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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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上海晨曦-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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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街报馆的门被打开,几个身着衬衫与西装裤的年轻人打伞出来打探情况。他们看到柳晨曦怀里奄奄一息的陈衍仪,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歹徒开枪,他打伤了这位姑娘。我的一个朋友正在追赶他,歹徒可能会对他用枪。”柳晨曦说。
  
  “是七十六号那些人,他们经常在这里行凶,专门暗杀抗日志士,前几日还向我们报馆扔过炸弹!”怒火在年轻人之间燃烧,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走,我们也去帮忙!”这群年轻人丢下手中的雨伞,勇敢地冲向那条黑暗的弄堂。
  
  “谢谢!”柳晨曦感激地说。
  
  “谢什么,大家都是中国人!”
  
  远处有人吹响了警笛,是租界巡捕。
  
  一辆黑色别克从西面驶来,急停在柳晨曦身前。车门打开,柳彦杰和陈老板匆匆跑向柳晨曦。看到满身鲜血的女儿,陈老板面色苍白,干涸的嘴唇不住地颤抖。柳晨曦对他们说:“先把衍仪送去医院,罗烈已经去追凶手了。”
  
  他们奔向柳彦杰的车,将陈衍仪放在后座上。柳彦杰站在车门外对车中的陈琦说:“你送他们去仁济医院。我留在这里。”
  
  柳晨曦从车窗处探出头,说:“彦杰,我刚才又听到枪声,罗烈可能也有危险。一些报馆的年轻人已经去帮忙,希望能抓到凶手。你在这里,一定要小心。”
  
  柳彦杰点头。陈琦立刻发动车子,快速开往医院。
  
  车内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陈老板向柳晨曦询问事件情况,柳晨曦告诉他自己看到的。陈老板悲伤地说:“做什么救国运动!南京重庆那边都救不了的事,一个女儿家能做什么!我这辈子没什么希望,就想女儿们能太太平平过日子,把日子过得好点。弄成现在这样!你说,你说,这叫我怎么办……”
  
  可能是听到了父亲的话,虚弱的陈衍仪微微睁开了眼睛,她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断断续续地说:“爸,不要难过……救国……需要去斗争……有了国家……才会有好的日子……每个人爱国的……方式不同……哪怕我……牺牲……也是值得的……”
  
  “救国让别人去救,你是我的女儿!”陈老板老泪纵横。
  
  陈衍仪不再说话,紧抿的嘴唇透出不被理解的无奈。
  
  柳晨曦紧紧地握住陈衍仪几近冰冷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为你骄傲,衍仪!坚持住,衍仪!”
  
  陈衍仪淡淡地笑了,美丽的笑容久久留在陈衍仪苍白的脸上。她望着柳晨曦缓缓闭上了眼睛。几辆黑色警车从他们的车旁飞驰而过,驶往陈衍仪出事的地方。柳晨曦依旧握着她的手,他希望老天不要那么快带走这个年轻的生命。陈老板默默地擦着眼泪。
  
  大风伴着大雨刮落了竖在店门前的广告牌。这是个台风来临前的夜晚。第二天,整个上海淹没在暴雨下。
  
  陈衍仪住在医院的第三天去世了,临走前柳晨曦在她身边。她没有留下任何话就走了,走的时候很安详。柳晨曦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女大学生式的齐耳短发,一条|乳白色洋裙。她清新温婉,现在她带着圣洁的心离开了。这是第二个从他身边远走的女性,虽然她不是他的爱人,但柳晨曦仍有种无法言明的悲痛。
  
  歹徒在罗烈与那些年轻人的围追下,被随后赶到的租借巡捕逮捕了。听说他将被转送到沪西警察局。罗烈受了伤,歹徒最后一颗子弹打在他的腿上。柳彦杰说,罗烈白挨了子弹,歹徒是七十六号的人,沪西警察局也是七十六号的。柳晨曦异常愤怒。
  
  陈衍仪的葬礼办得很庄重,柳晨曦与柳彦杰一同去参加了。陈衍仪就职女中的校长在白色花圈下沉痛地念了悼词,前来悼念的除了亲戚还有陈衍仪的同事与几个学生代表。有几个年轻人到得很早,他们是与陈衍仪一样参加救国运动的同志。一开始,衍仪的父亲不让他们进去,最后抵不住他们的诚恳与哀求,让他们送了陈衍仪最后一程。那天,柳晨曦的面前只有黑色与白色,所有人都撑着墨黑的雨伞,每个人都流了眼泪。
  
  柳晨曦向在香港的父亲寄了一封信,信里慎重地写了这件不幸的事。最近上海与香港之间越来越难传递消息,很多道路被日本人封锁,但愿父亲能收到他的信。柳晨曦卸下了背了一年多的婚约,他应该轻松,却并不愉快。这份不愉快一直延续到了八月底才得到好转。
  
