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隔着空气对望,童兴贤已是气到眼睛发红。
“没什么好说的。”
一手推开楚樱,童琰擦了擦嘴角,从地上爬起来,“他不知道。”
“至于我对他存了什么心思……”童琰看了一眼被撬开的暗室大门,“相信已经有人告诉你了。”
“畜生!!!”
见他承认,童兴贤又要冲过去打他,却被楚樱拼命抱住。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一个畜生!!!”童兴贤喘着粗气咆哮道。
“怎么生的?”
童琰站在他面前冷笑,“这我倒真不知道了——你不如问问自己,我哥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你怎么和我妈有了我?”
“童琰!你在乱说什么?!”这下连楚樱也大声斥责他。
“我没乱说!”童琰梗着脖子,“背着怀孕的妻子,和比自己小十岁的秘书偷情,还搞出我这个孽种来……”
“我十岁之前不知道有你这个爸爸,十岁之后也不过是一个供我吃穿的路人,你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吗?你又有什么资格……”
“童琰!闭嘴!”
楚樱厉声喝止他,童兴贤则已经气到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罔顾楚樱的训斥,童琰指着自己面前的父母,“你当我是垃圾,她当我是筹码。只有童桦……”
停顿了一下,他的口气不觉柔软起来,“只有童桦……十年来,我们相互依靠,谁也离不开谁。这个家里,从头到尾,只有他,还把我当个人看。”
晴天白日,富豪之家。
看着不服气的童琰,楚樱在一边暗自垂泪,童兴贤心里则是五味陈杂。
“童琰,那是你亲生哥哥。”许久之后,童兴贤阴沉的说,“他是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才搬去和夏致远住吧?”
“他上了那个骗子的当!”提起夏致远,童琰一下子激动起来,“等他被甩的那天就会知道,只有我是真的爱他!到时候,他一定会回来和我在一起!”
童琰话音刚落,楚樱就捂住嘴,忍不住哭出声来。
“好好,很好。”童兴贤对楚樱说,“你都听到了,这个小畜生说了什么话?”
指着童琰的鼻子,童兴贤说道:“你给我听着,不管你有没有把我当爸爸,这个家还是我在做主——在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出家门一步。”
“还有,”临走之前,童兴贤警告童琰,“不管童桦和夏致远今后怎样,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再接近他。”
※
白日,黄昏,黑夜。
黑夜笼罩下的童家大宅,屋内寂静一片。
晚饭时间早已过去,家里主人都在,却只是呆在各自的房间里,没人叫开饭。
童琰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从童兴贤和楚樱离开后,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闭起眼睛,脑中浮现的,是童桦昨晚隔着街道,远远看着他的样子。
那居高临下,可怜着他的神情。
窄窄的一条街,站在那头的童桦,却像是和他隔了万丈深渊。
房里很安静,耳边的杂音却转个不停。
父亲的怒骂,母亲的哭泣。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再接近他!”
“只要我还活着……”
黑暗中,童琰猛然睁开眼睛,剧烈的喘着粗气。
※
几天过后,庄昀来到童家大宅。
守门人向楚樱通报之后,直接带他去了童琰的房间。
“二少爷,庄昀少爷来找您。”
屋里传来童琰的声音,“进来。”
庄昀推开门,远远就看见童琰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本书在读。
见庄昀过来,童琰从书里抬起头,朝他笑笑。
“你是来探监吗?”
“我……”庄昀一时语塞。
合起书放在膝头,童琰问道:“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卧室里干净整洁,已经半点不见前几日狼藉遍地的样子。
和庄昀说话的时候,童琰脸色平静,似乎并没有生气。
“不管你信不信,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你解脱。”
走到童琰身边,庄昀蹲下|身,握住他的手。
“哪怕你会恨我,只要你别再为难自己,我就安心了。”
“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天真。”摸了摸庄昀的头发,童琰说道,“你以为自己只是为了我好,没有存私心,其实还是为了自己呢。”
“我真的没有……”
“没事的,”童琰又对他笑了一下,“不用解释了,我没生气。”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庄昀不明就里的看着他。
“爱能感天动地,世上善有善报”,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童琰问他,“知道书里为什么都这么写吗?”
