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孩子。莫道穷捧着凌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倍觉感动。他母亲去世后就再没收过生日礼物了。
“凌云呐,你爸妈还真有福气,生了你这么个又出色又贴心的儿子。哪像我家那只小兔崽子……”组里一个儿子刚上大学的成员拍着凌云的肩,满心羡慕。
“那个,我没有父母,是孤儿……”凌云声音越来越轻,头都低了下去。
“啥?啊抱歉,我不知道。”那组员尴尬的把手收回。
“没关系。孤儿院院长还有学校老师都对我很好。”凌云说,脸上满足的微笑让人心疼。
莫道穷在一边听着,忽然就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午餐时间,满实验室的人又是照例一手面包一手数据吃的不亦乐乎。上头说了,这么有意义的课题,进展又这么好,经费申请什么的都好说嘛。
在研究所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人性化的指示呢。
莫道穷趁大家都在讨论这次能从上面抠多少钱下来,一个人叼着根火腿肠移到凌云旁边,示意他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
“莫博士,有什么事吗?”凌云放下记录,抬头问。
“咳,”莫道穷清清嗓子,“那什么,凌云啊,你现在住在研究员宿舍吧?”
凌云点头。
“住得怎么样?”
“挺好啊。”凌云一脸的不明所以。
“我是说,跟人合住总有不方便吧,开伙之类的,也没隐私。”
“没有啊,”凌云皱眉想一想,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从小住孤儿院,习惯了。”
莫道穷简直想抓头发,这小子怎么这么愚钝呢:“我的意思是,要不你搬来住我那儿吧,反正房子大,空着也是空着。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凌云有点为难:“太麻烦您了……我的工资也还很低,研究员宿舍比较便宜。”
莫道穷干脆一拍桌子,咬牙说:“谁要你房租了?就是想让你住舒服点儿,明白不?”
凌云恍然大悟后一脸感动。莫道穷看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直接替他下了结论:“今天收拾收拾,晚上跟我回家。”说罢扬长而去,留下凌云一个人,表情复杂难明。
凌云搬进莫道穷公寓后,莫道穷就发现自己生活方便惬意了许多。当初他那句“互相照应”是说早了,他们之间的照应根本是单方面的。凌云单方面的照应他。
也许是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凌云自理能力很强,也很会照顾别人,就算是面对着莫道穷这个年纪足以作他父亲的大男人,也能照顾的得心应手。
拜他所赐,莫道穷终于又吃上快餐外卖以外的东西了,家里也重新变得井井有条。凌云来了之后,莫道穷才发现自家的公寓原来有这么大。
两人一起去研究所,一起回家,难得有假日一起上超市采购生活用品,组里人都说他们好像一对父子。
“仔细看的话,凌云还真的有一点像道穷。”一个组员摸下巴端详两人半晌,下结论。
莫道穷耸耸肩不以为然。凌云长的比较秀气,和自己哪里像了。
但是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儿子,也不错。
第 5 章
这一天,莫道穷实验室里第一个经过基因定向重组筛选的胚胎,成功的植入了志愿者体内,整个实验室一片欢腾。
辛苦了好几个月,连外面太阳都快忘了长什么样的一干研究人员讨论后决定,这天晚上给自己放个小假,暂时把基因胚胎显微镜什么的放一放。
出去玩?怎么可能。都累得青红不辨了赶快回去睡觉是正经。组员们个个打着哈欠扯扯好几天没有松开的衣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睡觉之前还是先洗个澡,这浑身土地肥沃的都快可以种小麦了。
“……那个,这个带回去吃吧。”凌云在众人都快出门的时候忽然从置物箱里拿出一摞纸盒子,一个一个发给研究员。
“这是什么?”康健接过粉红色的盒子看了看,“苜蓿西点店?蛋糕?”