  初秋的红屋。爬山虎已不像七月时一天长一叶那般如碧海似的茂盛,绿叶渐渐掉落,小粒红果实缀满了枝头,细细密密间能看到砖墙年久斑驳的痕迹。
  
  美娟在厨房剥毛豆,几个娘姨和她一起。娘姨们在聊七月陈家小姐的事,她们替大少爷可惜。美娟没有说话,只有她知道大少爷的事。陈家小姐要是真的和大少爷结了婚,可惜了的是陈小姐。虽然美娟无法原谅大少爷做了那样没有廉耻的事,但美娟不会对任何人说。因为她喜欢大少爷,在二太太还在红屋的时候,除了大少爷,没有人对她好。大少爷对她、还有她的父亲都有恩,她不能让别人说大少爷的闲话。
  
  美娟将手心里攒着的毛豆放到瓷碗里,又把剥下的壳撸进篮子。娘姨们说着说着又聊起美娟。二少爷要为美娟做媒。前几天二少爷找美娟和罗烈到楼上谈了话,下人们知道二少爷要把美娟嫁给罗烈。罗烈自从腿上中过子弹后,走路总有点坡,大少爷说他的腿过些日子就会好。罗烈听到二少爷说婚事的那天,显得很高兴,美娟能看出他的喜悦。
  
  娘姨们说美娟好福气,罗烈年轻老实又身强力壮。女人就要找身强力壮的男人,她们猜美娟明年就会有小人。娘姨们的笑容很暧昧,美娟低着头继续剥没有剥完的毛豆。她想到了二少爷,二少爷也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能抱大少爷。他那处在大少爷的身体进进出出,大少爷奇怪地呻吟,他们紧紧缠在一起。她想到男人□的样子心就乱跳,想到她喜欢的大少爷跟二少爷搞在了一起,心就更加乱跳。美娟的脸不禁通红。
  
  娘姨们以为她是因为罗烈,大家不由哄笑起来。
  
  刘福从外面传话说大少爷回来了,叫美娟到厅里泡茶。美娟放下毛豆,从水桶里舀了几勺清水在小木盆里洗了手。灶头上的水壶已经在呜呜呜地叫,美娟泡了一壶龙井端出去。
  
  大厅里很安静,小小少爷被新来的年轻娘姨带到院子里的池塘边玩水,二少爷还没有回家。壁炉上点了一支檀香,气味淡雅宁静。大少爷看上去很累,他解开了衬衣领的纽扣,靠在沙发上小憩。美娟静悄悄地走过去。她一直觉得大少爷很好看,比她看到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好看。大少爷像法租界顾家宅公园里的白天鹅,有浑然天成的贵气。美娟实在不能把这样的大少爷与那晚放浪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美娟倒水的声音惊动了他,他缓缓睁开眼睛,接过茶后,朝她微微笑了一下。他举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除了刚知道大少爷与二少爷那事的几天,大少爷总是避讳她,后来大少爷又和往日一样对她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没有变,但美娟总感觉他和过去不一样。现在她很怕走进大少爷的房间,很怕二少爷叫她洗大少爷的东西。有时候这些东西会让她胡思乱想。每次她看到大少爷进二少爷房间,或者二少爷进大少爷房间,她也会胡思乱想。
  
  柳晨曦放下茶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她说:“美娟,让我看看你的手。”
  
  美娟愣了愣,仓卒地放下茶托,双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垂着脸把两只手伸到柳晨曦面前。
  
  “很好看的手,又细又长。”柳晨曦笑着说。
  
  美娟不说话,大少爷说她好看,她心里开心。其实她从不觉得自己的手好看。她的手不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那样又白又嫩。从小干活,她的手指关节比别的姑娘大,手心有好几个老茧。
  
  柳晨曦站起身退后几步打量美娟,说:“美娟是大姑娘了,明年你和罗烈结婚,少爷替你办喜酒!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
  
  美娟扭着手指,听了柳晨曦的话她有点想哭。
  
  转眼已是十月,道旁几株桂花开始吐入芬芳。柳晨曦下午外出看诊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病人——张末根。张末根挺着圆滚的肚子躺在床上,他的头疼了好多天。看到柳晨曦,他怏怏地坐起身,挥了手指示自己媳妇替柳晨曦搬凳子。“是柳医生来了?我从早上就在等你。”
  
  张末根看到柳晨曦并不惊讶,倒是柳晨曦没有想到自己的病人 
 37、第二十七章全 。。。 
 
 
  会是他,医寓里登记得并不是他的名字。房门前有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柳晨曦不露声色地说:“不知道登记在簿子上的病人会是张探长,如果知道您,我一定会把你安排在早上看诊。”
  
  “没关系,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张末根又靠坐回床上。
  
  柳晨曦替他看诊。这个华人探长依旧臃肿,脸像只撒多了芝麻的麻饼,两颊的皮耷拉地垂下,张末根一动两块皮跟着一起动。脖子是不显露的,好像天生脸与颈项连在一块儿。他穿了一件圆领的短褂中装,领口纽扣嵌在肉里,肥肉从圆领处扑出来。柳晨曦测完血压后,对他说:“张探长血压过高了。”
  
  “这几天没时间休息,累出来的。”
  
  柳晨曦替他开药方。“吃了药,多休息,过些日子就能好。”张末根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他特意用了假名把自己引导家里来,柳晨曦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赴一场鸿门宴。
  
  “柳医生,你那二弟的案子还悬着,我哪有时间休息。”张末根说。
  
  柳晨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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