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
“……”
“陆飞。”
“干嘛?”厚着脸皮不爽地抬起头来,装出一副长辈的气度瞪着那死小鬼,额头却在抬起来的瞬间被一双温润细腻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陆飞瞬间僵住。
清晨的风吹动薄薄的窗帘,淡金色的初阳洒进屋子,被随风波动的纱帘筛理成温和清爽的浪潮,涌动着铺散到床上。
嘴唇柔软的触感涟漪般缓缓将他浸没,青年贴着他的前额,低声喃喃:“……让我陪着你吧,陆飞。”
鼻尖一酸,大约是受了风寒的缘故,陆飞僵硬了片刻,用力推开夏志英,脸上生硬至极:“你在胡说什么,一个三十都没到的臭小子,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好像你才是我长辈似的。”
夏志英微微睁大了
漂亮的桃花眼,好像是有些茫然无措了:“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陆飞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夏志英的表现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昨天自己一定说了什么蠢话,而他喝醉之后会说的蠢话,无非也就是那场做了十二年的噩梦。
他从来不打算和别人倾诉这场噩梦,从来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他的痛苦。
那是他的软肋,就像河蚌坚硬外壳下柔软的蚌肉,紧紧闭合着,谁都不让触碰。
“陆飞,我没有同情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照顾你……”
陆飞笑了起来,却因为眼圈泛红显得有些可怕:“照顾我?你拿什么来照顾我?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小鬼?”
夏志英抿紧嘴唇不说话了,只是站在原处,望着他,脸上有些小孩子受了委屈时的郁忱。
“我和你在一起,无非只是图个床上关系,大家都是圈里的人,再多的话也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男人之间上个床就像吃个饭一样简单,没人会因为发生了关系就对对方负责,也没有会因为发生了关系就要让对方负责。”陆飞说,“小鬼,你知不知道一个合格的床伴应该怎么做?”
“……”
陆飞哼笑一声:“那我来告诉你,就是除了对方的身体,其他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能碰,包括他的人际,他的家庭,还有他的秘密。”
夏志英咬着自己的嘴唇,用的力气太大,唇沿都开始淌血。
陆飞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残忍,什么时候该心软,他能控制自己。
其实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很傻,如果只是单纯的床伴关系,解释不了他们之间太多的暧昧。游乐园的接吻,送来的玫瑰花,重复强调的我喜欢你,牵过的手,所有的一切都告诉陆飞,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简单的一夜情,有的只是复杂的纯净心愫,还有难言的感情。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做好让夏志英走进他心里的准备。
夏志英已经走到了他所不能容忍的范围内了,陆飞感觉到了危险,他必须把这个不速之客驱赶出境。
陆飞摆了摆手:“学会了就走吧,以后和别人相处千万不要忘了这条原则,否则就算你技术再好,也永远成为不了一个受人欢迎的床伴。”
夏志英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陆飞
瞪他:“怎么还不走?”
不会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个人都该识趣了,这小子难道不是人?
夏志英还是没有动,手垂在两边,紧紧握成拳。
“喂,这是我家哎,你……”
“我不想做你的床伴。”夏志英抬起头,陆飞惊愕地发现他的眼圈竟然有些红,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不想做你的床伴。”他重复道,上前几步,弯腰一手撑在床头,“陆飞,我说过我喜欢你,是喜欢,你难道不懂吗?”
他离得太近了,呼出的温热气息就在他面前,他甚至能从夏志英褐色的瞳仁中看到自己有些僵硬紧张的倒影。
陆飞咽下口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背脊抵上床头冰冷的铁柱:“……你干什么?他妈的别乱来啊,否则老子翻脸不认人了啊。”
夏志英无奈地苦笑:“那又有什么区别?你什么时候承认过我?”
手中的瓷碗随着青年覆身压上来的动作砰的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嘴唇被堵住,对方的舌头颇为霸道地冲撞进来,那不容拒绝的气势让陆飞脑袋一片空白,呆呆张着嘴任由青年蛮横地索吻,直到青年把他摁在床上,撩拨勾缠住他的舌头时,他才猛然一颤,犹如被雷电击中,狠狠地推开对方。
“你干什么?!”
青年的嘴唇被陆飞咬到,有血淌了出来,但他并没有去擦,还是固执地摁着陆飞,眼圈红通通的,盯着他看。
那执着又委屈的样子,倒好像陆飞在虐待这个强/暴犯。
“……妈的。”陆飞低声咒骂了一句,干脆别过头去不看他,脸色铁青地说,“滚出去!”
