目,当面对自己厌恶的时候往往才会展露出来。
一如萧陵看似淡漠,不在乎一切,但实际上对接近林臻的人想方设法折腾一样。
很显然,林子熙比萧陵以前对付的所有人都难搞定。林臻自然还是跟萧陵同房,但林子熙每天都来找林臻,带着自己在厨房做的小点心,每次还会给萧陵准备一份,但仅仅是做个样子。
敏感如萧陵,自是看出,这个师弟对林臻不一般,不同于其他师弟的仰慕之情,林子熙对林臻的讨好,更像是爱慕。
林臻夸他厨艺好,他会羞涩地低下头,整张脸都红了;
林臻有事忙,不能随时顾着他时,他眼底会流露出伤心的神色,然后在房外等林臻回来;
林臻练功时,他在一旁远远看着,眼睛里闪烁着光彩——就如萧陵自己一般。
萧陵恨得牙痒痒,但就是拿林子熙没有办法。虽然林臻对他依然没变,但林子熙始终让他不舒服。
终于有一天,他看见那个老翁在街边店铺里买醉,那么大把岁数了,喝得像摊烂泥,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念些什么,只听得清他唤林子熙的乳名。
“欢儿……欢儿……”
萧陵预感此事有隐情,便帮忙付了酒钱,坐下,与老翁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句,没想到套出了林子熙惊人的过往。
“三师叔生前很疼爱子熙师弟吗?”萧陵本是无聊,随便抛了个问题。
没想到老翁却哭了起来,泪水填补了纵横脸庞的沟壑,“林祥他……他不是人啊!”
萧陵一愣,老翁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