庄昀摇了摇头。
“因为真相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骗了大多数人去行善,剩下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真善美都是虚假的东西,只有阴谋、权力、暴力,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秩序。”
用手指轻轻抬起庄昀的下巴,童琰继续说道:
“就像现在……老头子要把我关在这里,我就不能迈出家门一步。在他绝对的权力面前,法律和人权都是狗屁。”
窗边洒满了阳光,童琰沐浴在阳光里,声音十分平和。但不知为何,听的人却觉得不寒而栗。
“庄昀,谢谢你敲醒我。”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童琰说道,“我之前那副可怜兮兮的贱样……”
“就算跟着他一辈子,他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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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噩梦
对童琰的禁足令已经下了好一阵;但别说家门,就连自己的房门,他也懒得出去。
每日三餐;楚樱会叫人给他拿进去,偶尔她自己送进去,母子俩也不说话。
无论是对楚樱还是童兴贤;童琰都半点不愿服软;每天只是躲在房里看书上网,也不问外面的情况。
而童兴贤自从那日大光其火之后,鲜少待在家里,今天甚至打发了秦正谊帮他回家拿重要文件。
“情况如何?”
二楼走廊里;楚樱拉住刚从书房出来的秦正谊,焦急的问道。
“兴贤这次是气疯了,”秦正谊说,“你让童琰别这么倔,好好认个错,我才好跟兴贤求情。”
默默摇了摇头,楚樱说:“没用,他不听我的。这么多天了,连话都不跟我说。”
又看了一眼童琰紧闭着的房门,她不禁泪目低垂,“这些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却说我是把他当筹码……”
梨花带雨,声声压抑,委曲求全——秦正谊最见不得的,就是楚樱这个样子。
“小孩子气急了乱说话,你别当真。”轻轻拍了拍楚樱的背脊,秦正谊说道,“父子俩哪会有隔夜仇?等兴贤气头过了,也就放他出来了。”
只是,这低声的安慰却似乎没什么用,楚樱反而慢慢抽噎起来。
“我真搞不懂,他要找什么样的人没有?就算他喜欢男的……为什么偏偏是童桦呢?”
秦正谊无言以答,只能默默揽过她的肩。
就在这时,童琰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随着打开的房门,涌出的光线一下子照到他俩身上。
秦正谊蓦然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
楚樱则是一低头,看也没看童琰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二少爷,”见童琰站在门口玩味的看着他,秦正谊说,“别让你妈妈太伤心了。”
无声的勾起嘴角,童琰对他说:“秦叔叔有空?进来聊几句。”
屋里阳光充足,温度适宜。童琰穿着舒适的居家服,人虽然瘦的厉害,精神却是不错。
房间里有一小块会客区,放着两把藤椅一个小茶几。几上摆着功夫茶的茶具,冬日的午后,居然显出几分闲情。
把秦正谊让到椅子上坐了,童琰先用第一遍茶水洗了杯子,又倒上茶,给他递了一杯。
秦正谊接过茶杯,刚啜了一口,就听童琰说道:“其实你们不用避我。”
手微微一抖,秦正谊缓缓放下茶杯。
“你误会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用嘴说。”童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且,我懂事的年纪,比你们知道的,要早的多。”
“秦叔叔,你知道我小时候,没爸爸照顾,所以一直很盼着你来。”童琰轻声说,“但有时候放学太早,到家如果发现你们没空理我,我会出去避一会儿。”
灰尘在阳光中回旋,面前的茶杯缓缓冒着热气,散发着铁观音的茶香。
眼镜片的背后,秦正谊的视线不知集中在哪里。
童琰挑的太明,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许久之后,秦正谊开口道:“怎么想起来说这些?”
“被关着无聊呗,”随意的叠起双腿,童琰说道,“老头子现在恨不得杀了我,我忍不住就想起你的好来。”
“你爸爸在气头上,好好给他认个错就没事了。”
“秦叔叔,我这次不是在外面花了他多少钱,闯了什么祸,”童琰说的认真,“我是想和我哥哥*。”
“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脾气——其实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童桦那身手,如果他自己不愿意,我能把他怎么样?只不过,对于我妈和我的存在,他本来就像吞了口苍蝇似的恶心。这次的事情,更让他觉得是自己造的孽,害的童桦有家不能回,所以恼羞成怒了。”
“你如果知道,不能少说两句吗?”秦正谊说,“和你爸爸搞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和我妈妈搞成那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童琰冷不防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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