夏志英没有动,陆飞等了一会儿,等不下去了,恼怒地转过脸,伸手就要推人,可是宿醉之后全身酸痛无力,推了两下竟然丝毫推不开。
“陆飞,对不起。”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深褐色的眼底是捉摸不透的色彩,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把陆飞的胳膊反剪,脸上没有任何强/暴犯该有的扭曲欲望和狰狞嘴脸,而且不知是不是陆飞的错觉,陆飞竟然觉得,夏志英俊美的脸庞上竟然闪过一丝犹豫和愧疚。
好像这个青年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却不得不做似的,非常痛苦的心理。
失神间嘴唇就再次被堵
住,咸腥的血水沿着唇缝漫延进紧闭的牙关,浓重的铁锈味。
很苦。
接吻的时候,夏志英的手也滑到陆飞腰上,陆飞的衣服是昨天夏志英帮他换上的,那是陆飞最讨厌的睡袍,松松垮垮的,一扯腰带就乖顺地散开。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因为清晨的寒意而颤栗起来,陆飞猛然抓住一丝理智,抬起手用尽全力给了夏志英一个耳光。
“妈的,要做也就算了,你上我下是什么个狗屁意思?”嘴上还沾着夏志英的血,却毫不留情地爆粗口。只不过光着身子还被人压着,骂出来的气势打了不小的折扣。
那一巴掌打得狠,夏志英白皙的脸庞上隐隐浮现五根指印,眼神也跟着深邃暗沉起来,很有些危险的意味。
“……我只做top。”
“废话!好像老子喜欢被人上似的!”陆飞身体状况不行,打不过夏志英,只好选择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有没有尊老的意识?我顶你个肺!你今天要是敢,敢——啊!”
夏志英显然没兴趣和他嚼舌根,只用实际行动告诉陆飞自己没什么不敢的,低下头吸含住了陆飞左胸上淡褐色的突起。
从未被这样对待过,陆飞连寒毛都竖了起来,背脊上好像窜过激烈的电流,连手指尖都微微发麻。
“夏,夏志英!”感到青年的嘴唇从胸膛一路酥麻蔓延向下,陆飞喊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我他妈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我,我就诅咒你出门被车撞!不,我诅咒你被驴踢到下半身!我诅咒你阳/痿!马勒戈壁!你听到没有?!我操——!”
话语被封在口中;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陆飞的一场噩梦。
从未感受过的陌生钝痛,耻辱而弱势的姿势,连尊严都被硬生生拆离骨骼的伤痛感。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在夏志英反复的动作中,死死咬着嘴唇,脑袋混乱一片仿佛即将溺死的人。陆飞连气都快喘不上来,却固执地咬破了自己的唇,堵死了嘴里痛苦的□。
感觉不到任何的快、感,只觉得……唯一执着地捍卫的自尊,都从反复的冲撞中被顶撞出了肉体。
想起圈子里曾经有人说过,处于被动位置的人,在地位上未必是被动的。所以不必执念于谁上谁下,男人嘛,想明白一点,只要爽到了就好。
……可是这些……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的废话
!!
他们不懂别人心里的感受,若是失了最后的执着,那么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还能依靠着什么在这世界上摸爬滚打下去?
次日醒来,陆飞浑身僵酸,骨头都好像被粗暴地拆开来然后又重组了似的,一根一根粘回去。脑袋也迟钝地不像话,睁着眼睛瞪了好久天花板,昨天的一幕幕才像拼图一般重组起来。
陆飞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却因为腰部酸痛,又重重地跌回床上。
床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被子还是凌乱的,染着可疑的痕迹,但是身上已经被洗过,换了一套新的睡衣。
夏志英已经走了,只在床头留下了一张字条。
陆飞拿起来看,那仿佛字帖上抠下来的漂亮字体工工整整写着夏志英的留言。
“我临时有事,先回单位。早饭在锅里,如果冷了记得热一下。”
陆飞盯着那张薄薄的,边沿裁减不齐的纸条,过了很久之后,他暴躁地嗤喷一声,用力把它揉成纸团,打开窗子扔了下去。
“臭小鬼,去你妈的!”
他撑在旧木窗棱上,对着不断落下的纸条吼了一句。
操,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这么亏本过。
对楼正在晾衣服的大妈提着条还在滴水的红短裤,非常好奇地朝陆飞这边望过来,被陆飞挥舞着拳头又吓得缩了回去:“你变态啊!看什么看!没见过清晨吊嗓子的?!”
大妈心有余悸,回头对在吃咸鸭蛋和稀饭的老伴说:“老头子啊,咱们还是搬到儿子家里住吧,这里不安全,对楼好像住着个神经病……”
陆飞气哼哼地回到房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用力扯下床单,他现在看到床上的那些罪证就直泛恶心,碰一下都会起鸡皮疙瘩。这张床单他不要了,扔掉。还有枕套,也扔掉。被套,扔掉。
妈的,统统塞进垃圾袋里,扔掉扔掉扔掉扔掉。
忙活了半天,陆飞抱着阵阵抽搐的胃蹲下来,把头埋在膝头,手指紧紧揪住自己的胳膊。
真的,什么都可以扔掉……吗?
拎着满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