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见一惊,想四下看看有没有人,却被王所安按住后脑动弹不得,等到二人嘴唇分开,顾从见气道:“有点分寸!这不是在家!”说着看了眼趴在王所安怀里背对着他们的顾珺,“珺珺还在呢!”
王所安的黑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她才多大点,懂什么?”
顾从见道:“她什么不懂?”
顾珺像是印证粑粑的话一样,抬起身子咿咿呀呀要粑粑抱,离开王所安怀里时似是无意地踹了爹爹一脚。
王所安抑郁了。
回廊的过堂风很凉快,现下夜幕四合,旅馆也亮起了灯,是轮到蚊子觅食的时候了。
顾从见坐在回廊边的椅子上,亲了亲宝贝儿,抬头对王所安道:“今天谢谢你。”
王所安坐在顾从见身边,不死心的使劲儿往顾从见身上凑,说道:“没事,我就是见不得你和秦老师在一起,让我有危机感,”说着想起了什么,蹲下来,对顾珺道,“你也是,离那个看上去挺好看但总想着抢你爸爸的人远点!他是你爹爹我的情敌!情敌!”
顾珺鄙视的抬起眼皮,扭过脸玩粑粑的手指。
“你别装听不懂,他是要抢走你爸爸的人,我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能不能握手言和共御外敌?”
顾珺抬头,眨眨眼睛,歪着小脑袋,表情严肃,好像在思考。
顾从见哭笑不得,把顾珺转过来,看着她扑闪的大眼睛,又看了眼护食母鸡似的王所安,忽然起了坏心,故意道:“爸爸最爱的是珺珺,谁都抢不走。”
顾珺眼睛弯成了月牙,咧嘴乐得那叫一个开怀,间或还吸了吸口水。
王所安刚要炸,忽然听到顾从见惊喜的声音:“诶?珺珺长牙了!”
瞬间变身成傻爸爸到处炫耀,炫耀的对象头一个就是王所安,掰开顾珺的小嘴,兴奋道:“你看!”
王所安早就知道了,所以象征性的看了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到了顾从见的脸上。这样外露的表情很难出现在顾从见脸上,顾从见很少会大笑,他看到的最多就是他的微笑,而外人,就是连微笑也很难见到。
顾从见笑起来毫不设防,很孩子气,眉目舒展,琥珀色的瞳仁晶晶亮,有两颗对称的小虎牙,白生生的,面靥上挂着两只对称的酒窝,王所安这才明白顾珺的酒窝遗传自谁的了。
王所安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俯下身去,加深了刚刚的舔吻,撬开顾从见的嘴唇、牙齿,从左侧的虎牙一舔而过,卷起爱人的舌头,搅动、共舞,感受爱人不慎熟练的动作,甚至戳刺到了喉咙门口把守的小舌。
身体的温度渐渐升高,涎液丝丝溢出口腔,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顾珺抬头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爹爹,然后乖乖捂住了眼睛。
回廊拐角处,寻了许多地方,终于找到顾从见的秦君斐,看着一家三口在摇曳的风中亲吻嬉笑,静静看了片刻,默默转身,悄然离去。
背影看上去,有些许落寞,有些许释然。
晚上,顾从见被王所安拐回了后者住的宾馆,顾从见本来担心脱离大部队不太好,却听秦君斐道:“去吧,明天我让人等你。”
顾从见先是诧异,后笑道:“嗯,麻烦你了。”
说完抱过女儿牵着爱人离去。
秦君斐目送他们而去,接着去小超市买了几罐啤酒,出来后坐在台阶上,开了一罐,全部浇在了台前的土地上。
一罐浇完,他又开了一罐,拿在手里,看了会儿眼前湿润的比其他地方颜色深一些的土地,仰头灌了一大口。
他很少这样狼狈,可是摒弃了自持,他只是一个需要发泄的人。
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山里穿皮鞋,真他妈骚包。
他顺着裤脚向上看去,是裘橚。
裘橚站在他身边,毫不客气地开了罐啤酒,嫌地上脏,没坐,喝了一口,说道:“你喜欢那个姓顾的?”
秦君斐没吭声,又闷了一口。
裘橚道:“那种人,你得不到的。人家能安安稳稳居家过日子,你能吗?”
秦君斐手中的易拉罐被捏得咯吱作响。
裘橚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美国吧,那小孩儿没死,也放弃起诉了,大好前途等着你,别总舍不得不属于你的,总回头的人注定走不远。”
说完又顺了一罐啤酒往回走。
秦君斐突然道:“那你呢?”
“我?”裘橚好像笑了,“在美国混不下去,就回来呗,到底是祖国,总不能把我赶走。”
秦君斐没再说话,又开了一罐。
晚风卷过沙土,竟迷住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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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所安不是没事闲得来打扰顾从见工作的,把爱人拐回了旅馆,两人轮流冲了澡,给顾珺喂了奶,洗了小身子,然后两人跪床上陪顾珺玩。
顾从见捏了捏顾珺的小肚子,终于起了些忧虑:“……是不是,该减肥了?”
