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见盯着他眼睛里一抹幽幽的暗蓝,手心开始渗出汗液,心跳开始逐渐加速。
“我想,”叶清继续道,“追寻梦想是每个人的权利,可是有人一辈子就差一个助力,或者说,一个机会。”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很轻松,不过顾从见正在分析远景,他的字典里不存在鼠目寸光。
两人都沉默一会儿,见顾从见仍不说话,叶清托起茶盅,说道:“当然,如今顾导在电视领域负有盛名,决定权在你,我只是建议。”
半晌,顾从见开口道:“叶先生亲自开口了,正如您说的,追求梦想是每个人的权力。我想您也知道,我已经从中视辞职,您的橄榄枝,我当然是义不容辞要接下的。”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还在GX大学任教,合同期还没到。”
叶清这回笑得真心实意:“我恰巧有一个好朋友在GX,我记得他说过,GX大学要在SY市设立新校区,正好需要一名教师监工。”说着侧了侧头,“顾导,看来我们缘分不浅。”
顾从见笑道:“您太客气了,我是晚辈,您叫我从见就好。”
正经事聊完,两人又扯了些别的。之后顾从见告辞,到了客厅,保姆把小宝宝抱出来,安顿在婴儿车里,叶清亲自送他到门口。
刚一开门,却和门外的人打了个照面。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隔着一道打开的房门,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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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珺小宝宝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宝宝,虽然她才出生没多久,甚至还没有满月,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感官功能。她知道自己有一个特别特别疼她全世界最最最最喜欢她的温柔帅粑粑,还有一只比她小一点点的灰色小猫咪,也是她的小哥哥,还有一只(量词没用错)绿眼睛的,总是想和自己抢粑粑的坏蜀黍,当然,每次都没有成功就是了。^▽^
小猫咪经常会趴在床上和她聊天──不要惊讶,婴儿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特殊的──卡布说,他最喜欢粑粑了,因为粑粑是第一个喂他喝奶的人,还给他洗了澡。顾珺想,那自己要比卡布还要爱粑粑,因为粑粑不仅给她喝奶洗澡,还会唱歌给她听。
顾珺小宝宝把“爱粑粑”正式立为了人生的第一个伟大目标,却在短短几天之后就迎来了挑战。
来挑战目标的是一个看上去很清爽有活力的大男孩。
第一眼看上去顾珺还蛮喜欢他的,所以她没有制止这个人肆意的用像在菜场挑白菜的眼光来打量自己,只是转过头去闭上眼睛接着睡觉觉。
这个大哥哥没有进叶爷爷家的门,反而是傻了似的怔怔地看着爸爸,呆愣好久,只对叶爷爷说了一句“姑姑要的东西我送来了,还有事就不打搅了”,然后把一个文件夹给了刚刚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就拽着粑粑往外走,粑粑没有抓住婴儿车的把手,婴儿车一下子冲到了路中间。
虽然这段路往来的车辆很少,但是顾珺还是不开心了,这个人居然和她抢粑粑!
这个人刷新了她为“爱粑粑”这个伟大目标所树立的底线,因为爱粑粑的前提是粑粑最爱她!没有人可以把她最爱的粑粑抢走!就连卡布和那个坏蜀黍也不可以!这个陌生的大哥哥又是谁!管你是谁!总之就是不许把我的粑粑抢走!!
她哇的就哭了起来,声音是有史以来最响亮的一次。
顾从见一见婴儿车脱手而去下意识就用力挣脱开王所安钳着自己的手,下一秒听到宝贝哭得肝肠寸断,刚刚遇见王所安后产生的复杂心情瞬间不翼而飞,满脑子都是他的小宝贝。
匆匆把婴儿车推到安全位置,小宝宝还是哭个不停,眼睛都睁不开了,她肺活量小,小小的身子随着哭声有节奏地一抽一抽,小脸憋得红通通的,十足的委屈可怜。
王所安没有跟上前来,站在原地看着顾从见抱起宝宝,脚步慌张,双手轻柔,面目柔和得像是用火把从前那些冷硬的金属边都淬化了。
他的心脏很疼,听着婴儿的哭声,他也想跟着嚎啕大哭──一半是激动,半是伤心。
他没想到上天会如此眷顾他,夜夜入梦的人有一天真的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就像从天而降的无价之宝,过程充满了戏剧感。他最开始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美梦成真有的时候真的很考验承受能力。
但是他分明看到,顾从见的眼里有惊诧,有回避,甚至有不知所措,却独独没有和他一样的激动和惊喜。
瞬间心凉,难道在自己确定了心意后,对方却已经走出了感情的怪圈了吗?