“嗯,”凌云点头,“今天是我生日,请大家吃蛋糕。”
就要离开的一干人等呼啦啦的围过来:“今天是你生日?怎么不早说,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凌云抓抓头:“不用礼物啦,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日,大家吃块蛋糕意思意思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日?什么意思?”一个女同事凑过来,“不可以那么随便啦,生日一定要好好过。”
“就是,今天其实是我被送到孤儿院的日子,我究竟是在哪一天生的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用了。”凌云大概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热情,一时有些适应不良的样子,向后面退了好几步。
后面也有人,凌云就撞在了莫道穷身上。
莫道穷这会儿正在发呆。
今天是九月二十六日。
一个念头渐渐在莫道穷脑子里成形。
孤儿院的生日就是同一个月生的孩子聚在一起,头上戴一顶纸做的皇冠,然后全院的孩子一起吃廉价的蛋糕。运气不好的话,吃到的那块正好是在蛋糕店里放了好几天卖不出去降价处理的,已经微带酸腐的味道。但是也没人抱怨,毕竟蛋糕对于这些孤儿来说是一年只吃得上几次的奢侈品。
明明有那么多孩子,但是大家的生日都集中在那么几个月里。孤儿院还真是节约有道。
凌云这么说的时候不好意思的摸头,说他运气一直都特别差,老是吃到变味的那块。直到出了孤儿院去上大学,才知道原来一般的蛋糕其实是不带酸味的。
大家听得好心疼。有心软的女同事当下就发愿要给凌云吃遍天下所有美味,说的时候还紧紧握着凌云的手,热泪盈眶。
凌云回以感动的热泪。脸都红了。
这么一来大家都没了要回家睡觉的意思,一致说要给凌云过生日。等到连去什么地方都决定好了,终于有人想起来还有莫道穷这么个老大在,象征性的问一声行不行。
你们都决定好了还问我个pi啊。莫道穷心里叹气为自己从来也没有高过的威信默哀,但是也没有真的生气。这群人比起那谁真是善良多了。
“好啊,我也这么想来着。”莫道穷拍拍凌云的肩,“偶尔放松放松,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凌云一脸感动的说不出话的样子。
庆生的地点是一个女同事提议的,是一家KTV,离研究所不远。凌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显得有点拘谨。别人让他点歌,他看着屏幕一脸不知所措:“我不会唱歌啊。”
康健吃着店里送给寿星的果盘,含糊不清的说:“干研究员的也没谁会唱。你看我,就这嗓子也敢上去嚎,没事儿,就是图个乐,没人管你唱的好不好。”
“……我是说,这些歌我都不会,没听过歌。”凌云为难。
也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充其量会点闪闪红星什么的。
女同事蒋兰心立刻凑过来,啪啪就点了好几首容易唱的,自己拿一个麦克,扔给凌云一个:“那就现学。今天你是寿星,说什么也要献歌一曲,别扫了大家的兴。”
凌云手忙脚乱的接过麦克,乖巧的点头:“好。我试试,唱得不好大家多包涵。”
真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孩子。蒋心兰忍不住用力揉了揉凌云的头发。真招人疼。
意外的,凌云居然完全能合上拍子,一开始只是跟着蒋心兰哼哼,到第二段就能自己唱了。而且,唱得很好听。凌云的声音有一种很特别的清灵,平时说话不觉得,唱起歌来就分外明显,好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蒋心兰抓着凌云袖子左右摆:“你真是第一次唱?骗人的吧。以前听过对不?一下子就唱下来了。”
凌云摇头:“没听过,真是第一次。”
蒋心兰不信:“这么厉害?合着音乐看着歌词就能唱下来?”
康健也在下面咬着牙签起哄:“就是就是,你小子不老实,我还以为一定比我还后现代呢,连塞耳朵的纸团都准备好了。”
凌云急了,左左右右的看:“是真的!因为心兰姐唱过一遍,我就记下来了,不骗你!”
大家一看,这孩子眼睛都红了,心说还是不要太欺负小孩,有负罪感,连忙安慰:“行,咱们信。再来一首?”
凌云舒一口气,点点头。
又唱了好几首。
“嗳——”蒋心兰已经完全不敢去拿麦克了,“你这样的嗓音条件,不去做歌手真是可惜了。人也长得不错,你要是出道,那个谁谁谁还有谁谁谁就只有咬手绢的份了。”
凌云不好意思的抓头:“哪有。”
众人再度叹息为什么这么乖巧的孩子不是自己家的。
莫道穷也是这么想的。自从吴霞带着孩子从自己面前跳了楼变成一滩红红白白之后,莫道穷从来也没想过要一个孩子。但是现在很想。
凌云的嗓音好像有特殊的力量,能勾起别人心底的往事。刚刚莫道穷一直没说话,就是回忆起了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唱K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设备,只有一台体积庞大音质也相当糟烂的点唱机,麦克笨重的能拿来做凶器。
莫道穷不会唱歌。不过也没差,他本来也不是来唱歌的。
吴霞唱的很好。
但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无论当初有多迷醉多震撼,莫道穷此时只能隐约想起当时吴霞一首夜来香,把他的魂都勾去了。似乎与邓丽君的原唱不太一样,没有那么甜,多了一分抒情。也许是年头太久,或是人类的记忆本来就不可靠,莫道穷竟然觉得和凌云的音色有点像,尤其是音尾既不上扬也不下压,明明很平直但偏偏就很勾人这一点几乎是一模一样。
回家的路上,凌云照例走在落后莫道穷半步的地方。KTV离家不远,两人是走着回去的,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这天天气不错,月亮虽然不太圆但是很难得的能见到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城市光污染严重,幸亏实验室坐落在市郊才能勉强看到夜色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