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被设为封锁号码,两人的事已至此,他没想再改变什麽,再多的关怀只会更添
心乱罢了。
然而,展克翔却还是在最难捱的时候找来了。
这个人明明说过了永别、明明表示过灰心,明明……
余子谦的眼泪停不住。外人看来是丧母之痛使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
感动远大於悲伤。
他又要不受控制地陷入了。这样的温暖,他怎麽推得开、放得下?
「对不起……」埋在胸前的人轻轻开了口。
「嗯?」展克翔非常享受余子谦难得的乖顺。
「其实,我不是忘了……之前是真的很忙,直到昨晚终於有时间一个人静一静,
那时候我特别想找你了……」
「那怎麽不打来?」展克翔的口吻柔得不像责问。
「我……不敢……」迟疑了一会,余子谦才断断续续接著说,「上星期那通留
言……我很抱歉,那时候忘了,倾诉是我已经失去的权利,展--」再度顿了顿,
他思索著对不再暧昧的朋友最适切的称呼。
「克翔,你真的对我太好,不管我故意做什麽,你都忍耐并包容,所以我才会
习惯有事就第一个想到你……」
这是他所能找到最合理又不违背自己心意的解释。没注意到展克翔皱起的眉,
余子谦又接著道:「不过我保证,以後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什麽意思?」展克翔觉得额上的青筋有要暴起的冲动。
「我会习惯一个人也要坚强,不、是一定要坚强起来。谢谢你在这种时候再一
次拯救了我,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他离开展克翔的怀抱,稍稍拉开了距离。
「也感谢你来参加我妈的告别式,出口在前面左转。」依传统习俗,在丧葬场
合是不互道再见的。余子谦紧扣双手,强压下满腹不舍,以家属身分弯腰鞠躬,示
意展克翔可以离开了。
低著头好一会儿,他几乎己经能数出地上眼泪有几滴了,却完全不见展克翔的
鞋子有移动的迹象。疑惑地抬起脸,只看见一张曾经英俊爽朗的脸此时横眉竖目,
简直杀气腾腾。
「克翔?」
「为什麽你到了这种时候还是非要选择一个人硬撑?让我分点忧有那麽不甘愿
吗?还有他妈的“克翔”是哪招?我还宁可听你叫我姓展的,至少有点傲娇的可爱
--」
「小声点,这里是殡仪……」刚弯腰低头得太久,余子谦感到些微晕眩。
「少给我扯开话题!老子都从台南杀来了,别说你还不知道这是什麽意思,你
以为我干嘛要为了一个不在乎的人把自己整成这样,天天提心吊胆怕你累到暴毙,
而我甚至不知道你人在哪,啊?」他只想狠狠把这钻牛角尖的死脑筋骂醒,没注意
到余子谦微晃的身躯。
「可是我……」又一片白光在眼里扩散,余子谦整个人往前踉跄一步,话没说
完就挂在展克翔身上,失去意识。
「你什麽你--喂,子谦?余子谦!?」
只觉耳边的声音愈来愈远,数日来盘旋在脑边的烦人郁事一口气松了下来,什
麽遗产?什麽亲生血缘继承权的倒灶事?生疏的面孔、名义上的亲人、丧事的繁琐
细节都不想管了。余子谦闭上眼睛,安详接受天使的召唤。
作家的话:
齐哥的失忆症一再挽救这对幼稚的小白痴
☆、22
医院病房里,展克翔玩著外送套餐附赠的英雄战队,看著仍昏睡中的余子谦,
一时童心兼手贱,把星星队长放在他的额头上,另一手又把拿铁锤的娃娃倒立,试
图插进鼻孔,可惜抓不到角度一直失败。
睡了半天,余子谦脸上黑眼圈稍稍淡了些,但吊了点滴後脸色还是苍白得很,
据说”只是”睡眠不足三餐不正常营养失调压力过大外加酒精中毒的关系,血糖过
低什麽的才会造成昏厥。
「你一定是想害我被齐哥杀了……我保证过会看好你的啊……」
熟睡中的人依旧毫无反应,展克翔揑了揑余子谦的右脸,叹口气。想想一年多
来余子谦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先是逃离、不迎不拒、入伍後不回家也不见面、意
外见到小惠後开始故意唱反调又耍傲娇,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最不能理解的,是终於退伍,原以为两人可以不再分开时,余子谦却叫他”不
要再等”。
解开小惠的误会那天,送余子谦回车站时,那串他急欲解释却豪无重点的话原
以为余子谦听懂了,但却让他把自己推得更远。余子谦明明接受了自己的清白,甚
至主动牵了的手,但那又代表著什麽?
应该说,余子谦在意的到底是什麽?