他控制着要去拥抱和亲吻眼前人的身体,不仅是顾从见的态度,更因为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小的,浅蓝色的,可爱的婴儿车,婴儿车里躺着一个漂亮的宝宝。
他仔细看了看宝宝,只有鼻子像顾从见,挺直,但不算高。他接着往下看,小宝宝肉呼呼的,黑漆漆的大瞳仁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歪过脑袋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那一眼的神态有些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
偏过头,可以看到宝宝下巴中间有一个小坑,俗称美人沟,顾从见也有,很明显的一道,仰起脖子的时候尤其性感。
他想,也许这是顾从见某个亲戚的孩子。
他知道这是在自我安慰,顾从见没有亲戚,他的家只剩下了他孤伶伶的一个人,他早就知道。
顾从见七手八脚的哄着女儿,压根儿没指望一边装电线杆子的某人能帮上什么忙。他现在也满心烦乱,习惯了一切运筹帷幄未雨绸缪,却因为这段日子太放松了,竟一下调整不回应对突发情况的思路。
正好藉着哄女儿的时候好好想一想。
可是话说话来,他有什么可想的?正如同他和王所安还有什么能说的?
他们已经分别太久,完全脱离了彼此的生活。顾从见了解的是一年前的王所安,王所安亦然。
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不可否认,宝宝的出生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力,他也甘之如饴,这段时间真的很少会想起王所安,偶尔想起也是因为看着宝宝的五官越来越像他而已。
王所安出现得太突然,就像一颗石子突然砸向了水面,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就算是提前预知,也会不知所措吧。就像被投进石子的水面,即使提前知道了,该起的涟漪还是会出现。
等到女儿抽抽噎噎地收回哭声,王所安才慢慢走了过来,看着顾从见空空荡荡的脖子,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默默递了过去。
顾从见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拒绝,握在手里,然后慢慢系在了脖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暖和多了。
他这才分过心神梭巡起身边的少年。
──不,应该叫青年了,举手投足间再不见初出茅庐的青涩,俨然一位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衣着整洁干净,稳重又有亲和力,喜欢他的男孩女孩会有很多吧。
不禁在心底呲笑自己,年纪这样大了,还学人家小孩子玩恋爱游戏,当时的自己真的是昏了头脑。
而这种苦楚又讽刺的神态在王所安看来分明是顾从见在讨厌他。
王所安垂下眼睛,努力忽略心中的钝痛,打起精神道:“好久不见……你一会儿有事吗?”没等顾从见回答,紧接着说道,“没事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我……我挺想你的。”
──不是“挺想”,是想得都要发疯了,明明梦里会相见,但天亮睁开眼时那种空虚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他想捂起耳朵,不敢听顾从见的拒绝。
顾从见看了看他局促的模样,叹气道:“走吧。”
王所安愣了愣。
顾从见道:“找个地方,我们聊聊天。”
于是,电视台的工作楷模王所安翘掉了半个下午的班。
两个人没有找具体的店铺,而是一人要了一杯热饮,坐在公园长椅上,把婴儿车安置在身前,就像一家三口出来散步看雪景,走累了小坐片刻一样。因为带着小宝宝,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哭起来,进店里会影响到其他客人。
王所安双手握着纸杯,手指在杯沿处打转,眼睛低垂,拘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顾从见则舒坦得多,喝着花茶,偶尔给女儿掖掖被角,茶水下去了大半,也不见王所安说话,只好开口道:“最近怎么样?”
纯属没话找话,李培成李大导演不时就会向他汇报情况,不过最近因为过年,没什么联系了,但并不妨碍他了解王所安的一举一动。
和顾从见相比,王所安还太嫩。
“啊,还好,都很顺利……”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扣不上,“你呢,怎么会来SY市 ?”
顾从见扫了他一眼,公园的长椅虽然每天都会有人打扫,但是冬天的威力不容小觑,椅面很凉,用姥姥的话来讲就是:拔凉拔凉的,别在外面待着,进屋进屋。
王所安侧过头,转向顾从见的方向,寒风侵入脖腔,打了个冷颤。
顾从见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把刚刚戴上的围巾摘了下来,刚解开就遭到王所安推拒:“我不冷,你戴着,东北的冬天可不像B市那种小打小闹,你不戴围巾不戴帽子不戴手套,会被冻生病的。”
这次王所安接到姑姑的电话,说是爸爸有一本文件忘在了家里没给她,而爸爸正在和亲亲老婆度蜜月,所以只好劳烦他帮忙取一下。
因为事出匆忙,离开时只抓了围巾带上,原因还是围巾和外套挂在一起的,至于帽子和手套,都忘了带。
否则他怎么会只给从见带上围巾?
王所安心疼地看着顾从见上了层霜气的苍白手背,推婴儿车要把双手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他控制着想把这双手掌捂在自己手心里的冲动,心疼之余还有些气愤和妒忌:从见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可是为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他连手套都忘了戴。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