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见完全没想到他会找到这来,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秦君斐手提着果篮,对他笑笑:“好些了?”
顾从见抿抿嘴角,低低“嗯”了一声。
秦君斐看出了他的疑问,笑道:“我去找你,你不在,打给电视台问了下才知道你住了院。”说著坐在顾从见的床边,气氛立刻暧昧了起来,伸手摸向顾从见的肚子,“胃好点了吗?”
医院开出的住院证明当然不可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怀孕,那太惊悚了,所以一律都是胃溃疡。
顾从见戒备地躲开秦君斐的手,说道:“好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秦君斐并不在意,转移话题道:“原来那天你找王所安说不舒服是真的,他还以为是没事找事呢,”说着笑笑,“那天我们聊了一会儿,你知道他是怎么评价你的吗?”没等顾从见开口,他继续说道,“他说他很崇拜你,希望成为你那样的人,你说好不好笑?”
顾从见没说话,心情不可避免的低落,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他口中话题,为的却是另一个人。
“对了,”秦君斐道,“我拒绝他了。”
顾从见猛地抬头。
“别这么看我,”秦君斐咧嘴笑,“我要顺从自己的心啊,那种幼稚的小鬼,也难为你居然喜欢他。”
“……”
“他明天中午的车,回了家,就不会再回来了吧。”秦君斐笑笑,“他走了,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你那么爱我──”
“滚!”
似乎触到了狂躁的开关,顾从见立刻暴躁起来,又咬着牙根慢慢吐出一个字:“滚!”
秦君斐把果篮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走到门边,回身挥挥手:“来日方长。”
秦君斐走后,顾从见坐在病床上,阳光勾勒出的侧脸显得很失落。
他起身去拿手机,不再犹豫,打给了王所安。
电话响了很久,被按掉了,顾从见接着拨,反复被挂断了四、五次,终于被接起,传来王所安硬邦邦的声音:“……喂。”
顾从见微微垂着头,握着手机的手不易察觉的颤抖着,努力压制住声线中的哀伤,问道:“你要走了?”
“嗯。”
“什么时候的车?我去……送送你?”
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坚定的陈述句。
王所安没有回答,反而说道:“君斐跟你说的?”
“……”
王所安自嘲一笑:“顾导──不,顾从见,你赢了。”
“……什么?”
“他爱的是你,”好像换了只手,声音由远及近的飘来,“顾从见,你赢了。”
“不是,”顾从见面色慌张,连连说道,“不是,不是!”
“你别说了!”王所安突地大吼一声。
相对沉默。
隔了很久,才听王所安低低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哭腔:“顾从见,我喜欢他……”
顾从见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慢慢把手机从耳边滑下,默然按下挂断键。
他垂着脑袋,像一条濒死的鱼。
顾从见,我喜欢他……
那一刻,他多想让自己的耳朵,自动把话语扭曲成,顾从见,我喜欢你。
顾从见,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
第二天中午,王所安拖着行李来到了B市火车站。
天气有些阴,不过没有下雨。
王所安的行李不多,一个箱子,一个背包,一台斜挎相机,搞得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去旅游。其他行李都被快递回家了,比他本人到得都早。
王所安抬头看了眼大厅LED屏幕的车次预告,再低头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检票。他坐在行李上,眼睛避过来往的人群,低头咬下最后一口汉堡,喝了口可乐,起身去把垃圾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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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照例在中午给顾大导演配药,推着手推车推开了房门,及目看到的是病号服凌乱的挂在椅背上,被子绕成一团堆在床脚处,吊瓶的针头也失去了进入的血管,被丢弃在床上,看上去竟有些丝丝的委屈,药水从针头流出来,晕湿了床单上的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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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所安把垃圾丢进了垃圾箱。
顾从见衣衫凌乱,衣服皱巴巴的没有熨烫妥帖,棕色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七倒八歪。
他跑进车站的中央大厅,没有票不让进,他又折回去买了站台票,然后查询到了中午去SY市的列车只有一趟,在一号候车室,十五分钟后检票。
过安检时前面的大妈大包小裹,放了半天都没放完,还要照看不听话的小女儿,一时排队陷入停滞。顾从见没有行李,他在原地等了几秒,实在等不起,拍了拍大妈的肩膀,道了声“借过”,然后往里挤。
大妈很胖,宽松的粉色T恤被紧绷得看得到肚子上的两圈肉,她和她的小女儿的衣裤都脏兮兮的,脸上被晒得黝黑,还带着高原红,被顾从见挤得一个踉跄,当场不干了,揪着顾从见的衣服撒泼不让他走。
顾从见急着进去,连声道“对不起”,奈何大妈死命不撒手,露出一口黄牙,唾沫星都喷到了顾从见脸上,操着听不太懂的口音高声嚷嚷:“你一个大男人你把我一女的给挤坏了你就想走?我告你没门──”
后面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一男声不耐道:“有什么事别堵门啊!你不走我们还赶时间呢,有事一边说去不行啊!”
