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哲觉得十分憋屈。一股子劲没地方使,就只好往床上使。所以近来一段时间,荀彦飞时常对他在床上的野兽行径提出严正的抗议。但温哲由于早就习惯荀彦飞心口不一的事实,所以并不予以理睬。另一方面,也只有在和彦飞一起的时候,温哲才能感觉到一种真正的放松,所以他自然也就放开拳脚尽情施展了。
这天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已经是清晨了,两个人都困得要死。歪歪斜斜地倒在被子里刚要睡着,结果一通电话响起,把瞌睡立刻赶了个没影。
荀彦飞照例半死不活动弹不得,温哲只好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接电话。一听那头的声音,愣了一下,本能地说:“是徐医生啊?”结果话音刚落,本来濒临死亡的荀彦飞突然复活,扑上来一把就抢走了听筒。
温哲耸了耸肩,反正他也没有抢着应答的心思,翻了个身就干脆地躺回了床上。模模糊糊地听见荀彦飞压低了声音说话,左手睡袍右手听筒地就走出了房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温哲都在梦里见着周公了,荀彦飞兴冲冲回来了。推门进来了之后,就开始狂推温哲。
“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什么事?”温哲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摸到眼镜戴上,结果眼镜还没来得及对焦清楚,就被荀彦飞很激动地紧紧一抓。
“温哲,有肾源了!”荀彦飞抓着他摇了摇,眼睛里直放光。
这副样子对他来说可是及其罕见的,温哲愣了一下,很快清醒过来。伸手把眼镜朝鼻梁上推了推,见荀彦飞一副大孩子似的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新鲜。
仔细想想,这小子的世界倒的确比自己简单多了。
“那太好了。”温哲本能地笑道,但话音落了,自己已经复杂地想到了一连串的相关问题。于是他顿了顿,还是伸手摸上了他的脖子,只说,“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荀彦飞隐约觉得温哲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正经,而且下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兴奋过头了。于是他赶紧咳了一下,别过头去,说:“这些……先欠着,以后等老子有钱了,等着让我养!”
温哲笑了一下,说:“好,我等着白吃白喝你的那一天。”然后他突然一伸手,就把荀彦飞拉到床上来,“现在就别吵了,咱们先睡觉。”
荀彦飞被扯了睡袍光溜溜地塞进被子里,挣扎了两下无果,加上圈叉过后惯有的体力不支,迷迷糊糊地就真睡着了。
但温哲却再也睡不着了。他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很久,又转过脸呆呆地看着身边已经睡着的荀彦飞。后者闭着眼,身子随着呼吸均匀而缓慢地起伏着。
温哲扭过头,继续看着天花板,哪怕神情木然到呆滞,但心里却已是一团乱麻。
换肾,从做手术到后期疗养,从肾源费到手术费,护理费到医药费,总共是多大的开销,即使没有打听过,温哲心里多少也是有数的。
而如果放在过去,这个数字是多少他也许根本不在意。他要做的只是拿出信用卡一刷,没有搞不定的。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在心里为这笔开销划下一个范围,50万,大于或者小于。并且很明显,想比自己需要花费的,这个现在自己所能拿出来的仅有的资金,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温哲忽然觉得老天爷一定在玩自己。自己钱多到花不出去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肾源,而刚一等到自己穷了,这笔爹似的开销,也就跟着不偏不倚地砸自己头上来了。
而此刻的自己,又该怎么办?告诉荀彦飞家里的实情显然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温哲知道,对此唯一的结果只能是他选择放弃。可是,这个万分之一可能的肾源,错过了,也许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而看着荀彦飞刚才兴奋得跟孩子似的样子,温哲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意义是何等的重大。其实一直都是如此。包括他走进演艺圈并为此开始奋斗,这一切的源头其实都是荀彦云。温哲知道,在荀彦飞小的时候,荀彦云为了他承受了不可想象的众多磨难,这些自己没有目睹过,但通过荀彦飞现在的表现,却也可以想见个大概。
荀彦飞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为了他哥哥可以不惜一切。温哲想到这里忽然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也变得同样的一根筋?是不是也会在潜意识里为了荀彦飞所希望的,而不惜一切代价?