既不是记恨他小时候移情别恋、不是吃醋他和前女友往来、(应该)不是需要他
24小时供应的性服务、也不是远距离……
无论生活上的依赖也好、肉体关系也好,余子谦鲜少拒绝,但总隐隐有条越不
过的界线存在。这让他即使得到了感觉也很不踏实;无关名份,他们之间的平衡总
是摇摇晃晃,彷佛随时都会瓦解。
他一向直接,从不吝於表达感情;相较下余子谦虽是一贯的温柔包容,却从未
透露心迹,自己只能从那极为稀少的表情或动作去猜测他的爱究竟有多少。
展克翔不解,若非他自信异於常人,只怕早已宣告败退。
究竟要怎麽做,人与人之间才得以互相了解呢?
被不断玩弄的脸动了动,两只英雄娃娃滚了下来。
「……干嘛……这又是哪?」
「醒啦?亲爱的“睡眠不足三餐不正常营养失调压力过大外加酒精中毒”的
“前男友”,在你消失的期间到底又做了多少让人担心的蠢事?」责备的意味并不
强烈,展克翔意外展现成熟男人的风范,罢气十足地开场。
或许,彻底了断一次才是重新开始、好好沟通的方法,展克翔终於承认两人的
关系已经是过去式。
「嗯,对不起。」余子谦口头道著歉,视线却飘向远方。
叹口气,展克翔觉得他似乎能理解面对耍任性的自己时,余子谦的心情和态度
了。「好吧,既然你希望我们是这种关系,就这样吧。能以朋友的立场说说你的想法
吗?」
「我现在好累……」
「那不急,我替你办出院,之後再谈也行,你慢慢想。但对於这段关系,我要
求一个交待应该并不为过,是吧?」
「呃……」
「你想拖多久都行,只不过我身上的钱都花光了,证件提款卡一概没带,顺便
连工作都辞了,不只回不去、也没什麽事急著要我回去处理,所以我就等到你方便
谈的时候吧--当然还得负起接济我的责任。」成熟的语气维持不了多久,无赖再
度现出原形。展克翔露出史上最欠揍的笑容:「就看你什麽时候想打发掉我了。」
※
山上、寺外,展克翔赖在高雄的第三天。
远远看见余子谦提著一小袋水果,缓缓向凉亭走来。
「没事了吗?」
「嗯,今天的祭拜本来不算在仪式之内,只是想在走之前最後一次来看看她。」
「走?你要到哪去?」
「回台南吧,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地方……事都办完了,再留下去,那些说亲不
亲的人见了也尴尬。」余子谦叹口气。
「那,我呢?」
该来的跑不掉,余子谦又叹口气。而展克翔数著三天下来余子谦叹气的次数,
大概都够吹饱两个游泳圈了。
可是这只有一点怎麽也不能放过,只因他了解,余子谦是个不给压力就会不断
逃避的人。
这几日展克翔做足了准备,还上网咖查遍各大男女心情讨论区,预想各种可能
的阻碍一一拟了台词与对抗方案。
「说吧,」要让一切有个结论,他选择先攻。「你现在还喜欢我吗?」他不介意
这次坦白会造就好的结果、或终究成了正式分手的开端,只希望余子谦正视自己、
正视他们两人的感情。
「咳,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说出不爱这种话,就算我说过,那也是假的……」
所以,你为什麽要逼我啊!
「那,为什麽?」为什麽不联络?为什麽逃避?为什麽离开我?
「因为,你并不需要我。」
「怎麽会?你从哪里得出这种判断?」
「那你说啊,你有哪里需要我?」余子谦发觉自己有点激动了。
「呃……」换展克翔开始语塞,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因需要余子谦才爱著他的。
「你的世界少了我一样可以自由自在,你有家人、有朋友,有关心的人、也有
关心著你的人,而我能给你什麽?除了不断在寂寞和无助时依赖著你,我对你的用
处比不上一碗泡面吧?」
「难道你就甘心当我的浮木吗?只有在溺水了才紧抓住你,平时不闻不问无牵
无挂,你愿意?」愈说愈觉得自己的所做所为实在过份,但不就是这样吗?兵役期
间丢下展克翔还可说是心情复杂的政策使然,但再往多年前回想,从两人初恋时就
是这麽个相处模式。他始终被动地接受爱,只有难过时才感动於展克翔的肩膀和关
怀,就是这样,所以展克翔才会接受小惠而离开。
「这样的两个人为什麽还要在一起?」
展克翔崩溃:「就因为这样?」
「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
「那照你这麽说,全天下有一半的夫妻情侣都要分手了吧!并不是所有人的爱
情都像你想的这麽复杂啊……」
「你还是没回答,为什麽一定非我不可?」余子谦固执地反问。
冷静!理性!他们之间就是做得太多却说得太少!「因为我爱你啊余子谦,要
我讲多少遍,」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