附和声越来越大。
大妈悻悻地捡起安检过的行李,放开了顾从见,顾从见又说了句“对不起”,抬腿跨过大妈便要往里面走,被大妈一手拽住,又被唾沫喷满脸:“你还没陪我损失呢你就想走?”说着叫女儿看包,又开始高声叫嚷起来。
顾从见心急如焚,频频向车次预告牌看去,突然被大妈彪悍的拽个踉跄。
大妈骂得再欢顾从见也听不懂她说得极快的方言,皱眉道:“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手一摊,“赔钱!赔医药费!”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车站警察的注意,过来询问怎么回事,顾从见张口欲说,被大妈抢过话题,只不过说得极快的方言警察也听不太明白,便要带两人去问询室慢慢讲。
他们可以慢慢讲,顾从见不行。
他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纸币拿出来递给大妈:“你别无理取闹,我赶时间。”
大妈火急了,一把抢过钞票,大略数了数,嗓门更高:“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呐?我差这俩钱?你今天别想走,跟我去医院给我全程检查了没事了你才能走!”
顾从见有涵养但不代表没脾气,皱了下眉头,知道跟这女的讲不明白,索性不再理睬,转身给了警察一张名片,说道:“我现在赶时间,有什么事让她找我的律师。”
警察看顾从见虽然风尘仆仆衣着不拘,但干练凌厉有气度,当下心中有了计较,笑呵呵道:“您忙,这事交给我们处理。”
顾从见一点头,转身大步离去,把大妈歇斯底里的叫喊抛在脑后。
他没有发现,为了王所安,他的强迫症都失去了强迫功效。
按照提示牌来到一号候车室,满眼乌乌泱泱的人群,顾从见向后退了一步,突然有些发怵。
他在门外慢慢停下了脚步。
自己跑来做什么呢?对他说再见?还是在角落里偷偷看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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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所安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拖着行李向检票口走去。
顾从见看着人流都向同一个方向集中而去,踟蹰后,心下一横,向里面跑去,大海捞针般一个人一个人的辨别。
他转过脸向左看去,没有看到王所安从他的右侧走进检票口,他们的背影有那么一刹那是离得如此的近,如果有影子,影子都会重合在一起。
擦肩而过。
就像两条相交线,通过交点后,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人群渐渐在候车室中减少,屏幕提示也换成了下一趟列车,人流涌入,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立在候车室里,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包围圈裹住了他,使他显得与周围熙攘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站台票,在手中握出了热度,轻轻抚上去,好像能够触摸到那人身体的温度。
错过,所以想念。
他才刚刚离去,顾从见就已经在想念了,他觉得,他的想念,好像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很久到,亘古不变。
回到医院免不了被骂,直到祝青颂发现顾从见的沉默。
顾从见一直是很沉默的,祝青颂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可今天的沉默,是真正的,连心跳都沉默。
祝青颂轻声叹气,情之一字,万端变化,因此自古无解,他也没办法。
第二天出院,顾从见回到家,给一个并不常联系的朋友打去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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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所安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又换了电话号码,翻看从前电话里记录的号码时,在秦君斐的名字上停顿许久,最终还是删除了。
除了秦君斐,被删除的还有顾从见。
B市那些荒唐的恩怨情仇,都散了吧。
他在家窝吃窝拉圈了一个多礼拜,终于遭到家人的集体嫌弃,第一个看不下去的是姥姥,揪着他的耳朵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推进浴室里让他自己洗涮洗涮,套上衣服出来喂了几口吃的,然后一脚踢出了家门。
用姥姥的话来说就是:“咱家不养成年的闲人。”
王所安被赶出了家门,站在门口愣了几秒,突然想起了什麽,使劲儿拍门誓死不休:“我没拿钱包和手机啊!”
相较于颓废的王所安,顾从见反而工作更疯狂了。
暑假是个好季节,学校放假,顾从见也放下了一块心事,专心忙中视的事情。
别黎最近的表现越来越不错,顾从见很满意,有意给他表现的机会。在中视这种踩高就低、人员臃肿庞大的集体机构里,新人表现的机会很少,更别说主动为新人提供机会了,顾从见大公无私的做法深刻地鼓舞着别黎童鞋,于是工作更加努力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