王所安郑重地点头:“祝老师太惯着她了,一哭就喂一哭就喂,都喂胖了──本来就挺肥的。”
顾珺鼓着包子脸瞪他。
王所安冲她也鼓包子脸:“瞪什么瞪,要面对现实。”
顾珺扭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粑粑。
顾从见心肝脾肺肾都融化了,一把捞过顾珺擦眼泪,亲了又亲:“小孩子,胖点就胖点,长大了就好了。”
王所安叹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顾从见一边逗着女儿,一边道:“说说吧,怎么想起来大老远跑这来了?”
“……难得有个假期,从见,我想你了,”王所安眼巴巴的,“之前是我脑筋打结了,对不起。”
“就是为了说一句对不起?”顾从见皱眉,“那你带珺珺来做什么?她这么小,生──”
王所安及时打断了爱人的老生常谈:“不是照顾得挺好吗,你就别说了,再说……”撇撇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珺珺是咱俩的女儿?”
顾从见顿住了戳女儿酒窝的手指,慢慢抬起眼。
王所安有些不安:“……是姥姥告诉我的,她都跟我解释明白了,”怕没有说服力,补充道,“姥姥的爸爸,嗯,就是我太姥爷,就和你一样。”
顾从见道:“哦。”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不相信我会相信你?”
顾从见的逻辑分析能力较差,分析了下这句话,然后说道:“没有,我没有不信你。”想了想,“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早该想到的,”王所安仔细端详着女儿,“总觉得她的神态特别熟悉,原来是跟我一样。我早该想到的。”
顾珺被爹地突然凑过来的大脸吓了一跳,直觉性的伸出小手打了一巴掌,力道不重,但是声音有些大。
王所安还没怎么样,顾珺先被吓哭了。
王所安郁闷道:“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顾珺一抽一抽的,嘟着小嘴找爸爸。
王所安拦住她往顾从见怀里钻的动作,抱了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尖:“不哭了,难看死了。”
顾从见道:“你哪能早就想到,你又不知道有男人能、能生小孩。”
“我就应该早点想到,”王所安道,“害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顾从见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明天就带珺珺回去吧,我们这还有半个月就能杀青了,你在家等我。”
王所安收敛了表情,严肃起来,放下顾珺,说道:“我过来主要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
顾从见听闻也严肃起来。
“台里给我半个月的假期休整,半个月后去英国交流,算是公派读研,时间一年。”
顾从见有些发愣。
室内一瞬间静默下来,顾珺有些迷茫的左右看看,抽着小鼻子,不敢哭了。
王所安垂下眼,有些紧张的揪着床单画圈圈。
半晌,顾从见道:“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是挺突然的,”王所安猛然抬头表达立场,“我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李导事先没告诉我,”说着用委屈的小眼神瞟他,“我想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但我要是提前告诉你我要来,你肯定会生气。”
顾从见无奈叹气,敲敲额角。
难道先斩后奏他就不生气了?
王所安怕顾从见找他算账,便把顾珺抱在胸前当挡箭牌,顾珺也难得不扭不动要挣脱,王所安捏捏女儿的小腰,接着道:“我大四考过了雅思,分还挺高,”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想,如果没有合心意的工作就出国读研,但是没想到顺利进了中视,我想实习经验在工作岗位上比研究生文凭重要些,毕竟研究生可以再修的,经验可不等人,这事就搁下了。”
顾从见眉宇微动,他终于有些明白,当时转正落在别人头上时王所安的失落和不甘。
可事已至此,说起来,他们绕了这样大的一圈子,最终还是以如此方式来偿还曾经大脑短路时犯的错误。
顾从见叹道:“说来也对不起你,如果当时──”顿了顿,见王所安有些迷茫,好像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便进一步解释道,“如果当时我没自作聪明,把转正名额给了别黎,你也──”
“你也是为我好,怕我耽误毕业,”王所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凑过去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地也揉乱了顾从见的头发。
顾从见脸一黑,不过他没有躲避王所安的狗爪子。
“雅思有两年期限,李导就把我报上去了,当然,我也是台里的重点培养对象之一。”
顾从见看着王所安翘尾巴的得瑟样,沉吟道:“一年啊……”
他们要分别一年的时间,其中是否会突生变故不得而知,这些先置后,便是分隔的思念,他们能否抵抗过去,他也不敢想。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最后一步,却再次迎来了分别。
他舍不得,他也不敢再用两人共同的未来冒险。
可是,王所安还那么年轻,他的未来一片光明灿烂,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葬送他的前途,顾从见深深知道──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他必须放手,这种时刻,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