自己会么?温哲想了想,觉得这有点荒谬。甚至像偶像剧像言情小说里面的情节,单纯到不可思议。
“温哲……”温哲正盯着天花板的时候,旁边的荀彦飞忽然迷迷糊糊地开了口,“太好了……太好了……”
温哲怔住,扭过头看的却只是荀彦飞几乎全部埋进被子里的脸。但他还是笑了,俯身在他后颈的地方轻轻地亲了一下。
其实答案,也许从来就很明显。并且,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
温哲来到片场接荀彦飞的时候,后者似乎还没有结束。于是温哲干脆就把手塞进口袋里,靠在墙角远远看着。不远处荀彦飞一副青春激昂的打扮,正站在一个眼科医院的LOGO前,神采飞扬地说着那医院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妙,如何如何呱呱叫。
不得不说,那有充年轻卖萌的造型实在有点令人崩溃。但似乎自从荀彦飞“精神病人”的形象深入人心之后,就变得很受各种医院的欢迎。骨科眼科皮肤科医院也就罢了,男科儿科甚至妇产科医院也来请他做形象代言,这个就有点诡异了。于是在温哲亲自而严格的把关之下,选择了某某眼科医院这个比较正常向上一点的情况。
温哲有点好笑地看着他NG了几次,最后还是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单子来。这是自己刚才从医院回来,从医生徐钟手中拿到的,上面是肾源主人的信息,以及全部疗程费用的一个初步估计。
尽管温哲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那个数字,依旧庞大到让他每一次看,都不由得握紧了纸页的边缘。因为他此刻所有的钱,只够一次换肾手术的二分之一,更别谈后期无底洞一般的药物和理疗费用。
可是他还是对徐钟点了头,说没问题。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摇头,这个机会就会被其他同样希冀了很久的人取走。而这个机会,对自己,对荀彦飞,对荀彦云来说,谁也丢不起。
来之前,他给美国的父亲打了电话。温锐行在那头说财产清查已经在进行中了,问题出在公司的财务总监身上。一切也许会有转机,但需要的时间是漫长的。就连财产解冻,也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说法。
可温哲这边,不仅是丢不起,连等,也等不起了。
温哲想过去借钱。可是,温氏集团在美国遇到财务危机的消息现在被保护得还比较好,并没有引起国内媒体的注意。而如果自己开口找那些酒肉朋友们借了钱,根本就无异于自我暴露家里的窘境。温哲知道,媒体的笔根本就等于是一把刀。原本没有的伤的地方,他们都可以挥刀给你划上两道,而原本就有旧伤的地方,自然就毫不客气地大捅特捅了。
所以此时此刻,温哲头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处于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并且他发现,自己除了把这个境地告诉唯一可以告诉的荀彦飞,已经别无选择。
他远远地站在墙角,终于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旁边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温二少么?”
温哲应声扭过头,然后看见了骆辰斌。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收拾好脸上残留的落魄深情,做出一个微笑,很有分寸地回答道:“又见骆导,真巧。”
“是啊。”骆辰斌把手伸进口袋里,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荀彦飞,又回头对温哲说,“没事来晃晃,没想到刚好碰上温二少探班啊。”
温哲这个时候不是很有心思跟他寒暄,便只是象征性地点头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骆辰斌见温哲不做声,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说:“温二少最近情况如何啊?”
“还好。”温哲彻底收了平日的伶牙俐齿和公关笑脸,只是看着远方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好?”骆辰斌挑了挑眉,看着温哲忽然压低了声音,笑道,“我怎么听说,温二少最近急需用钱啊?”
温哲闻言几乎是本能地就抬起脸看他,但顿了顿,却只是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说:“不知道骆导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倒十分有趣。”
“我别的不行,就是八卦的路子广。别人知道的我自然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我可能也有所耳闻。”骆辰斌耸耸肩,说话也只是绕着圈子。
温哲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扬眉道:“看来骆导今天根本不是‘没事晃晃’过来的,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啊?”
骆辰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看着温哲忽然低声笑道:“如何?这附近有家咖啡馆,要不咱们过去坐坐,你我相交一场,也许我有什么能帮帮你的?”
温哲默然片刻。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这个来者不善的邀请。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得到骆辰斌对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了解了。而他主动提出邀请,也绝对是有条件的。至于这个条件是什么,温哲并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这个交换的条件一定可以满足自己此刻的需要。为此,他愿意这个冒险看一看。
所以末了,他点点头,微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谁来阻止我看《THE BIG BANG THEORY》……码字的最大公敌啊= =
PS:再次重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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